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是只可以三分钟。”
何苏木承认面对郁谨他向来是一筹莫展，心软的一塌糊涂。在对方投射的一个个猫儿似的可怜眼神里，他愿意乐此不疲地敞开怀抱，满足他所有对爱的渴望。
何苏木清楚地记得和郁谨拥抱了刚好三分钟，分开时运动手表屏幕刚好亮起。
三分钟内，他的耳朵刚好贴在对方的胸口，耳朵触碰到冰冷硬挺的外套，寒意让他浑身打颤，无可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整个世界归于平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让人感到心安。
何苏木感受到对方的怀抱十分温暖，只隔着几件厚厚的衣服，何苏木听见里面的如雷的轰鸣。
他想到刚才做蛋糕的打发器，飞速运转突突突，因为操作不熟，奶油溅出。此时，他无法预知是谁的心脏马上跳出，在地上来回打转跳跃。
他们都是沉沦在这场爱情里的俘虏。
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后，郁谨消失在这个深夜，他也确实迎来所说的繁忙时刻。
但他们并没有在次日的早上见最后一面，行程有变，郁谨提前离开，在与何苏木见面的三个小时后。
他非常诚恳地表示幸好提前见面，不然他将带着全部的遗憾离开。
而这话让何苏木面红耳赤，匆匆挂断电话。
之后郁谨发来的信息开始日夜颠倒，何苏木无法再跟上他的脚步。
此后，为争取获得第一个项目的名额，何苏木开始跟在老师身后，忙的脚不沾地。
为争取机会，何苏木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争取在七点半出门，八点到工位。他研读很多文献，做足准备，跟在导师的身后，并没有多少的时间和郁谨闲聊。
他们的对话框停留在简单的问候，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四天，结束在郁谨主动打来的视频。
“这里项目出了问题，归期未定。”
镜头前，郁谨将手机支在水杯上，上半身完全入境。他戴了黑框眼镜，头发处理一丝不苟，穿了黑色的毛衣，伏在杂乱的桌子上处理文件。
“哦，好的，我知道了。”
何苏木随便敷衍两句，沉迷在自己的工作上。
当时何苏木并不能完全掌握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样的人生，只是看着周围人都在写论文发期刊做研究，他便照葫芦画瓢，至少为研一画上圆满的句号。
“你说什么？”何苏木迷迷瞪瞪抬头，眼花缭乱，“先不和你说了，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打扰你了。好了我也有点忙，过两天吧你回来再说。”
说完，何苏木顺手关掉视频，不去管郁谨似乎还想说什么。
他现在的整个人要炸掉，明早要交上去两份报告，但是现在第二份才刚刚有灵感。
“奇了怪了，这个扭转角……”何苏木挠挠头，嘴里嘀咕。
看来今晚需要奋战到天亮。
他戳破新买的咖啡，打开小台灯，拢着身上的毯子，深深叹出一口气。
这天晚上他总共喝了四杯咖啡，吃了数不清楚的小零食，脑袋磕到了好几次的桌子，抖着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卡在导师上班前一秒将邮件发送完毕，之后在工位上伸懒腰，睡眼惺忪地去厕所洗冷水，然后询问同门是否要去吃早餐。
饭后，他收到导师已读的回执。两个小时后，他迎来研究生生涯的第一次挨骂。
他的报告被说得一文不值，导师犀利的语言让他无法抬头，结束表示何苏木引用的论文是他和师兄的著作，其中并没有得出何苏木所说的结论。
最后何苏木只能耷拉耳朵离开。
当天，何苏木决定再一次在办公室通宵，并且非常不屑的躲在角落和何苏安吐苦水，对方表示无法理解，给予很长的鼻音笑。
最后何苏木愤愤挂断电话，气得直跺脚。
深夜，当何苏木再次被困意轻饶时，他才意识到咖啡已经喝完，零食也吃掉。他立刻下楼去校门口买三杯咖啡，给工位进行补给，顺便换换脑子。
为节省资源，实验楼的灯全部关闭，只剩下“安全出口”散发着绿色光芒，和大厅巨大的LED屏幕交融，颇有一些阴间感。
何苏木戴上口罩和围巾，他站在墙边看了很久的导师介绍栏，最后若有所思低着脑袋离开。
他一只脚踩着掉在地上的枯树叶，任由其发出清脆的声响，划破撕裂这个寂静的深夜。
走出校门，何苏木转弯进去24小时盈利的便利店。
他要冰美式，做好第一杯立刻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一骨碌刺激他的身体，驱赶走所有的昏昏欲睡。
他坐在窗边吸溜夜宵，思考要怎么才能让导师满意。
“烦死了，也没人告诉我日子这么苦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委屈，这两种情绪慢慢升腾在整个胃部，变得肿胀。他浑身瘙痒难耐，像是无数的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
却不是疼痛，好像是——
对期待的事情没有完成的紧急和不安。
“算了，趁热吃！”
热气腾腾美味的关东煮填充整个鼻腔，他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整个人终于从死尸的边缘拉回，感受到一点生活的美好。
何苏木风卷残云，最后一口汤也喝干净。他收到师姐的信息，帮忙带一份食物。
