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会议室的冷光像淬了冰,刺得易楠太阳穴突突跳。收购案文件上“老街区地块”几个字,像道结痂又渗血的疤,在视网膜上反复灼烧。西装袖口那点咖啡渍,是今早秘书慌乱泼的—— 十年前雨夜,颜料罐砸在肩头的触感瞬间涌上来,滚烫靛蓝,比血还刺眼。
手机震动,家族律师加密消息弹出来:【今晚签约,务必拿下地块。】易楠阖文件,指节泛白。电梯下行时,镜面里的他西装笔挺,领带角度精确到毫米,可眼底阴影藏不住。老街区…… 那里有他最想销毁,却每晚抱进梦里的东西。
签约场设在老街区废弃工厂改造的艺术空间。生锈铁门推开,腐朽铁锈味混着松节油气息扑来。易楠西装革履的身影,和周遭涂鸦墙格格不入,人群里低笑刺过来:“资本的走狗终于来了。”
他没抬头,直到一道靛蓝弧线划过视野—— 颜料罐精准砸在脚边,溅起的颜料爬裤管,像条挣扎的蛇。“易先生,这是给您的‘见面礼’。” 熟悉的声音带刺,易楠猛地抬眼,何翊宸就站在三米外,画架倒在脚边,颜料盘摔得狼藉。他仍穿做旧牛仔衣,袖口磨得发白,可颜料泼在身上,像把他穿成铠甲。
十年了,何翊宸眼睛里的火,半点没灭。易楠攥文件的手发抖,指节抵着文件边缘,洇出褶皱。他用最冷漠的声线开口:“何翊宸,你知不知道妨碍商业并购,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第二罐颜料擦过西装翻领,在锁骨处留道蓝痕。何翊宸往前走两步,牛仔靴碾过颜料盘,青金石色在地面拖出扭曲的线:“易楠,你西装革履的样子,真像当年我爸被带走那天,那些人的嘴脸。”
易楠喉间发紧,“何父冤案” 五个字像把刀抵在喉头。他想起律师说的 “家族秘事”,指甲陷进掌心:“何翊宸,别闹。” “闹?” 何翊宸笑,笑声裹着碎玻璃,“易楠,十年前你说‘我们不该在一起’时,也这么冷静。现在带着资本回来抢我爸的工厂,倒学会说‘别闹’了?”
人群开始骚动,保镖往前围,易楠抬手拦住。他盯着何翊宸眼睛,那团火烧穿十年光阴,把自欺欺人的 “理性” 烧成灰烬。十年前的雨夜在眼前炸开—— 城郊工厂天台,何翊宸浑身发抖,颜料罐砸在脚边:“你早就知道我爸的事对不对?易楠,你说啊!” 雨水混着颜料流成河,易楠咬着牙说 “是”,然后转身跑开,把何翊宸的哭声甩在雷暴里。
“让开。” 易楠推开保镖,一步一步走向何翊宸,每一步都踩在颜料上,西装裤管染成斑斓的脏。他在离何翊宸半米处站定,闻到松节油混着雨水的潮气,像十年前那个晚上。“我没抢。” 易楠声音哑得像生锈铁门,“我只是……” “只是什么?” 何翊宸逼近半步,鼻尖几乎碰到他,“只是来给易家擦屁股?还是来告诉我,当年我爸替你妈顶罪的事,你们早就忘干净了?”
易楠瞳孔地震,这话像颗炸弹,把周围嘈杂全炸成真空。他猛地抓住何翊宸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刺耳金属摩擦声—— 老工厂年久失修的灯架松动,朝何翊宸砸落。
易楠大脑空白,身体比意识先动。他扑过去把何翊宸按在墙上,灯架擦着西装后摆砸在地上,溅起的铁锈屑落进颈侧。寂静持续三秒,人群爆发出惊呼。易楠贴着何翊宸的身体,闻到他发梢的雨水味,听见自己剧烈心跳,还有何翊宸紊乱的呼吸。
“你疯了?” 何翊宸推开他,手背擦过他染血的后摆(灯架碎片划破了皮肤),“为了收购,连命都不要?” 易楠没回答,他看见何翊宸指尖的血,突然想起十年前,何父被带走时,何翊宸也是这样攥着带血的衣角,在雨里喊 “爸爸”。
人群被疏散,签约仪式临时取消。易楠站在空荡的工厂里,后颈的伤口在发疼,秘书打来电话:“易总,家族那边……” “让他们等着。” 易楠挂断电话,低头看着自己染血又染颜料的西装,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十年了,他以为筑起的理性壁垒,原来一推就倒,只要何翊宸站在那里,像团永远烧不尽的火。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照片,是半张《焚光》手稿,何翊宸十年前画的。颜料溅在照片边缘,靛蓝色漫过画里的星空,像场迟来的葬礼。
何翊宸蹲在工厂废墟里,指尖抠进染血的颜料渍。灯架砸落时,易楠扑过来的瞬间,他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十年前,易楠总用这个味道,把自己藏在 “精英” 的壳里。后背上还残留着易楠的温度,何翊宸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当年易楠也是这样,在暴雨里把他护在怀里,然后说 “我们结束吧”,声音哑得像浸了雨。
