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伊月回了舞团,疯狂地练舞,以前一天八小时,现在一天要练十几个小时,早上七点,她从家开车第一个到舞团,晚上十点独自一人关了舞团所有的灯,熟练地开车回家。
舞团的人说她疯了。
只有伊月自己知道,她不是疯了,只是想要快点走出来。不是忘记江洺,是希望能在想到他时,不会再情不自禁地落泪。
赵暖看不下去她这样的状态,一次堵在剧院门口门口,强行拉着她去吃饭散心。
“你这样不行,本来身体营养就跟不上,一直消耗能量,你看你都瘦成皮包骨了,江洺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吃饭时,赵暖无意点了一道菜,上菜后,伊月看着那道菜说:“江洺也喜欢吃。”
这可把赵暖吓得,想要喊服务员撤菜,伊月拦住她,“没那么脆弱。”
她失神一般说:“我总是觉得,江洺还没死,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还这么年轻。”却连尸骨都没找到。
赵暖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伊月不想赵暖再接收这些坏情绪,切换到轻松的神色,笑了笑:“别说这些了,最近都没怎么关心你,你怎么样?是回你的老东家那了吗?”
提到这,赵暖撇撇嘴,露出一脸苦相:“别提了,回是回了,但是楠溪日报的总编辑换了,尽管我之前的编辑再三打电话跟她说我的能力不差,她还是怀疑,为了验证,交给我一个任务,我正苦恼着呢。”
“什么任务?”
赵暖犹豫几秒,嗫喏着,还是说了:“让我找顾野藤,说服他做一次人物专访。”
伊月的笑意僵住了,沉默了几秒,“这样啊,很难吗?”
“反正不简单。”她只是一个小有人脉的记者,第一次见面对那人印象还不好,内心也抗拒这个任务。
而且赵暖跟个人精一样,哪里看不出来,伊月和顾野藤认识,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应该说是有些微妙,但她一直没敢问。
见伊月沉默地吃着饭,赵暖说:“伊月,我说这件事就是吐槽,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
她不想和顾野藤有什么交集了,各方面的,都不想。那人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每回想起心里都要一颤,被他的爪子抓住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落下一层皮。
这边吃着饭,那边高雅的茶舍里,正有人满怀心思地跃跃欲试,讨好着年轻的上位者。
茶香四溢,却压不住江学风一颗激动的心。
瞧这对面的青年才俊不过二十几岁,却要让他敬三分,江学风心中不服气又羞|耻,将这些怪到自己那早死不中用的儿子身上,明明是同一个大学出来的,起点也比人家高许多,到头来他这个老子也要给人家低头。
顾野藤慢悠悠地捏着茶杯,又细细抿上一口,面上露出温润的笑意,“好茶!”
江学风抛掉脑子里所有不满,挂上笑意应道:“顾总好品味,这茶是五年一茬,很是稀有,一般人来,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顾野藤笑意不散,轻轻放下茶杯,望着江学风脸上笑出深深褶子,都说子效父亲,面前人眉眼间尽是江洺的影子。
他坐起身,几秒不语,忽然看向窗外,掷地有声道:“江董,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江泯手上全部的股份,加上江董身上三分之一的股份。”
瞥见江学风又惊又惧的脸色,继续说:“江氏的运作已经老化了,想必江董都知道。你说我是把长不出收成的庄稼里的野草一根根拔了,还是直接一把火烧了当肥料,再种上良种,等来年收成翻倍,江董觉得哪种值得?”
江学风面上笑意维持不住,额头冒冷汗。
再转过头,那人对又说:“江董是聪明人,知道我什么意思,我是看在我与……曾是大学同学的份上。”他没说那个人的名字。
“江董好好考虑。”
顾野藤走后,茶香四溢的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顾野藤!他怎么敢!!”
