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愁苦于晚饭吃什么,情侣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男生背着包,女生的手里拿着小吃。他们一齐消失在望不到尽头的道路,而超市,不间断进出好几批的顾客。
唯一不变的,只有超市拐角,两个视线留恋在对方身上,将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学生和社会人。
城市傍晚,太阳刚刚下了地平线,火烧似的暮云斜斜地挂在高楼一角,半腰的住户推窗换气。
风吹来炸鸡架的浓浓香味,糖炒栗子劈里啪啦作响。
何苏木不知道是否是余晖映射,将郁谨的脸颊和耳朵逐渐蔓延上粉红。他整个人淹没在这个狂躁的环境中,逐渐下沉,终于碰到何苏木将他接住。
此时,他并不像一个功成名就的富商,残留羞郝的视线散落在各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当天,何苏木鬼使神差却又遵循内心凑上去,他踮着脚尖很轻很轻地亲在郁谨的下巴,感受到对方残留的胡子的酥酥麻麻,飞快告诉对方:“下次要记得说喜欢我。”
“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何苏木整个人彰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恬静。
他想到儿时,苏晚每天会抱着幼小的他在门口和丈夫说再见。苏晚每天说爱,在何苏木的记忆里,苏晚从来不吝啬表达爱。她也这样要求孩子,让他在睡眼惺忪间说“爸爸再见,我爱你”。
这个行为一直持续到何苏木上初中。当时他认为一个男子汉不应该整日将爱挂在嘴边,他的爱是内敛的无声地,之后此事就此作罢。
在何苏木盛大的奢侈的成年礼结束后,苏晚拉着他在房间里谈起一桩往事。她说当初自己面子薄,含蓄多愁,对喜欢和爱这三个字有浓烈的羞耻感,导致丈夫被数次推开,他们错过好多年。
直到重逢,酒后壮胆两人才终成眷属。
她说:“你马上要成年,很多事情妈妈现在应该和你说。要是喜欢一个女孩子,就大声告诉人家,你不说,她绞尽脑汁去想,又不一定能猜的准确,说不定就错过。妈妈希望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勇敢,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当然要守住道德底线。爱是要说出来的,藏在心里久而久之,就变味了。咱们呢就是对爱有太多的羞耻,不要这样,爱是多么美好的。”
当时何苏木嗤笑,认为妈妈多愁善感,情绪敏感,喜欢是最藏不住的,被喜欢也是可以察觉,除非两个人都是傻子。
但当他遇到郁谨,尝试了一见钟情,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情,张口真的那么难。
他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反复思考,因为一个动作不间断推演。常常深夜思考他的行为,是否符合爱的所有标准。
这种揣摩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担心如果郁谨只是一时兴起,自己某些小脾气未免太不礼貌,但他如果真心,也应该包容自己的小脾气——但时至今日,他还没有机会释放小性子。
但没事,他开始明白郁谨的心意。
他愿意为郁谨当一次冲锋的勇士,树立榜样。
所有的事情想通,何苏木一身轻松,释然一笑。
他勾着嘴角,竖起一根食指摇晃,眯着眼睛嘟着嘴,信心十足,“但是现在说我不接受,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追追我,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何苏木想,他终于扳回一局,这次是大学恋爱的样子,有追求有暧昧,有拉扯有小打闹作为调味剂。
“所以今晚的电影我决定不和你去看了,你在追我,我有拒绝的权力,你不可以有意见。”
“反正时间已经不够。郁先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为对方加油打气,然后蹦蹦跳跳离开。
白一鸣早就不在原地,他为表示自己的开心,又去超市买了好几包薯片,准备拿回办公室和同门分享。
当天晚上,何苏木失眠了。
他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把脸埋在被子里,反复回味那个纯情的亲吻。
他又想到郁谨呆滞的表情,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他不知道郁谨听进去多少,但是现在,他迫不及待行使被爱的权力。
因此在深夜一点,何苏木给郁谨发信息,他说下午想吃中学门口的面包,如果是刚出炉的最好。
郁谨秒回,表示自己可以空出时间,带何苏木过去。
这天何苏木在蛋糕的香甜中入睡。
接下来的十天里,何苏木完全行使着被爱的权力。
他要求郁谨每天发早安和晚安,要求郁谨不可以将话落在地上,要求郁谨要温柔一点。
而何苏木总是会突发奇想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使唤郁谨做一些小事。
比如当何苏木看见自己的信息有三个小时没有被回复,他会立刻酸溜溜贱兮兮说:“郁谨,你已经三个小时没有围着我转了!我都快要死掉了,快给我点阳光!我现在非常不高兴!”
