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焚骨折己 >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秦淮河畔的画舫已熄了灯火,唯有零星几家酒肆还挑着昏黄的灯笼,映得石板路上的青苔泛着湿冷的光。柳梢垂进水里的地方,忽然漾开圈细浪。是条鱼游过,尾鳍扫过垂落的柳条,惊得叶尖的一滴水嗒地滴进河,这声响在空里荡了荡,竟比白日里的琵琶声还清晰。

濮阳长羡与箫徽分道扬镳时,巷口的更夫刚敲过三更,梆子声在雾霭里荡开,带着几分昏昏欲睡的慵懒。

寅时的玄武观笼罩在浓稠如乳的晨雾里。道观飞檐在灰白雾气中若隐若现,只余下几点昏黄的灯笼光芒,如同水底模糊的星子。三清殿内,巨大的香炉已燃起线香,青烟袅袅。

濮阳长羡穿着身粗布短打,混在几个赶早的香客里,低着头往门内走。守门的道士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她时顿了顿。这姑娘的眉眼太过清亮,在雾气里像淬了霜的琉璃。

三清殿内烛火摇曳,供桌上的铜炉正袅袅地吐着烟。濮阳长羡缩在香案后的阴影里,能看见殿门处立着两个佩刀的护卫。

她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晨雾里隐约传来几声呵斥,想必是箫徽开始引开护卫了。

崔节度使径直走向神龛,从随从手里接过三支线香,指尖捻香的动作利落,半点不见拖泥带水。

寅时二刻,香炉里的烟气忽然变了味。原本呛人的檀香里渗进些微甜润,像雨后兰草的气息。殿门的两个护卫晃了晃脑袋,眼神渐渐变得迷蒙。濮阳长羡趁机探出摘星钩,银钩如灵蛇般游过供桌,精准地钩住了崔节度使放在拜垫旁的木匣。那木匣上了锁,却留着道细缝,正好容得下摘星钩的尖刃。

就在银钩要勾出图轴的刹那,崔节度使突然打了个喷嚏。崔节度使穿着件锦缎道袍,正趴在蒲团上磕头,听见匣子响动猛地回头,昏沉的眼里闪过丝警惕:“谁?”

濮阳长羡手腕急转,摘星钩带着图轴缩回香案后。她顺势往供桌下滚去,后脑勺却撞上了个硬东西,竟是尊铜铸的三清像底座。崔节度使已踉跄着站起来,手往腰间摸去,那里挂着串钥匙。

“有贼!”节度使的喊声被雾气闷住,听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殿外的护卫闻声冲进来,却被突然从梁上落下的网兜罩住。箫徽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台上,正朝她扬眉浅笑,手里还抛着串刚摸来的钥匙。

“还不走?”他低喝一声,脚尖踢飞个香炉,炭火溅了护卫满身。

濮阳长羡从供桌下滚出来时,后腰撞上了香炉的三足,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抱着木匣往殿侧的偏门跑,脚下的青石板经过昨夜雨水侵透,变得发滑,几次差点摔倒。

“崔大人这待客之道,倒是比岭南的瘴气还烈。”箫徽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她的身后面,再后面便是崔琮的身影。

“往左边拐!”她拽着箫徽的袖子转向另一条岔路。

箫徽趁机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拆开里面是晒干的皂角粉,往身后一撒。皂角粉遇雾成滑腻的浆,崔琮以及他带来的那些侍卫顿时摔了一片。将人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濮阳长羡藏在后山的那条密道中。

“你倒像只偷油的耗子,什么零碎都带。”濮阳长羡喘着气笑,额前的碎发被汗粘在颊边。

“阿羡妙赞。”气息很不稳,带有着喘气。

濮阳长羡反过身去看他,“你受伤了?”箫徽左臂上面插着根箭,箭头没入半寸。

“小意思。”他说得轻巧,脸色却有些发白,“崔家的箭淬了麻药,倒是比岭南的毒蚁温柔些。”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咬着牙将箭杆截断,箭头却还嵌在肉里。濮阳长羡赶紧从怀里摸出玄清给的解毒丹,那是用防风和甘草熬的蜜丸,虽解不了烈性毒,对付麻药却绰绰有余。

“张嘴。”她踮起脚将药丸塞进他嘴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牙齿,被轻轻咬了下。

“崔琮的箭上淬的是软筋麻,”箫徽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岭南特产的麻药,初时只觉酸软,三个时辰后便会四肢无力,若不及时解,怕是要躺上三天。”他看着濮阳长羡认真的眉眼,忽然伸手替她将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幸好有你这颗解毒丹。”

“我带你去百草堂,那里有人能帮你处理伤口。”

二人出了密道,箫徽的脚步越来越沉,左臂的箭伤渗出的血已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红痕。他呼吸渐促,额角渗出冷汗:“这麻药比预想的烈……”话未说完,身形忽然一晃,若非濮阳长羡及时扶住,险些撞在巷壁的酒坛上。