之前也不过是个穷小子,他估摸着应该也不会成多大的气候。是轻视他了,能从底层爬到比他高的位置,整天皮笑肉不笑,这种摸不透的人,早该看出来绝不是什么善人。
江学风捂着胸口,瞪大眼镜盯着地上的碎屑,眼中全是不甘心和怒火,又在一瞬间熄灭,无力地闭上眼睛。
他怎会不知道,江氏就是那人口中没有收成的庄稼地,野草遍野,没有生气。
真要将这超过一半的股份,交给不姓江的陌生人手上?
江学风眯着眼,周身透着阴冷。
-
伊月最近情绪稳定下来了,她知道这得益于赵暖的日日陪伴和开导。
这日风和日丽,她打算去疗养院看望父亲方亭越。
独自驱车前往的路上,伊月放了纯音乐静心,想着怎么将江洺去世的消息瞒下来,要是方亭越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心焦,他身体不好,伊月不想让他操心。
偶尔瞥向窗外,见森林草木茂盛,有鸟儿展翅低飞,站在枝头欢快地叫,伊月将窗户打开,闻一闻郊外新鲜的空气。
身后突然传来类似撞击的重响,震得林中鸟儿四处乱窜,一阵哀鸣,她的耳膜也受到冲击,嗡嗡回响了好几声。
后视镜里,距离她车不过十米处,一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上,不知怎么开到路栏外的车再次启动,飞快打着转,朝着与她前进方向相反开走,速度极快。
那辆横着的黑车不知如何。
伊月将车向前开了十几米又停下,这是郊外,还是下车查看一下。下了车走向那横着的车,敲了驾驶座的车窗,半晌后车窗落下,见驾驶座人没事,伊月松了口气。
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孟旗开。
“没事吧?”
孟旗开仍心有余悸呢,刚刚冲过去是他老板命令的,口气不容置喙,说不会死。他也就信了老板的话冲过去挡了那车,那辆车来势汹汹,见是别的车却及时降速拐弯逃跑。要是他们这辆车没拦着,这位方小姐,可能没办法站在他面前。
不过幸好老板和他都没事,只是这车要换了。
伊月听到驾驶座上的人说没事,准备要走,这时后座的车窗开了。
“方小姐。”
陡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没想到还真是他。
“顾总?你怎么又在这里?”伊月这语气,不像是疑问,更像是质问。
她不想用不轨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顾野藤完全没有车祸后的惊慌感,要不是他前额的刘海凌乱地散下来,一定又是那精致模样。
“方小姐怀疑我故意跟着你?”顾野藤不在乎地笑一声,“我只不过是看见刚刚那车跟着你,觉得可疑,便过来看看,方小姐不应该感谢我吗?”
伊月见他云淡风轻,毫不心虚的模样,心中却想的是真的像是他说得那样?
她不完全信,看了眼车子惨状,抿抿唇道:“你是说那人要害我?”
顾野藤看着她沉默。
伊月见他沉静的目光,别了下头发,后退一步:“那我应该谢谢顾总,顾总这车我会赔偿。”
“不用,你走吧。”她不信他。
说完降下了车窗,什么都看不见。
孟旗开向后看了眼,转头启动了车子,伊月识相避开。孟旗开向她点头告别。
伊月在路边站了会儿,看了眼旁边撞得歪七扭八的护栏,接着开车赶往疗养院。
孟旗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出冷汗,后面的人突然让他开慢点。
车子降速。
他得空瞟了眼后座,见顾野藤深蹙着眉头,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很难受的样子。
“顾总,您没事吧?”刚刚那一撞,别撞出个脑震荡来。
“没事。你去查查那个路段的监控,查查那个车牌号。”说这话时,顾野藤还是闭着眼的。
孟旗开知道该怎么做,应了好,又道:“顾总要不要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声音又倦又冷:“不用,死不了。”
孟旗开至此闭嘴。
没一会儿后座又传来声音:“找些人……她出门的时候多注意点,远远看着就行。”
孟旗开不免大惊,他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面上不显,也不问,只说好。
-
伊月吃着自己做得简单早饭,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舞蹈视频,视频是她最喜欢的舞蹈演员,英文名叫Lucy,这次拿了大奖,站在领奖台上光彩照人,伊月替她高兴的同时,又不免羡慕。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门口站着几个人,穿着制服,来者不善的样子。
伊月忍不住皱眉,“你们是?”