当他拿着即时饭团结账，转身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郁谨。
残月渐渐升到高空，数片透明的灰云慢慢飘动，遮盖住半轮月亮。倾洒下的零星月光全部汇聚于郁谨的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纱幔，朦朦胧胧。
何苏木一眼望去，他的身后成排的商店疏落有致，房梁上悬挂的一排小彩灯散发微弱的光，由商铺一直延伸至中央分隔带上笔挺的树干，上面挂着为欢度圣诞的彩灯装饰。
他眨眨眼睛，又揉揉眼框。
何苏木将人领到实验楼大厅，在红绿交融的恐怖灯光下，为他端来热水，借着即将“寿终正寝”的灯光，他看清楚了郁谨的脸。
他的头发散乱，眼睛有一点充血的肿胀。嘴唇干裂，残留着些许的血迹，西装衬衣皱皱巴巴，一个纽扣懒懒的解开，露出光洁的脖子。
“你——”
何苏木久久无法说话，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去表达对于郁谨到来的震撼和不安。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付款页面，他和郁谨无声分享了剩下的两杯咖啡。
“下次不要再这样折腾了，太辛苦。”何苏木率先出声，将暖宝宝贴在郁谨的手心。他不是傻子，可是一时之间确实无法给予更多的回应。
郁谨点点头，“不是的，刚好要回来取东西。”
“你知道你很不擅长说谎吗。W市有什么值得你这样跋山涉水，你自己看看你多么狼狈。”何苏木有一点点生气。
他懂得郁谨对时间的珍视。他贯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创造价值的理念，将一分钟掰碎了用，他固执的相信每一份东西都有着自己的价格，所以在最开始的见面，他说出滑稽的赔偿。
“可是有你，这里很好。”郁谨直截了当深信不疑。
这天何苏木和郁谨在楼梯间，两个人抱着电脑指尖飞快敲击。
他们肩膀靠着肩膀，共用一个热水袋，在寒冷料峭的风口着急各自的事情。
何苏木说郁谨罪有应得，郁谨说这一切值得。
隔日何苏木送郁谨去机场，临走前表示他会在跨年之前回来，希望何苏木可以在多姿的生活中分出一点时间给他。
当天，何苏木的新报告成功通过，一切都有在变好，他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31号何苏木收到郁谨的信息，他说七点可以赶回，已经定好餐厅，翘盼何苏木赏脸光临。
对于这条文邹邹的信息，何苏木在屋子里反复研读，他甚至可以想到郁谨认真笨拙编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为了赴约，何苏木推掉家庭旅游，受到父亲和姐姐的奚落，他们控诉何苏木的见色忘义的行为。
这直接导致两对夫妻分头行动，重新安排旅游路线。
为表示歉意，何苏木自发为他们收拾行李。这期间何苏安凑过来，说悄悄话：“你家那个是不是今晚要过来陪你？”何苏安用指读笔戳弟弟的脊梁，非要等到对方滋嗷乱叫才肯罢休。
何苏木羞涩得炸毛，否认何苏安的定语，但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含羞待放。
“那姐姐提醒你，跨年夜不要本垒打，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可不要让自己生病。”何苏安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振振有词。
“何苏安你不知羞耻！读这么多年书是喂狗了！”
“我可没有你读的书多，我自愧不如，就是一个粗鄙之人。再说了，你心虚什么，有意思。”说完，何苏安笑眯眯去到丈夫身边，使唤对方不要漏装东西。
送走两批人，何苏木才开始收拾自己。他打开自己浩瀚的衣柜，滑嫩的手滑过那些精致的昂贵的衣服。
衣帽间的门关上，但是从昂贵的红木门下面，露出一小部分雪白亮丽的小腿和脚踝，柔软的袜子包裹着脚掌。起初两双腿慢吞吞交叠，雪白的拖鞋来回走动，后来他光着脚，在温暖的地板上踮脚，原来身上的裤子一下子堆叠在双脚旁，他跨出去，不一会儿，双腿边堆上好几条裤子和衣服。
何苏木穿一件天蓝色的紧身V领上衣，雪白较宽松的裤子，翻了一条链子系在裤子上。他脑袋上戴了一顶白色帽子，帽子上立起来两只粉红的兔子耳朵。卷翘的碎发从帽檐中溜出来，显得俏皮可爱。
他在首饰盒子里拿一副黑框眼镜，来回摆弄。
剩下的时间他在家里看一会儿电影，发一点信息骚扰何苏安。何苏安不是每一条都会回复，大多时候发一条鄙视的表情包，或者是一个死亡微笑。
跨年夜家里的司机放假，他提前叫车。上车刚落座，那位司机开口祝福新年快乐，何苏木抬头，看到是一位中年女性，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于是他在下车后给司机打赏，祝她新年快乐。
何苏木抵达餐厅后报郁谨的名字，这让他产生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好像两个人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某种热带植物在疯狂增长。
“航班延误，预计迟到四十分钟，可以等我吗，那我会很开心。”
何苏木落座，手机收到信息，思绪缓慢转动，随后飞快回复好的。
“我会很快出现，不会再次迟到。”
