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挂断之后,何苏木在酒店哭了一整晚,并将自己关在房间久久不愿出门,靠喝牛奶维持生命体征。直到何苏安告知他们即将离开,不要哭昏头记错时间,他才红着鼻子出门,三个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
这场难过一直持续到飞机起飞。何苏木戴着墨镜和口罩,蜗牛似的贴在何苏安的身后,不愿意让人发现他的窘迫。
而他表现出的痛苦和迷茫让何苏安无从而解。
这段时间何苏安一直在观察。
她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但在落地C国的这两天,何苏木所表现出来的嬉笑打闹和平和都让她以为弟弟真的长进到完美藏好情绪,体面分手,干脆利落地向前走,做到真正意义的和平分手。但直到新年过后,她发现自己的猜测都是浮云。
何苏木还是那个爱哭鼻子打不过别人回家找援助的小屁孩;还是那个因为太忙忘记一次生日而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魔童;还是那个背着自己下楼结婚,哭的眼泪都不值钱拧出水的臭小子。
在万米高空的轰隆噪音和空姐冷静的声音中,何苏安将毯子盖在弟弟的脑袋上,第一次出声询问关于这段感情的详细事宜,以及分手原因。
她想,如果当局者看不清楚,她可以伸出援手。
当时何苏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掀开墨镜用自己红彤彤的眼睛注视何苏安,用最犀利的语言指责郁谨对他的未来生活的指手画脚,试图控制自己,控诉郁谨对他的不信任和怀疑,总结后,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以走。
听完这番话后,何苏安捂住嘴,惊呼:“怎么会啊,我看你们感情很好。”
自两人恋爱,何苏木绝大部分时间花在郁谨的身上,和家里的谈话十句有五句离不开郁谨。除去正常的上课实验社交时间,何苏木基本陪在郁谨的身边,他快要成为一个挂件。
正因如此,何苏安更无法理解弟弟口中郁谨的担忧。
何苏木最爱郁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至于何苏木所说的控制,她更是无法理解。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行为,更何况是一个大老板,爆出来的话股票不要了吗。
“我说的是精神层面!”何苏木纠正,摘下墨镜,拿出平板点开绘图工具,在上面画两个火柴人代表他和郁谨,随后开始倾泻自己的委屈。
他第一次产生分手的念头,是在今年暑假和朋友的旅行。
那次旅行是何苏木和几个高中好友计划很久的事情。因部分人员在国外念书,他们很少可以齐聚一堂,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从念头产生到开始计划和落地,总共花费一个月。
何苏木是最后一个表明可以参加的。起初这次时间和郁谨的休假相撞,他难以取舍,和朋友商量了多种办法。但后来临时有事,郁谨抽不开身,痛心疾首地放何苏木和朋友旅行,并要求对方每天至少打一个电话,发十条微信。
这不是很难的事情,何苏木走的很欢快,两个人在家门口接吻十分钟以抵抗无法见面的相思。
在旅游的最初,何苏木和朋友玩得非常开心。他们谈论海阔天空,拿着高中毕业照在深夜挨个蛐蛐,获得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感叹这个居然毕业这样了,那个当爸爸了。
何苏木玩的不亦乐乎,每天到酒店倒头就睡,无法保证答应好的一切。
起初郁谨并没有多说,何苏木以为对方真的开始理解,还准备回去奖励一下。
但旅行的第八天,何苏木发现了郁谨——在镜头中。
旅途中的照片和视频一直是何苏木负责。
透过高清镜头,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小吃被完美记录,长长的混凝土小道,商贩卖力吆喝,脸上的汗水在空气中飞扬。烟雾缭绕,朦胧间看见他们眼角的细纹,一条一条飞进天际,和道路皲裂的裂纹融为一体。
事后,何苏木检查每一个镜头时,意外发现熟悉的身影,穿黑色西装,戴一副墨镜和黑口罩,鬼鬼祟祟,经过推理,视线永远落在何苏木的身上。
当天,在大部队进商城买奶茶的时候,何苏木揪出郁谨,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而郁谨反问,问他为什么没有明说白一鸣也在。
“告诉你你就会同意吗?”何苏木立刻反问,他实在无法理解郁谨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的道理。
“当然不会。”他理所当然。
“那不就得了。”
何苏木并不想和郁谨发生过多的争吵,他着急和朋友汇合,好言好语相劝,让郁谨赶紧离开。但是郁谨似乎无法理解,非要曲解何苏木的意思,认为自己拿不出手,无法在他的朋友面前亮面,认为何苏木这是不负责任。
之后,对方借着相机沉重的理由,从何苏木的手里拿走了相机,趁着说话间隙翻出了一张白一鸣的手肘搭在何苏木肩膀上的照片。
郁谨将照片删了。
这成了那场争吵的最大导火点。
“你这完全是在怀疑我的人品,难道在你的世界里我就不可以有关系好的朋友吗?你是在亵渎我们的爱情,我认为你太不尊重我!一点也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又不是你的附属物,干什么你都要管,我没有这样要求你,你不知道尊重我的社交和行动吗?你太无理取闹了。”
那天天气十分燥热,何苏木额头的汗跟雨水似的不断往下掉,滚过红润的面颊和嘴唇。他暴躁地吼了郁谨,话赶话的第一次说出分开一段时间。
但刚说完他就后悔。郁谨也立刻道歉。
虽然道歉的方向不对,但好在态度诚恳,何苏木没有时间拉扯,提出近期减少联系的方案,所有事情等旅行结束再说。
旅行结束,何苏木玩的晕头转向,此事就不了了之。
此后便是某一次办公室通宵,何苏木和即将毕业的博士师姐聊起她的未来计划。师姐清楚表示她即将入职一家上市公司,工资可观,具有挑战性,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很支持,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和爱人去到她的工作城市。
“可是,这太辛苦和吃亏了啊。”何苏木天真地发出疑问。
“但爱本来就是相互亏欠。我无法想象不去那里上班我会多么后悔,正如他无法想象我们的分开。”说完,学姐问,“对了何苏木,你呢,毕业要干什么?”