领头的男人说:“方小姐是吗?这栋房子的户让我们清理房子,给您一天时间,尽快搬走。”
伊月惊讶:“这处房子的户主不是江洺吗?他是我丈夫。”
男人皱眉,耐着性子回答:“不是,户主不姓江,姓穆,她跟我们说她现在在国外,委托我们管理这栋房子。”
姓穆?穆青?
结婚后,江洺就带着她搬到这里,只跟她说这是他们新的家,她也真的当这里是一个家。
但是得知房子是别人的,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住下去,答应明天搬走。但是东西实在太多,不仅仅是她的,还有江洺的旧物,特别是他的书房里,许多东西她都没敢动。
她一时间没办法处理,打电话给江父。江学风很快派人来,张茹也来了。
江父派来的人直接冲到了江洺的书房,而江母,则是冲到了她的房间和衣帽间,大摇大摆的主人模样。
伊月压下心中的不适,看着巡视她房间的江母,正要开口保护自己的私人领地,江母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记得你结婚那会儿,我送了你一套蓝宝石的首饰,现在想想款式太老气了,不适合你,我给你换一套吧。”张茹眼神刻薄地掠过伊月房内的梳妆台,那么多的护肤品和首饰,都是近些年新款,可见她那个继子有多喜欢她。
伊月哪里不知,不是“换”,是“要回去”。左右是她的东西,还给她就是了。
听她答应,张茹的神色好看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去了她的衣帽间。
琳琅满目的衣帽间霎时间让张茹瞪大了眼,她那个继子,真是宠她!公司都穷到不进帐了,还给她买这么多衣服!
张茹嫉妒的眼红,狠狠瞪了一眼伊月。
伊月不怎么穿戴这衣帽间的衣服包包,演出或者陪江洺出席一些活动时会用到,里面几乎都是江洺买给她的礼物。
张茹深吸一口气:“这些东西,花的都是江洺的钱吧?”
伊月诚实回答:“大部分是。”
“那你搬家就不能带走!”张茹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讲理,所以根本不看伊月。这就是她们江家的钱啊!方伊月这小狐狸精给江家做过什么?凭什么便宜了她!
方伊月一个人怎么可能争得过强势他们?
最后,江母和江父带来的人,拿走了许多东西。伊月看着空荡的房子,安慰自己,给自己搬家减轻些负担。
临走之前张茹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方伊月,江洺是疼你,但是他现在不在了,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伊月深深吸了口气。
以张茹贪婪的性子,她就是不给,她也有很多办法跟她要。
伊月带着珍珠,搬到了方家的老房子,小时候她跟着爸爸妈妈,在那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珍珠对这样小的地方还有点嫌弃,爪子都不愿意下地,伊月叹口气,默默猫头:“没办法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珍珠气性很大地呼噜一声。
把东西都还给江家,也许这样,就能和江家撇清关系。伊月想。
老房子的缺点就是离剧院远了点,且车子被当作江洺的遗产,江家表示遗产还没分割,不能使用,她出行只能地铁或打的。
夜幕降临。
年老的小区门口,一辆车融于黑夜,安静潜伏着。
“顾总,就是这了,我了解过,房子很老了,但附近住的都是些退休老人,不知道安保怎么样,但近几年没出过什么事。”
孟旗开昨天就跟自家老板说过方小姐被赶出去迫不得已搬家的事情,但顾总当时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搬,就再没别的安排了,他还以为老板会帮方小姐找住处,至少不会住在这样的老破小,但是没有。
今晚下班后老板忽然叫他载他去方小姐如今的住处,孟旗开惊讶了一下,但随即那抹惊讶消失,大概是这段时间惊讶多了。
小区里微弱的灯光映进男人的眼中,顾野藤扶了扶鼻梁上略带反光的眼镜,情绪不漏半点。
“知道了,继续跟着就好,其他别干涉她。”男人低声说,“走吧。”
闪光灯劈开黑暗,引擎留下的尾音很快消失。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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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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