何苏木没再去管，思考一下，叫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一份餐。事实上他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点点的麦片，他思考或许会拍摄照片，这样还是瘦一点好看。因此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在他的设想中，如果郁谨的进程快一点，他一定可以在晕过去之前拍下最精美的照片，但是现在时间推迟，保命要紧。
郁谨赶来的时候他刚吃完小蛋糕，嘴角的奶油都来不及擦。
他穿一件黑色立领大衣，掩盖住下颌，大衣的扣子没有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内搭。他似乎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胸口上下起伏。
郁谨的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一些狼狈可笑。何苏木望着他，看见这个人眼中的欣喜和紧张。
“谢谢你还在等我。”郁谨将蛋糕递到何苏木的身边，然后坐下。
何苏木正视他，打趣：“我是言而有信的。”
正餐开始时郁谨将外套脱下，何苏木看见他的脖子上戴一枚银色的垂到胸口的项链，是半月形，在黑色的幕布里闪耀出锐利的光芒。
何苏木吃过一个小蛋糕，用餐的时候食欲不大。
郁谨私以为他在闹脾气，沉思之后打破僵局。但何苏木兴致缺缺，他弄巧成拙只能立刻闭嘴。
郁谨认为他并不是擅言辞的人，在这段关系最初，他从人海中看见这个美丽天真的男孩，便迫不及待想要结识对方。他用蹩脚的技术获得对方的关注，但是实际上和何苏木说话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却总是无法获得满分。
来的路上，郁谨陷入深度思考。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在一个多月内对何苏木如此痴迷，痴迷到压缩自己所有的时间，签下最后一个名字，完成最后一个合同，就要提着办公室内的行李往机场跑，那么在最初认识的那天，他会更直白一点，语气温柔一点。
但是，现在也很好，何苏木不需要知道太多。他嘴巴很笨，考量局限，偶尔有点迟钝，大部分时间无法立刻捕捉对方情绪。但是他清楚知道，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值得花费时间捧在手中，去追求和爱护。
因此何苏木只需要知道爱，获得爱，享受爱。
剩下的，郁谨可以永远冲在前面，万死不辞。
这家餐厅通宵达旦，因而热闹非凡，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在耳边婉转，时间在琴弦间流逝。服务生弯下数以万计次数的腰，说了几百次的欢迎光临。
人们对于新的一年的向往和欢迎，呐喊出来的尖叫和祝福穿过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和玻璃窗，用数不胜数的真诚的祝福去表达最纯粹的爱。
整个城市在这一瞬间沸腾，热气腾腾的小吃、窜涌的人头、欲飞的气球、火红的贴纸、嘹亮的歌声……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高耸入云的大厦嵌着的LED屏开始进入这一年的最后倒计时，将整个世界，照耀的如同白昼！
十——
郁谨站起身，整理着装，将椅子归位。何苏木咬下一颗水蜜桃糖果，整个餐厅寂静无声。透明玻璃映射出何苏木瘦小的身影，外面的世界持续这狂欢。
九——
他走过来，脚步很慢，每一拍都似乎在节奏上，和外面的吵闹声格格不入，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在何苏木的心脏上。
八——
何苏木抬起头，水蜜桃硬糖被他咬碎，在口腔内爆发出粘腻的香，口舌有点酥麻。
此时整个餐厅开始陷入异常的躁动，琴声激情澎湃！
七——
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停下，郁谨的皮鞋贴着何苏木的限量版球鞋，脚尖对脚尖。
似乎有苏苏麻麻的电流穿过全身。
六——
何苏木抬头，看见郁谨眼底压抑的浓烈的情绪，他的手在颤抖，喉结上下滚动。是不属于他以往的情绪波动。他想，如果郁谨身上有检测器，心电图一定大幅度起伏，发出尖锐的爆鸣。
五——
“何苏木，目前为止我身价过亿，为人还算正值，无不良嗜好，智商很高。”
何苏木想，零帧选手。
四——
“如果可以，能和我交往吗？”
直入主题。
三——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想和你在一起。”
意料之外的表白词但又情理之中。
二——
“那你要请我吃很多顿饭。”很轻很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一——
爆竹声响彻整个亮丽的夜空，绽放出最绚丽的烟火。大厦旁边的街道上水泄不通，人群欢呼雀跃迎接新年的到来。
何苏木摘下眼镜，将眼镜放在郁谨的手中。在烟火的见证下，他们接了一个带着水蜜桃味的甜甜的吻。
迎来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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