酒坛里的米酒晃出半盏,腥甜的酒香混着血腥气漫开来。濮阳长羡咬咬牙,半扶半抱地拖着他往前走:“撑住,还有三条巷就到了。”她瞥见箫徽泛白的唇色,忽然想起医书上面曾写,软筋麻虽不伤命,却会顺着血脉往心口钻,若伤者本身气血虚,三个时辰内必会心悸不止。

“阿羡,这般出现在街上面,十分引人注目。不如你先将我放这。”箫徽笑着说道。

濮阳长羡转头盯住眼前的人,“这个时间,还没几个人在街上。把你放在此处,才叫引人注目。要走一起走。”她一把扯下箫徽的发带,说道:“把腿抬起来。”

箫徽挑眉时,她已蹲下身,用布条将他的左腿与自己的右腿紧紧捆在一起:“这样你就摔不了了。”她抬头看他,“小时候在宫里学过双人步,虽不好看,却能走得稳。”

说罢她拽着他站起来,两人像三只脚的蚂蚱般往前挪。起初脚步踉跄,总在巷砖的接缝处绊住,走了半条巷竟渐渐默契起来。她迈右脚时,他便提左腿,木屐敲在石板上的声音竟成了规整的“嗒嗒”声。箫徽低头看着交缠的布条,忽然低笑:“阿羡这法子,倒比我的说的管用。”

“闭嘴省力气。”濮阳长羡嘴上斥着,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穿过三条巷,百草堂的青布幌子终于在晨雾里显出轮廓。那是间不起眼的铺子,门板上刻着褪色的药草图案,门楣上悬着块旧木匾,百草堂三个字的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暗红的木头。濮阳长羡刚要敲门,门板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道缝,一只枯瘦的手从里面伸出来,飞快拽了他们一把。

“进来!”门内传来压低的声音,是孔师兄。

铺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柜台后堆着半人高的药柜,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孔师兄反手闩上门,转身看见箫徽臂上的箭伤,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崔家的透骨箭?”他认出箭杆上缠的银丝,那是崔家护卫特有的标记,“你们怎么惹上这伙煞星?”

“孔师兄,先救人。”濮阳长羡掀开箫徽的衣袖,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出青紫色,“箭上淬了软筋麻,我给过他解毒丹,可他说麻药劲还在。”

孔师兄从药柜里翻出个黑陶药罐,往里面倒了些烈酒,又抓了把晒干的艾草扔进去,用火折子点燃。酒火腾地窜起半尺高,他将罐口对着伤口熏烤,白雾混着酒气蒸腾而上,箫徽闷哼一声,额上的冷汗更密了。

“这不是普通的软筋麻,”孔师兄边熏边说,“掺了墨血藤的汁液,能让人四肢无力,还会乱人心神。崔琮这是既要你们的命,又要你们活着受辱。”他从抽屉里摸出把银质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箭头嵌得深,得划开皮肉才能取出来。”

濮阳长羡按住箫徽的肩膀,见他咬着牙没说话,忽然将自己的衣袖扯下来,团成布团塞进他嘴里:“咬住,别咬碎了牙。”箫徽看她一眼,眼里闪过笑意,竟真的乖乖咬住了。

刀锋划开皮肉的声音很轻,却让濮阳长羡攥紧了拳。孔师兄的动作极快,银刀在血肉里翻搅片刻,忽然叮的一声,一枚带倒钩的箭头落在瓷盘里,上面还挂着点碎肉。孔师兄赶紧撒上止血的药粉,用干净的布条层层包扎好,又从药罐里倒出碗褐色的药汤:“喝了这个,半个时辰就能解麻。”

箫徽刚要去接,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刀疤脸的吼声:“开门!我们怀疑有钦犯藏在你铺子里!”

孔师兄脸色一变,飞快掀开地窖的门:“进去!先在里面躲着,快!”

濮阳长羡拽着箫徽往下跳时,听见孔师兄去开门的声音,还有他故意提高的嗓门:“官爷,这大清早的搜什么?我这药铺干干净净……哎,官爷别翻药柜啊!那是我刚晒的当归……”

地窖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混着孔师兄刚撒的艾草灰味,倒比外面的药味多了几分暖意。濮阳长羡摸索着点亮孔师兄留下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刚散开半尺,就见箫徽靠在土墙根,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唇角还勾着那抹惯有的笑,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

“坐过来些。”他朝她抬了抬下巴,声音里带着麻药未散的慵懒,“灯影里看,阿羡的侧脸倒比三清殿的玉像还好看。”

濮阳长羡刚要斥他不正经,目光扫过他臂上渗血的绷带,终究还是依言挪过去,离他不过半尺远。她解开腰间的水囊,想给他喂水,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他的指尖冰凉,带着点草药的苦涩味,攥得不算紧,却让她挣不开。

