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林郁禾早早将小店收拾干净，还做好了米糕和糖水。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卫衣，一条牛仔裤，头发也特意打理过，额前碎发垂坠，看起来像是刚进大学校门的大学生。
陈烁今天没有课，跟着周明舒过来帮忙。他一看见林郁禾哇哇大叫起来：“林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好看！我要是alpha一定娶你回家。”
“唉。”陈烁接着叹了口气，“可惜我是beta。”
“好了。”周明舒及时制止陈烁发疯，陈烁立刻闭嘴，乖巧的架上机器，并试图用米糕堵住嘴。
不过不是很好用就是了。
趁着周明舒调试的空挡，陈烁偷偷告诉林郁禾：“别看现在周老师很温柔，其实上课的时候很凶，我们都怕他。”
“下次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陈烁冲着林郁禾挤眉弄眼。
林郁禾想不到周明舒会有多凶，反而通过这次访谈觉得他很会引导人的情绪，能够轻易洞察他的小心思。一开始的时候林郁禾面对摄像机非常紧张，手偷偷拽着卫衣的绳子。好在周明舒自带一种让人可以放松的气场，不知不觉在谈话间林郁禾松开了手。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几人稍适休息后，已是临近晚饭时间，外面飘进来丝丝缕缕各式各样食物香气，反而半天嘴没闲着的陈烁看看周明舒又看看林郁禾，说了一句：“我饿了。”
“我请大家吃个便饭。”周明舒道。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食材，普通的家常饭我也是会做的。”
周明舒刚想开口拒绝，看一旁的陈烁点头如捣蒜，没有再说话。
他想，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不到三十分钟，林郁禾端上来四菜一汤。
清炒当季时蔬、麻婆豆腐、小炒鸡、翡翠虾仁，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色香味俱全，陈烁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
周舒明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也一时无话可说。
等三个人开动，周舒明尝过味道后，不由得挑眉。他家老宅是他家老爷子专请的厨子，各个菜系都有涉猎，林郁禾的手艺并不比老宅那些厨子差。
时蔬和翡翠虾仁脆嫩清香自然，小炒鸡层次丰富唇齿留香，麻婆豆腐和紫菜蛋花汤也是回味悠长。
刚刚在访谈的时候，林郁禾说他做早点的手艺是和父亲学的，有的学校也会开设Omega的插花、烹饪等课程，但是像这样的专业手艺仅仅靠学校的几节课，没有一年半载是学不出来的。
“这也是和叔叔学的吗？”周明舒问道。
林郁禾摇头，“是自己练出来的。”
他像个保姆，用四年时间做出了好多好多顿饭。
“林老板你真是天赋异禀。”陈烁一边扒饭一边嘴也不闲着，“那你学习也一定很好，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林郁禾不知道以陈烁的脑回路，做饭和学习怎么能扯上关系，但还是回答道，“兰承一中。”
这个回答让周明舒停下筷子，陈烁停止咀嚼。两个人都是S市人，自然也知道兰承一中的含金量，更何况周明舒也在兰承一中上学，只不过读到一半直接去留学，没有读完。
兰承一中虽然叫一中，却是一个私立高中。里面只招收两种人，一种是有钱人，另外一种是成绩在市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能从这所学校里面出来的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出来都会是佼佼者。
但显然林郁禾是个意外，如果考上更好的大学，谁还会说高中的名号？
这其中的缘由，林郁禾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下的两个人也默契的没有再追问。
酒足饭饱后，陈烁才想起自己还有晚课，火急火燎奔向教学楼。周明舒则留下来帮林郁禾收拾碗筷清洁卫生。
尽管林郁禾强调自己习惯做这种事了，周明舒还是尽责的刷碗擦地。
“alpha也会愿意做这种事吗？”林郁禾看着周明舒的背影喃喃。
“当然。”周明舒回头，看见乖巧坐在小板凳上，被柔和的灯光镀上一层毛绒绒边缘的林郁禾，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小话被听到，急忙捂住嘴巴。
周明舒被他优质的举动逗笑，“我家在这种事情上很公平，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反倒是林郁禾的话让他好奇起来。
周舒明一个alpha没什么正当理由和Omega林郁禾共处一室太久，临走之前，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邀请函递给林郁禾。
是百年校庆礼堂的观礼邀请函。
“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一看。”周明舒道。
校庆典礼在20号，还没有到时间，林郁禾的小店天天都是爆满的状态。
林郁禾有时候闲下来会疑惑，这样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很少，来不及思索出答案。
最后还是陈烁解开他的困惑，原来随着校庆，论坛上开启了周边餐馆评比，里面的名次都是学生们一人一票投出来的，林郁禾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下今年桂冠。
“牛啊，林老板！”陈烁从心底里佩服林郁禾。