他发送很多生气搞怪的表情包,再在郁谨笨拙的讨好中像一个皇帝勉为其难原谅。
又比如何苏木不愿意再在家里吃早餐,因为他发现郁谨的作息并不规律,吃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他开始要求郁谨买他喜欢的那家小笼,在早上九点半送到他的校门口。
那段时间,郁谨的饮食变得规律,整个人圆润一点,看起来更加精神,满面春风。
事后何苏木再回想那段时光,他难免感慨,表述自己享受郁谨围着转的感觉。
那不是单纯的被人哄着的满足感。
而是知道这个喜欢你,他的所有行为都在表示爱,他享受郁谨的目光全是他,将他宠成独一无二的少爷。
但这个行为止步于一次凌晨的见面。
那天何苏木回家,他看到苏晚正在厨房忙前忙后,面粉糊在脸上,锅碗瓢盆全部堆积在高高的大理石案板上,一把锋利的刀被搁置在桌子边,看着马上就要掉落。
何苏木的心跟着一紧,疾步走去,询问:“妈妈你干什么呢?这是打仗了啊,可别霍霍了。”
苏晚不会做饭,前些年尝试过,厨房被炸。
“我的麻友们最近爱上了烘焙,说是要做给老公吃,是爱的味道。害的我都没有人打麻将了,我太无聊了,倒要看看这是有什么魔力,居然比打麻将还让人上瘾!”
“当然,也让你们尝尝爱的味道,你知道的,妈妈是很爱你们的。”
说完,苏晚将视频后退,确保每一个步骤都做到一比一复刻。
她干劲十足,撸着袖子。
“要一起吗儿子?”
何苏木并不打算,他认为先逃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吗,做点东西给那谁,你说呢?”苏晚悠悠开口。
何苏木上楼的脚步停住,话又说回来,自己复杂的实验都可以做,厨房算得了什么。也确实该表表心意了,不是说是爱的味道吗,确实该让郁谨尝一下。
理由成立,何苏木立刻加入,并提前告诉郁谨,他即将干一番大事业,晚上见分晓!
郁谨的回复充满不属于他的味道,何苏木感觉是在网上偷学的。
他信心满满,大刀阔斧。
但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何苏木和苏晚最后认定,两个人并没有烘焙的天赋。
他们手忙脚乱的,面团太干了,加了点水,结果水多了,又加了点面粉,最后用了半袋面粉,两个人面面相觑,挪开视线,感到心虚。
“妈,应该没事儿吧。”
“没事儿,继续!”
好不容易处理完,在发酵的过程中,两个人煮螺蛳粉吃。
整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人爱吃,吃的过程中,何苏木灵机一动,将酸笋放进正在发酵的面团,信誓旦旦扬言:“你看好吧,这绝对会是最新的发明,我感觉味道绝对包好吃的。这次肯定要成功,我看网上还有做螺蛳粉月饼的。妈妈,你去洗漱,一会儿我就给放进去烤。”
苏晚赞成,喜滋滋去洗漱。
待面团发酵成功,何苏木将东西放进烤箱,看视频研究要烤多少时间。
结果视频最后表示,每个烤箱不太一样,自己把控。
何苏木眨眨眼,再一次灵机一动,扭了一个数。
他上楼洗澡,哼着歌儿,等待美味的诞生。
后来苏晚下楼,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看了看所剩无几的时间,大手一挥,又增加四十分钟。
接着噔噔噔上楼,告诉丈夫有宵夜,留着肚子回来。
五十分钟后何苏木和苏晚大脸看小脸,两个人一言不发,抱着糊底的蛋糕,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看来,咱们还是别做了,买现成的吧,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这爱的味道谁没尝过啊!”
