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约见那天,何苏木不是故意爽约。当时他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去见郁谨。
他认为何苏安说得很对,少得可怜的交流确实会造成误解导致分手,仅凭爱意是无法走到最后。
可是那天他刚出门,坐上车,邮箱收到一封全英的邮件。
他脑袋里好像有一个铃铛忽然被风吹动,叮当晃响,带来远方的音信。
点开后,何苏木一目十行,脑袋自动翻译,等邮件结束后,何苏木的瞳孔皱缩,眼眶睁得橘子大小,露出下三白。
半分钟之后,何苏木捏着手机在车内尖叫,激动的脑袋撞到车顶,司机不断回头疑惑地看。
他的论文过审,即将发表,是国内顶尖期刊。
整个车内空气似乎流通很慢,司机过了很久转过头,询问何苏木是否立即出发。
何苏木兴致高昂,翘着眉眼和导师通视频,报了一个地址。抵达学校后他和导师在办公室商讨还有什么细节问题。
等一切结束,他才记起自己将郁谨忘掉,没有赴约。
拿起手机,他看到了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两个半小时前。“我一直在家,你在哪里?”
第二条是两个小时前。“你在来的路上了吗,我买了你爱吃小笼和蛋糕。”
第三条是一个小时前。“我开了视频会议,也没有等很久,你可以不要着急。”
何苏木一口气看完,心里不知道怎么会泛起内疚的难过的情绪。
他倒抽一口气,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刚好七点,现在过去完全来得及。但是他答应了导师要在晚上给他发一份全新修改后的论文,导师也表示会在入睡前给他看一遍。
他一时难以抉择。
如果去见郁谨,他不确定会和对方牵扯多久,但是可以保证的是,他今晚一定交不上新的论文。
权衡利弊之后,何苏木劈里啪啦回复信息:“我忙忘了。后天吧,后天下午,我去你家,你看有没有时间。”
发完之后,何苏木捏着手机,对面迟迟没有音讯,在等待了十分钟后,何苏木放下手机,照着导师的批注进行细节修改。
赶在十一点半之前,何苏木在车内发送邮件,撑着手臂活动筋骨,准备回家。
窗外疾驰的景色成为过眼云烟,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晕乎肿胀的脑袋略微清醒,待眼睛完全舒缓,身体放松,何苏木关上窗,在逼仄的空间内,陷入深思。
等从收到邮件和成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何苏木自省,他作为学生做出不算小的成绩,导师倾囊相助,热烈的希望有人继承衣钵,表示愿意手把手为何苏木铺下学术研究的道路。
这和郁谨所说的那些未来和方向高度重合,若真是这样,是否真的可以付诸实践?那么他必须要承认郁谨的选择和眼光的正确,否定对自己的认知不清。
可是何苏木已经厌倦每天和那些复杂的数据打交道的日子,他的灵魂受到限制,渴望自由和热爱生活的期望被深深埋葬在沼泽。
这个问题何苏木整整思考了两天,直到他坐上去见郁谨的车,都绞尽脑汁,没有得到最正确完美的答案。
见郁谨那天是一个周六,万里无云,只有一轮太阳高悬在空中,空气中全是冬日厚重的冷气,活生生从他柔嫩的脸颊划过,撕裂他的嫩肉。
何苏木拿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他给郁谨发信息,然后靠墙站,心脏难以控制的开始狂跳,好像是后面有着追捕的猎人。直到来到悬崖,何苏木都无法做出跳崖还是被捕的选择。
但有人做出了选择。
门开了。
郁谨穿着灰色居家毛衣,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他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何苏木的身上,一瞬间整个眼球闪着独特的火彩。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何苏木,这是两人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次分隔。带着痛苦的热烈的争执结束后,他终于再见何苏木,死寂的海平面终于变得澎湃。
“旅途愉快吗?”郁谨的手捏在门把上,张张口,试探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何苏木说:“当然。C国很好玩,和姐姐很开心。”他垂着眼皮,看着这个白色的行李箱,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放到自己的身后。
“比和你在一起开心多了。”何苏木努着嘴赌气,他无法知晓自己是以什么心理说出的这句话。
冷风从犄角旮旯吹来,掀动起何苏木的柔软的发尾,他的淡眉轻轻蹙在一起,眼底聚着浓浓的愁思。
何苏木红润小巧的鼻子嗅着,闻到不知是谁家飘来的饭香,混杂着郁谨身上的清冷木质香。