“骗子。” 何翊宸对着空气骂,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他想起刚才易楠听见 “何父替易母顶罪” 时的表情,像被抽掉所有伪装,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真相。手机震动,家族匿名邮箱的威胁弹出来:【再阻拦收购,你爸翻案的证据,就永远消失。】
何翊宸关掉手机,从画架残骸里翻出个金属颜料罐,罐底刻着 “易楠,你让我再等等”—— 十年前易楠送他的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易楠的晚上,易楠说 “等我回来”,然后消失在雨里。罐子里藏着张纸条,是他今早塞进去的:“易楠,要么拿证据换工厂,要么我就把你家的脏事抖出去。” 可刚才易楠护他的瞬间,他突然不确定了,那些被称为 “资本走狗” 面具下的东西,到底是熄灭的灰烬,还是…… 没烧尽的星火。
工厂阴影里传来脚步声,何翊宸猛地抬头,易楠正站在残败的画架旁,西装染血,领带歪了,却固执地攥着文件。“何翊宸,我们谈谈。” 易楠说,声音里的疲惫像把钝刀,“关于你爸的案子,还有…… 十年前的事。”
何翊宸望着他,突然站起来,气得眼泪都要出来:“易楠,你终于肯谈了?十年前不消失时怎么不谈?我爸被污蔑时怎么不谈?” 易楠没说话,把文件递给他,收购案里夹着泛黄的报纸—— 十年前何父冤案的新闻,角落批注着易家律师的名字。“我一直在查。” 易楠说,喉咙滚动,“家族的势力太大,我需要…… 需要足够的筹码。”
何翊宸盯着报纸上的批注,指尖发抖。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 “易家有人想保我们”,原来不是错觉。“筹码?” 何翊宸扯过文件,“所以你现在用收购工厂当筹码,来换我爸的清白?易楠,你真觉得我会信?” 易楠突然解开西装纽扣,露出后颈的伤口,血珠渗进衬衫:“今天灯架砸下时,我没想筹码,没想家族,我只知道…… 不能让你再受伤。”
何翊宸呼吸一滞,易楠的话像把锋利的刀,剖开他筑起的防备。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易楠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把唯一的雨衣披在他身上,说 “别怕,有我在”。“证据在旧工厂密室。” 何翊宸别开眼,声音发哑,“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让工厂继续当艺术空间,至少…… 三年。”
易楠望着他,眼睛里有光在亮,像十年前那个说 “我们一起去看全世界星空” 的少年。他伸出手,却在碰到何翊宸肩膀时又缩回:“好,我答应你。”
暮色漫进工厂,易楠跟着何翊宸往密室走,踩过破碎的画架和颜料罐。何翊宸走在前面,牛仔裤后摆沾着易楠的血,像道刺眼的伤。走到废弃锅炉旁,何翊宸掀开松动的砖,露出暗门。易楠跟进去,昏暗的密室里,墙上挂着何父的自画像,画里是两个孩子手牵手看星空,笔触稚嫩却温暖—— 像极了他和何翊宸童年的样子。“我爸管这幅画叫《焚光》。” 何翊宸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他说,哪怕被烧毁,光也会藏在灰烬里。” 易楠望着画,突然意识到,何翊宸这些年,一直在用颜料烧出属于他们的光,而他自己,却在资本的染缸里,把灵魂烧成了灰烬。
暗门左侧传来异响,何翊宸猛地转身,易楠扑过去把他按在墙上。子弹擦着易楠耳边飞过,打进画框里,《焚光》的星空被撕碎,两个孩子的剪影染成血色。“有埋伏!” 易楠吼道,把何翊宸护在身下。心脏狂跳,他知道,家族的人来了,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何翊宸贴着易楠的身体,闻到他身上的血味和十年前未变的雪松味。他想起罐子里的纸条,想起易楠刚才护他的样子,突然伸手抱住易楠,声音发颤:“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家那些破事全抖出去…… 还有,十年前你跑掉的账,也得慢慢算。” 易楠贴着他的额头笑,血滴在何翊宸脸上:“好,算一辈子都行…… 但先活着出去,看你画完全世界的星空。”
工厂外,家族派来的人收了枪,为首的看着监控里相拥的两人,冷笑一声:“易总这是…… 叛变了?” 他摸出手机给易楠发消息:【易楠,你该知道,和何家人纠缠,是什么下场。】监控里,易楠低头看手机,轻轻吻了下何翊宸的发顶,回消息:【当年你们毁掉的,我会亲手烧出光来。】然后把手机关机,在密室内摸索着找出口,身后何翊宸的温度,是他在资本深渊里,唯一抓得住的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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