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冲击耳膜，姜灿儿蜷缩一下，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对方，没说话。
面前的人正是她的老板，也是本次电影拍摄的总导演。
“你搞清楚，是人家出资才有的这次拍摄，你把人家送来的演员写死是想干嘛？啊？分不清大小王了！”
“他一个和主线牵连不多的男三，却占了百分之三十的戏份，会破坏剧本整体质感的……”姜灿儿的声音越说越小，心中却还是想再争取一下，“演员不专业乱加戏，如果我们也放任不管，这电视剧肯定会pu……”
看着老板杀人般的眼神，姜灿儿识相的闭上嘴。
“你再没话说了是不是！”
“不是。”姜灿儿低下头。
“你……你真是……”老板指着姜灿儿想再骂什么，但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叹气道：“你……唉！我也知道你想对观众负责，输出好的作品。但是灿儿，咱们该赚钱的时候赚钱，该输出的时候输出，这两者并不冲突，你要学会变通啊，有句古话说得好……”
姜灿儿点点头，心里却漫出一声哀叹:又开始了。
她的老板生气一般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发飙，当老板冷脸并用怒音吼出某个人的名字时，其他人便会心领神会的退避三舍。给老板和被点名的员工留出空间，用来“亲切问候”。
而当老板发泄完脾气开始放柔声音，就代表他要进入第二阶段了——讲道理。不过姜灿儿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爹味说教。
就像现在这样。
姜灿儿看着老板上下翻飞的嘴唇，默默的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事情第一次经历会奏效，第二次就未必了。更何况老板给的也不是甜枣，应该是“爹味枣”。
这回少说也得讲二十分钟了，她想，于是在老板的喋喋不休下开始神游。
逸轩影视虽然在娱乐圈的影视公司里算不上名列前茅，却也是榜上有名的。老板程诺作为导演，手上既有爆款电视剧，也有粉丝量庞大的系列电影。公司演员不多，也没啥流量，但主捧的演员都是国民度高且风评良好的实力派演员。姜灿儿就是觉得逸轩是不容易被资方拿捏的良心公司才跳槽进来的……当初入职时被眼前这个老狐狸言语哄骗，还以为对方真的是怀有一片赤诚之心的电影人，结果入职后才发现，商人终究是商人，所谓真心不过是万里白雪上的一点红罢了。
姜灿儿心里虽然无限贬低老板，表面上却是满脸诚恳，对于老板的爹味说教，什么时候该点头，什么时候抬眼给老板眼神交流，入职这么多年，她早就掌握的炉火纯青。
她相信这段表演如果被送去电影节竞争，那获奖名单上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姜灿儿从入职想到辞职都想到逐梦演艺圈了，慢慢回神时，正好听到程诺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这都是我的一片苦心，你明白吗，灿儿？”
“明白，明白。”姜灿儿连忙应声。
“明白就好。”程诺满意的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脖子，拾过会议桌上的杯子，“说了这么多话我嘴都干了。”
打开盖子，水杯里的水只剩薄薄一层，程诺将杯子递给姜灿儿，“灿儿，把他们都叫回来吧，继续开会，顺便帮我再接点水，麻烦了啊。”
“好的，程哥。”姜灿儿乖乖接下，退出会议室。
随着咔哒一声关门声，老板的尊容消失在门后，姜灿儿这才卸下礼貌的微笑，对着门后的老板比了个国际手势。
“你个臭傻x，把我的本子改成这个屎样……”她樱桃般漂亮的嘴巴念念有词道。
还没骂够，就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姜灿儿下意识停嘴转头，只见不远处的走廊拐角旁，公司的头部演员、程诺的“亲儿子”——季源生，正笔直的站在那里。对方睁圆的黑瞳微微惊讶，姜灿儿片刻空白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慌忙收起国际手势，急切的乱语道:“不、不是……我……”
“源生？化妆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自拐角后传来。季源生并未对姜灿儿的乱语表示什么，转头对工作人员清脆而欢快的应答一句“来了”，便匆匆离去。
而姜灿儿站在原地，四肢僵硬，眼前有一万种死法闪过。她脑子乱码占满，冷静下来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些不是乱码，而是不断重复刷屏的四个字:你完蛋了。
粘着粉底的化妆刷在高挺的鼻梁旁停住，犹豫再三，放弃了。移到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旁，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画下去。
化妆师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清晰利落的下颚线、标准的三庭五眼和完美的颌面构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而这样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未脱稚气的小狗眼。虽称不上是撼天动地的绝世帅哥，但胜在气质清爽，不加修饰也出类拔萃。
对着这样的脸，似乎画哪都显得多余。
思索间，镜中人嘴角轻扬，突然笑了。
“源生，怎么了，笑什么呢？”化妆师也笑着问他。
“啊……没什么。”季源生抬眼看向镜里的化妆师，他刚刚分明眼神放空，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此刻却说：“我在笑半天过去老师怎么什么都没画。”
“没什么可画的呀。”化妆师笑着直言，接着开玩笑说:“你啊，长得太帅了，我都没有施展的空间了。”
季源生惯不会应对这种夸赞，有些羞涩的笑了几声。心中倒是认真想了想这次要出演的角色:一个贪官的儿子，从小享受着父亲压榨他人换来的舒适，并将父亲视为英雄。后来得知父亲是贪官后痛哭，却仍觉得父亲就算再坏也是爱自己的，并且秉持祸不及子女。当父亲在旧工厂被逮捕时他和警察拼命，最终意外坠楼。
“这次的角色……有种天真的残忍，形象反差比较大。”季源生说，“我觉得可以弱化一下五官立体度，让我尽量显得柔和、顿感……然后我的眉毛可能得改改，它现在有点太锋利了，”
化妆师对着镜子构想了一下，“嘶……还别说，有感觉了。”
“那我这头发也得剪吧，老师？”看着放下后有些扫眼的刘海，季源生问。
“是得剪，起码得露出眉毛。”化妆师在季源生额前比了比。
“行，那就剪吧。”他爽快道。
一直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小助理听见后连忙放下手机凑过来，“哎哎哎等一下，哥。”
“怎么了？”季源生转头看她。
“没有，哥，这戏咱就客串几分钟，剪头发有点不值当吧？”
“塑造人物呢，咋不值当？”
“但后面排了好几场活动呢，头发剪了不好做妆造啊。”
“有啥不好做的，我们源生这颜值，怎么弄都帅。”化妆师笑着拍了拍季源生的肩膀。
小助理有些不乐意了:“停停停，您谁派来的？到时候红毯人家不是狼尾就是偏分的，我哥顶个学生头上去，合适吗？”
她虽在开玩笑，却也有几分认真，看向季源生劝说道:“下半年活动那么多，别人一天一个造型的吸粉，咱也不能落下啊。”
“我是个演员，我得做好本职工作啊。”季源生吹了吹额前的头发，“行了行了剪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是不被程哥传染了，变得这么啰嗦。”
小助理知道自己拗不过对方，叹气一声后妥协的点点头，嘴里一连串的“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化妆师觉着好笑，对小助理打趣道:“你跟着源生这么久，早该习惯源生的性子了吧？”
“就是因为他太佛系了，我才皇上不急太监急啊。”小助理毫无畏惧的当面吐槽，“不爱营销不爱吸粉不爱营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像我哥这样的大明星，其实连个正经的经纪人都没有。”
“不爱营销多好。”化妆师笑道，她一边试妆一边称赞，“现在的年轻演员，像源生这么踏实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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