林郁禾自然也是开心的，他打算趁着校庆搞一波活动，计划却赶不上变化，他的易感期在一天早上醒来时如期而至。
每每这种时候，林郁禾都会痛到蜷缩在床上，就着满屋昏暗和寂静想，自己为什么没能死在两年前。
后颈处的痛会蔓延到全身，好像有无数根针将他连着皮肉撕碎，再啃食他的骨头，直到他化成灰烬。
好痛……林郁禾将头埋在膝盖处，想用这种方法来减轻痛楚，可惜徒劳无功。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如同两年间每一个易感期的日日夜夜，忽地，一阵急促的铃声有节奏地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陈烁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老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没开门？我和周老师就在你的店门口。”
回应他的是痛苦压抑的喘息。
“这……这……这是怎么了？”陈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将手机递给周明舒。
“痛……”林郁禾只能重复着这一个字。
“林郁禾！”
迷蒙中的林郁禾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听不真切，只知道那人声音震耳欲聋，还气急败坏。
这样的声音他听过很多遍。
“江宴。”林郁禾将自己缩的更紧一些，声音小却格外凶恶：“闭嘴，江宴。”
林郁禾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入目一片洁白，如果不是消毒水味涌入鼻腔，点滴还在顺着透明管子滴答滴答，他真觉得自己已经死掉。
这间病房三个床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可怕。窗外梧桐叶被晚风吹得飒飒作响，呼啸着刮进心里，格外的凉。
门打开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打破寂静，林郁禾看到来人哑着嗓子道：“周老师。”
是周明舒，他的手上还拎着一袋药，林郁禾看了就觉得嘴里泛苦。
“身体好些了吗？”周明舒自然的从角落搬来凳子，坐在他的床边。
“嗯。”林郁禾点头。
没等病人开口问，周明舒开口讲明了前因后果：“我和陈烁去吃早饭，早餐店没有开门，打电话发现你病得很重，幸好其他店铺老板知道你住哪里，不然我得连你和陈烁一起送医院来。”
周明舒侧脸，想起陈烁那副吓得要死抓着他衣袖不敢放的样子，觉得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还得多历练。
“太晚了，陈烁还有查寝就先回学校了。等你打完点滴，我再回家。”
“那太麻烦周老师，我自己其实可以的。”林郁禾坐起来，因为着急还咳嗽两声。
“没事，你不用感觉到不好意思，平时学生有事，我也会陪着他们。”周明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安抚。
“谢谢。”听到周明舒如此说，林郁禾还是道了谢。
周明舒说到做到，林郁禾点滴打完便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将医生的叮嘱以及如何吃药传达给他。
一项一项，格外细心。
林郁禾眨眨眼，好像很久没有人能这样关心他了。他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善良的Omega。
周明舒站在医院外，回首看向严肃静寂的住院大楼，一扇扇小小的窗户明暗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显。
林郁禾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糟糕，他让房东找出备用钥匙，打开那间小小屋子的时候，柑橙味的信息素混杂着铁锈的味道让他这个alpha精神紧绷。
他从未闻到其他Omega会有如此奇怪的信息素的味道。
直到刚才医生告诉他，林郁禾做过腺体切除手术。
已经过了很久，但是林郁禾的信息素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周明舒没去开车，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还没有说话，对面先调笑道：“今天什么风把周大公子吹来了，想起给我打个电话。”
“少贫。”周明舒道，“帮我查个人。”
“小意思。”对面人打了个响指，“查谁？”
“林郁禾。”
“我猜猜是个Omega？这春天刚过，就耐不住了？”
“好奇而已。”面对打趣，周明舒没有理会，径直向车上走去，进车门之前，他低头嗅嗅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柑橙味。
殊不知在不远处，一辆迈巴赫的后座上，江宴盯着开车离开的男人，他扯松领带，眉眼间格外不屑。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李助理打来的电话，似乎知道男人的不耐，语速稍快：“已经查清楚这两年林先生的动向，您看……”
“不用。”江宴将车窗降下，修长的手指搭在窗框，若有似无的敲打着。
他亲自到国外大学找人，居然无功而返。两年来，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这其中关窍，他会让林郁禾自己来给他解释清楚。
江宴关上车窗，想到林郁禾离开他，过的也不怎么样。
身边还有像周明舒那样的人。
想起方才看到的动作，江宴眸光愈发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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