“开店,到时候我给师姐邮东西!”何苏木眯着眼睛,直到师姐离开,他才想到——
啊,好像郁谨一直没有同意他说的每一个毕业发展规划。
他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想法。何苏木确认那是阳关大道,但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何苏木说完这一切,又将自己的开店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何苏安,调出企划书,勒令对方立刻给出评估。
何苏安说,想法不错,实施起来不难,就算是失败,也亏不了多少钱,是可以尝试的。
“你看,你是我的姐姐都赞成我开店,他反而指手画脚,根本就没有师姐那个伴侣的自觉性!”何苏木带着脾气抱怨,眉飞色舞。
何苏安:“打住,我只是说可以干,不代表赞成。”
“好吧,但是他的行为就是很过分,完全影响了我的身心健康。直接导致我认为和他在一起非常疲惫和恐怖,难道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是要在他的手心里飞吗?我就不应该杀出去,挣扎向前?”何苏木越说越起劲,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开连锁的成功样子。
“你说话能不能打草稿,有我在你能挣扎向前?一天少吃一顿就要叫叫叫,还吃苦,就你?算了先不说你这个开店的事情,当务之急,是你们的感情问题。”何苏安差点被带偏,她看到弟弟脸上的神情。
自从开始懂事后,她很少再看到那种对某一种事物的向往。
“好吧。他试图掌控我,要把我关起来,让我成为提线木偶……”
“差不多得了,胡说八道也要有个数,我又不是不认识人家,少拿你血腥动漫里的那一套扣在人家身上。”
“那他至少应该做到师姐丈夫那种程度吧——算了,支持的话应该说出来吧,哪有一上来就打击的,这让我产生自我怀疑,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在你们羽翼下长大的孩子。我不想以后别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有一番成就都是靠你们。”
何苏安:“你师姐的丈夫是天生就这样?”
“这我哪知道。”
“那不就得了。人家私底下肯定也是经过磨合才到现在的这样状态,哪里有人一下子就是很契合的。你看我和你姐夫,我俩刚恋爱那会儿也是鸡飞狗跳的,但是沟通一下就好了,你让人家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我相信开诚布公说一下,正常人都是可以理解接受的。”
“可郁谨不是正常人啊!”何苏木摊手吼,缩着脖子。
何苏安疑问翻白眼:“何苏木!我站在姐姐的角度,建议你和郁谨好好沟通。我知道你喜欢他,也知道你们两个人真心相爱,那就不要错过;站在商业人的角度,他能把一个公司做到这样大,至少智商是没有问题——但是情商,有待商榷。”
“那他都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想什么,我明明给了这么多次机会,服了,靠。”这让何苏木想不通,他都要把答案贴到对方脸上了,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何苏木,我真诚地告诉你,沟通是两性关系里的桥梁。郁谨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没有人可以靠一个眼神完全心领神会。郁谨比你大,你们的关系中,他或许总是处于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替你安排,期间肯定会存在让你不满意的情况。你得说啊,要不然他就会一直觉得自己所有选择都是对的。但明显你不喜欢不开心,你又藏着掖着让他猜,猜来猜去,心就远了。”
“我话就说到这儿,落地还有好长时间,你自己想想。不过你做任何决定,姐姐都是支持你的。”
何苏木眨眨眼,扭头戴上眼罩,紧紧闭着眼睛,说不出一点的话。
落地后,何苏木久违的给郁谨发送了一条信息,他说,自己会在明天下午上门收拾衣服,希望对方腾出时间。
郁谨立刻回复,小心翼翼询问他的旅程是否开心。
但是当天,何苏木爽约了。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的第一次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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