何苏木尴尬开口,空气中还弥散着酸笋的味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好了睡觉!”苏晚看着时间,都十二点了,自己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何苏木看着蛋糕,将他打入垃圾桶。他打开手机准备告诉郁谨这个可怕的消息,结果看到郁谨新发的信息,表示自己已经出发了。
他一下子头发立起来!忍不住尖叫。
适才他在郁谨面前耀武扬威,表示明天给他带自己亲手做的小蛋糕,说郁谨实在有口福,可以吃到首富的手艺,这是千求万摆也遇不到的。
何苏木对自己非常自信,于是在郁谨表示现在就想吃的时候,他管不了那么多,立刻答应。
何苏木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劈里啪啦打字,尽量美化语言,但郁谨表示,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郁谨抵达的时候是十二点二十分,何苏木托着蔫蔫的身体穿着厚厚的睡衣下楼,帽子上是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苦苦的搭在身后。
寒夜阴森,何苏木踩着毛茸茸拖鞋,一开门,就看见郁谨。
他穿一件深色皮衣,浅棕色明亮的眼睛在整个黑暗中炯炯有神,梳得整齐的大背头此刻从太阳穴上垂下来一两根。
他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当感知到何苏木的靠近,还是立刻咧着嘴,笑得满足。
何苏木站在门口的石梯上,和郁谨间隔三个台阶。他有些不好意思,拽着睡衣帽子前的两条绳子,“都说了让你明天来,你这动作怎么这么快呢。现在好了,蛋糕都坏掉了,我怎么给你吃啊,要不我进去给你拿点零食?你应该没吃饭吧,来一趟还挺辛苦的,怎么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呢。”何苏木深感愧疚,都怪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要是做好了再告诉他,哪里还有这个事情。
天寒地冻的,在看到郁谨倚靠在车门的那一刻,他愧疚的心都要化了。
“不是的。”郁谨的声音穿透整个夜色的黑和空旷,“你可以拿出来,我不会介意。我比较难杀。”
何苏木听到最后的话,忍俊不禁,“你在说什么胡话,没必要这样安慰我,我再接再励!”
“你还是不信吗?可是我说的是事实。”郁谨坚持表示自己可以吃下去,并不会出事。
何苏木下一台楼梯,“好吧,那等我下次再做,会喊你的,但最好你那个时候在我的身边。”
“不然我会去哪里?”郁谨疑问,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何苏木笑而不语,算了,及时享乐才是王道。
“那你驱车这么久,都没有吃到蛋糕,实在是抱歉啊。”
“我没有开车,有司机,你不要抱歉。他的工资很高,我想,他很乐意为我开车。”
何苏木:“……”
“那...这大冷天的,你还是快回去吧,很晚了。”何苏木摇晃身体,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咱们可以明天见,也不差这一会儿。”何苏木有点困了。
郁谨立刻说:“差的。”
“啊?”何苏木浑身僵硬。
“公司最近开始忙碌,明天下午一点我有飞国外的行程,预计逗留三天。我计算过,如果明天早上你见面,那么只有不超过五个小时的时间,这并不足以支撑我的远渡重洋。但如果从现在开始和你见面,那么可以有十多个小时。我会很开心。”
何苏木反问:“那如果我没有给你发这个信息呢?我要睡觉。”
郁谨回答不出来,他的脑袋里没有进行这个设想,他只知道有一道指令,告诉他必须见到何苏木,哪怕是透过窗口看见人影。
“但是我还会围着你转,所以在这期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电话费太贵了。”何苏木轻声提醒他。
“那是不可以吗?”郁谨有一点的失落。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打视频,我会接的。”何苏木走下第二个台阶,他和郁谨只隔了不到60厘米。
“那真是太好了。”
郁谨难得的笑出声,他迅速低下头,然后抬起头,爽快地走一步,将距离缩短。
他微微弯腰,视线和何苏木平视,双手背在身后,他呼出的气全部变成水雾,凝视着何苏木饱满的嘴唇,对上对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
“因为或许会很久见不到你,我想问一下,可以抱你吗?”
“我会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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