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末尾,连气象预报也难以精准预测的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燥热的城市,天气像孩童的脸一样阴晴不定。
趁着这几日难得的大晴天,宋清辉便和沈怜城商量,一起到沈家探望两位长辈。
沈怜城义正言辞地拒绝:“要去你去,我除了文女士谁也不见。”
“许久不回来一次,总要看看叔叔阿姨,”宋清辉没法说服他,只好妥协,“沈叔叔那边我自己去见总可以吧?”
沈怜城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
可想起从前的事,心里到底是有些抗拒,能拖一日是一日。磨磨蹭蹭之时,沈怜城突发奇想:不如邀请归青和他一起回家,见见他的家人。
放在一月前,沈怜城都不会,也不敢有这样的妄念。
只是那晚的柔情撩拨着他的念想,助长了他的勇气,他便也恃宠而骄,渴望着从爱人那里得到更多的认同。
虽然那天他的玩笑看似被轻轻揭过,可在他心里,总是执着地想将归青带回家去。
他的真心,他的爱情,他珍视的人,得到了亲朋的检视,才算光明正大。
他不要归青同他一样,做个不被人承认的存在。
可归青又是一连几天不知去向,发出的消息也都是石沉大海。
沈怜城没办法,只得给他打电话。
归青的号码极难打通,几乎每次都在占线。沈怜城既怕影响归青工作,又怕让他觉得自己太过缠人,所以基本不会主动打扰。
不曾想这一次响铃几声,竟很快接通。沈怜城一喜,还未等对方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喂,蕴川……”
“沈先生您好,我是阿秋。”听筒另一头传来沉静的女声。
沈怜城一愣。
“阿秋姐,怎么是你,归青呢?”
“归先生正在出差。”
“他不在S市?去了多久?”
“已经去了许多天。”
沈怜城猝不及防,失声说:“怎么会这样?行程上并没有说这几日会外出,导演大改剧本,他本该在休息啊。”
语气不自禁带着惶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也不告诉我?”
阿秋公事公办地说:“沈先生对不起,这是归先生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沈怜城哽住,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私事,却不让他知道。熟悉的郁闷又涌上心头,令他烦恶得几乎作呕。沈怜城喉结一滚,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让他先接一下电话?”
“这个不方便透露,归先生暂时不接其他消息。”阿秋不动声色地打着官腔。
“这也在……他的私事之中吗?”沈怜城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冲到归青面前大声质问,可面对阿秋,他到底强自忍住了。
总不能当着旁人的面失态。
阿秋沉默半晌,轻轻缓和了语气。
“不好意思沈先生,归先生的想法,我也不好琢磨。”
沈怜城犹不死心,接着追问:“那他有没有嘱咐我什么?”
“没有的。”
沈怜城只得咽下心头翻涌的苦涩,怅然挂断电话。
对回家唯一的期待也化为乌有,他颓然躺在床上,望着墙上归青的照片,不由得自嘲地想,自己这男朋友,也未免太不称职。
一问三不知,像个透明人。
无论如何,沈怜城还是打起精神,收拾心情,跟着宋清辉一起去往沈家。
沈氏夫妻表面上恩爱,实则感情不和,早早两地分居,沈怜城的母亲文漱月独自一人住在沈家别墅里。
两人刚驶进大门,就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抱着只黑猫站在远处迎接。女子虽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仍然端庄温婉,可见年轻时是个姣好的美人。
“咦,哪儿来的大美女?”沈怜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故意说,“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淘气。”文漱月嗔怪地望着跳脱捣怪的儿子,眼睛里满是宠溺。
文漱月虽人过中年,却仍美丽大气,风韵犹存。母子俩有着相似的样貌,可沈怜城浓艳如火,和她沉静温柔的气质大大不同。
“噢,原来是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沈怜城恍然大悟,摸摸下巴,“有一个漂亮的妈,怪不得少爷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
又蹭蹭黑猫的鼻子:“小安可想不想哥哥?”
安可挥爪拨拉开他的手指,不满地喵喵叫着,向他抗议。
文漱月忍不住笑起来,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文姨,许久不见,我都想你了……”
宋清辉亲昵地挽着文漱月,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去。
趁着宋清辉和文漱月叙旧,沈怜城独自去到二楼的卧室。
他被沈家厌弃,早早便搬了出去。从小居住的地方,也被他放逐在生活之外。
一推开门,房间还是他少年时的陈设,右侧的书桌放着他和宋清辉、宋子安童年时的合照;而左手边一整面墙上,全贴着归青的电影海报,归青第一次送给他的签名,也跟合照一起,摆放在桌上。
桌面被他画得花花绿绿,沈怜城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自己在高中时乱七八糟的涂鸦,只见桌垫上用彩色马克笔潦草地写着:
和他比肩。
他的字不算十分漂亮,龙飞凤舞,高兴起来更是堪比草书。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么管中窥豹,一定可以看出他有着相当随心所欲的个性。
这与归青截然不同。他擅书法,沈怜城偶见他练字,他的字锋芒毕露筋骨奇绝,却四平八稳,规整至极。就算是送给粉丝的签名,也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写下两个工整对齐的小字“归青”。
沈怜城看着那行字,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笑容。
到底是少不更事,心高气傲,从没想过只是想和他站在一起,就将耗尽他所有的勇气和努力。
正回忆时,宋清辉推门而入:“怎么不下楼聊天,一个人躲在这里?”
她抛过两张唱片,“回国前宋老二让我给你的,今天才想起来。”
“谢了。”沈怜城接过来看了看,果然还是千金难求的绝版,“我待会就给小安打电话。”
他起身,将专辑放进书架里。
架子上摆着他少年时收集的胶片和唱片机,旁边除了几大本剪报,就是一排排外文书。厚厚的大部头,大都是些哲学类书籍,原文艰涩深奥,他为了和归青有共同话题,竟生生啃完了。
对于归青,他总有着异乎常人的执念,并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逐渐加深。
想想那时年轻气盛,做事全凭热血上头的自己,沈怜城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钦佩。
钦佩自己太过天真,误以为只要做些无用功,就能接近一个人的心。
“怎么兴致不高?”宋清辉见他意兴阑珊,有些疑惑,“你不是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么?”
沈怜城手指拂过烫金的书脊,就像在抚摸着自己追星逐月的回忆。
他幽幽地回答:“现在没那么喜欢了。”
“咱们都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还是一点也不会撒谎。”宋清辉早将他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闻言顿时一脸警觉,“是不是那个归青又让你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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