“放手!”濮阳长羡红了脸,想抽回手,他却忽然松了劲,任由她将水囊凑到唇边。他喝得很慢,喉结滚动时,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像要把她鬓角的碎发、鼻尖的细汗都一一刻进眼里。

“外面的脚步声远了些。”濮阳长羡错开视线,假装听着外面的动静。

箫徽忽然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阿羡若是害怕,大可往我怀里钻钻,反正这地窖窄,挤一挤也暖和。”他说着,故意往她这边倾了倾身,左臂虽不能动,右手却不老实地想去碰她的发梢。

“再胡闹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喂老鼠。”濮阳长羡拍开他的手,却没真的动气。地窖里太静,外面的搜查声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反倒衬得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她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淡淡的檀香。

地窖里的油灯燃得昏昏沉沉,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陶盏边缘,留下细碎的黑痕。濮阳长羡将水囊往腰间一系,忽然想起怀里的木匣,指尖刚触到紫檀木的纹路,就被箫徽看穿了心思。

“想看百菊图?”他往墙上靠了靠,腾出右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堆,“过来些,借着灯影正好瞧。”

濮阳长羡瞪他一眼,却还是跪坐在草堆上,将木匣放在膝头。匣盖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这死寂的地窖里竟有些刺耳。百菊图被小心地卷在锦缎里,她一点点展开,金线绣的菊瓣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每朵花的针脚都细如牛毛。崔家嫡女的绣工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精致的绢布下,藏着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看这朵墨菊的花蒂。”箫徽忽然凑过来,左臂不能动,只能用下巴点了点图轴左侧。他的气息擦过濮阳长羡的耳畔,带着药汤的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她依言细看,果然在墨菊深紫的花蒂处发现异样。那里的丝线比别处粗些,隐隐透着层暗纹。用指尖轻轻一挑,竟抽出根极细的银线,线尾缠着卷比指甲盖还小的桑皮纸。

“这才是真正的密信。”箫徽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桑皮纸上,“崔家姑娘倒比她父亲聪明,知道明面上的密约是给皇后看的,真正的把柄得藏得更深。”

濮阳长羡将桑皮纸展开,上面的字迹用炭笔写就,笔画却带着女子的娟秀。起初是崔家与皇后的约定,言辞与寻常密信无异,可看到末尾,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盛京赏菊宴,以赤金菊为号,荔枝酒中掺墨血藤三钱,百菊图熏龙脑香,确保魏瑾经脉尽断,事成后求岭南盐道专营权十年……另,雷州盐仓丙字号暗格藏有旧账,需在魏瑾倒台后销毁,切记。”

“旧账?”濮阳长羡指尖掐进桑皮纸的边缘,“难道是我父亲当年的卷宗?”

箫徽的目光沉了沉:“十有**。你父亲当年弃武从文,任盐铁司少卿时,正是负责核查雷州盐仓的账目,后来突然被指认通敌,怕是查到了崔家的龌龊事。”他忽然轻笑一声,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阿羡,咱们这趟浑水,倒是蹚对了。”

“谁跟你咱们。”濮阳长羡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有些发烫。她将桑皮纸折成极小的方块,塞进贴身的锦囊里,又仔细将百菊图卷好放回木匣,“这图得藏好,崔琮丢了密信,定会掘地三尺来找。”

地窖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土墙上来回晃动。濮阳长羡将木匣紧紧抱在怀里,指腹反复摩挲着紫檀木的纹路,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只同款木匣,当年父亲总说“匣中物,是是非非,皆是命数”,如今想来,竟像是谶语。

“孔师兄的声音远了,”箫徽侧耳听了听,忽然起身,左臂仍不能用力,便用右手撑着墙,“该走了,再耗下去,崔家的人该摸到这地窖了。”

濮阳长羡赶紧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的衣料,已被冷汗浸得发潮。“你的腿还软吗?”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被捆过的左腿上,布条勒出的红痕还未褪尽。

箫徽低头看了眼,忽然笑:“被阿羡捆过这遭,倒是比药汤管用,现在能走稳了。”他故意往她身边挤了挤,地窖本就窄,两人肩头相抵,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从地窖里头出来后。

“往秦淮河去,”箫徽压低声音,“漕六号的船长是自己人。”

两人刚拐过街角,就见个穿皂衣的捕快迎面走来,腰间佩刀晃出冷光。濮阳长羡下意识将木匣往怀里藏,箫徽却忽然揽住她的肩,笑着朝捕快点头:“官爷早,内子身子不适,我带她去看大夫。”

捕快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落在箫徽臂上的绷带和濮阳长羡泛红的眼眶上,嘟囔了句晦气,便转身走了。

直到捕快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濮阳长羡才松了口气,拍开箫徽的手:“谁是你内子?”

“阿羡,那捕快还未走远呢。”

濮阳长羡想转头,却被箫徽制止,只好无奈的往箫徽的怀里缩了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