两人不知道僵持多久,何苏木尴尬的攥着拉杆,直到他感觉到身体变得凉飕飕,郁谨才后知后觉到他还没有让何苏木进门。
何苏木悄悄拉着箱子,试图减少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感。但这根本无法忽视,郁谨还是在看到的时候,愣了神。
郁谨目光灼灼:“我不知道你想去C国。那我可以以后多带你去。”
门被很轻的带上,郁谨打开玄关的灯,一低头,看见何苏木正在慢条斯理的换鞋。
何苏木穿的还是最昂贵最好看的球鞋,他的白色干净的袜子包裹着圆润的脚趾,郁谨看见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光洁的脚踝。
“可是,我们分手了。”何苏木站起身,脱掉身上的外套,死死攥着行李箱,眼睛水汪汪的,“那你还要怎么带我去。”
何苏木滴溜溜看着郁谨,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带着直勾勾的执拗和咄咄逼人。他抬起下巴,感觉到牙关都在打颤。
郁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缓慢下沉。
他最终告诉何苏木:“可是我没有同意分手啊。”郁谨脸色苍白,喉咙发紧,“可不可以不分手。”
郁谨伸出手,捏着何苏木的袖子,向前走一步,将何苏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内。他一低下头,就可以看见对方茂密乌黑的头发,还有卷翘的睫毛扫下的一小片阴翳。
这其实是郁谨惯用的技俩,何苏木再熟悉不过,这是他的那个脑子可以想出来的最有效的卖惨求和方式,屡试不爽。
何苏木沉思,但这在刚开始认识郁谨的时候,他是不会的。他后知后觉,原来郁谨也在这段关系里变了很多,但只有不安,在没在一起时,一直贯彻到前不久的分手。
原来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段关系变得更好。
但是论文已经通过了。
何苏木扫过那只捏着自己衣袖的手,他眼闪秋波,唇似锭桃,“那么,你想清楚了吗?有什么要和我说,或者希望我说的吗?”
何苏木声音细小如蚊。他一瞬间发现,原来何苏安所说的开诚布公,并不是随口一提的简单。
他可以雄赳赳气昂昂的坐上前来的汽车,但是在见到郁谨这个人时,这张嘴千金难开。
他将分手说的太容易,设想对方可以滴水不漏揣摩,渴望得到他的道歉和妥协;但是他爱郁谨,渴望和这个人建立最亲密的关系,因此总是不愿意低头,将所有的坏情绪和可怜的自尊心全部用在这个人身上。
他希望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但是又害怕答案不如人意;他想要主动表达,可是古怪的、别扭的、可怜的自尊总是让他无法做率先低头的那一个。
哪怕他已经做好推心置腹的沟通。
哪怕他是来交出正确答案。
“算了,你不要说了。我……”何苏木哽了喉咙,偏过脑袋,“我先去收衣服。”
“你不要过来。”
说着,何苏木消失在郁谨的视线内,整个空间只有密码箱滚轮的轰隆声响。
郁谨垂下的手不自觉捏紧,胸口涌动着强烈的灼热的情绪。他看见何苏木消瘦的背影,看见他泛红的下眼睑,还有他刚才欲言又止的嘴唇。
郁谨站在原地思考一秒钟,随后疾步走到卧室。
他站在门口,看见何苏木。
他正在很慢地收拾衣服,弯腰在床边,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后颈还有细细的毛。他清楚地知道何苏木身上的皮肤有多么白皙和薄嫩,那是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剥了壳的水煮蛋,光滑细腻,似乎可以看见皮肤掩盖下一道道鲜明的青筋,里面流淌的温热的液体。他也曾为那些晶莹的液体痴迷。
郁谨只能看见何苏木侧着的半张脸,修长的睫毛忽闪,眼下是雾蒙蒙的一片阴影。
他清楚地知道何苏木的美貌、灵动、坚强和娇气,也明白何苏木对事物的看法、对事件的态度,但是在大多时候,这都不能令郁谨十分满意。他永远持保留态度,永远希望对方不要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安安静静在自己羽翼下成长,他渴望永远独享这个人。
他希望何苏木永远纯真快乐,可是对方第一次如此强烈的痛苦和挣扎,却来自于他。
“何苏木。”
郁谨向前,顺势捏住何苏木瘦弱的手腕,盈盈一握,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感,顺着他冰冷的掌心,有什么东西抵达到他僵硬的心脏。
于是他遵循本能,凑上去试图亲吻何苏木的手背。
“我爱你,不分手好不好。”
何苏木疑虑,好运是否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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