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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汴梁梦碎(番外)

建炎四年的夏夜,五国城的蚊子嗡嗡地围着油灯打转,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睡不安稳。吕思祐蜷缩在炕上,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被,鼻尖萦绕着炕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许是白日里割麦累狠了,她头一沾枕就沉沉睡去,坠入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那是宣和七年的端午,汴梁的坤宁宫飘着艾草的清香。她穿着藕荷色的罗裙,裙摆绣着缠枝莲,正趴在紫檀木桌上,看母亲朱氏用金线绣荷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母亲鬓边的珍珠步摇上跳跃,碎成一地金屑。“娘,这只鸳鸯的眼睛要用红宝石吗?”她扯着母亲的衣袖撒娇,袖口的流苏扫过桌面,带起一阵香风——是母亲新调的蔷薇露,甜得像蜜。

“傻孩子,红宝石太沉,用大东珠才好。”朱氏放下针线,捏了块冰镇的荔枝给她,果肉晶莹剔透,凉丝丝的甜从舌尖渗到心里。正说着,殿门“吱呀”一声开了,父皇吕绎穿着明黄常服走进来,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手里还提着个描金漆盒:“祐儿看父皇给你带什么了?”

盒子里是套新做的九凤钗,点翠的凤羽蓝得像雨后的天,眼珠是用鸽血红宝石嵌的。“这是江南新贡的料子,特意让尚服局给你做的。”父皇笑着给她簪在发间,指尖带着龙涎香的味道,“过几日去大相国寺进香,咱们祐儿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正对着铜镜傻笑,就见姑姑郢国长公主提着裙摆跑进来,月白色的衫子上沾着几片花瓣,手里捧着个竹篮:“祐儿快看,御花园的绣球开了,我给你摘了些做香袋。”姑姑的笑眼弯成了月牙,伸手挠她的胳肢窝,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暖阁。姐妹们也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抢着看新首饰,大姐的珠钗碰掉了二姐的花钿,闹成一团,母亲在旁边笑着嗔怪:“仔细些,别把首饰弄坏了。”

忽然,哥哥吕焕闯进来,手里抓着只刚掏的鸟窝,里面有几只毛茸茸的雏鸟:“阿妹,带你去放风筝!我做了个凤凰风筝,比宫门口的还要大!”她跟着哥哥跑出暖阁,穿过开满牡丹的花圃,跑过铺着金砖的御道,风筝线在手里嗡嗡作响,凤凰风筝飞得比宣德楼还高,影子投在汴河上,像真的凤凰在戏水……

“轰——”

一声巨响炸碎了美梦。吕思祐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贴身的粗麻小衣。不是凤凰风筝的线响,是五国城夜空里金军巡逻的号角,呜呜咽咽,像鬼哭。

炕边的油灯昏昏欲睡,豆大的火苗映着土墙,墙上还贴着白天糊的、用废纸剪的窗花,歪歪扭扭的,哪有汴梁宫里的苏绣屏风好看?她摸了摸头上,没有九凤钗,只有根磨得发亮的木簪,是哥哥用砍柴剩下的木头做的。

窗外传来父亲的鼾声,粗重而疲惫,混着隔壁刘贵妃哄孩子的哼唧声——那调子是金国的民谣,不是母亲唱的《江南好》。她悄悄坐起身,借着月光打量睡在身边的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嘴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许是夜里又梦到了汴梁。

炕桌的角落里,放着半块没吃完的糙米饼,硬得像石头,哪有宫里的玫瑰酥软?她忽然想起梦里的冰镇荔枝,口水涌了上来,喉咙却干得发疼——五国城的井水带着股土腥味,喝一口能尝到沙砾。

“姑姑……”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眼泪突然就滚了下来。梦里那个捧着绣球花的清丽身影,如今在金国宗室的后院里,是不是也穿着粗布衣裳,学着说金语,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还有那些抢首饰的姐妹,有的死在了北狩的路上,有的被没入金国贵族府中,再没了消息。

哥哥吕焕的柴刀靠在门边,刀鞘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色。他再也不会掏鸟窝、放风筝了,每日想的是怎么多砍些柴,怎么让地里的庄稼多收几担。父亲更不必说,那个意气风发、说要“复燕云”的皇帝,如今只会对着金国送来的粗布感恩戴德,给孩子取些“念金”“思金”的名字。

月光移过窗棂,照在她冻裂的手上。梦里那双抚过苏绣的手,如今布满冻疮和老茧,指甲缝里总嵌着洗不掉的泥。她忽然想起在汴梁时,母亲教她描花样子,说:“女孩子的手要嫩,将来才能绣出好东西。”那时的手,连冷水都少碰,如今却要泡在冰水里洗衣,要握着锄头种地。

“呜呜……”远处传来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吕思祐缩进被窝,把脸埋在母亲的背上,闻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味和灶烟味的气息。这才是现实,是她如今的日子——没有金尊玉贵,没有锦衣玉食,只有五国城的寒风,和无边无际的、看不到头的苦难。

往日种种,真的像一场梦。美得让人想哭,碎得让人想忘,却又偏偏刻在骨头里,午夜梦回时,像针一样扎着心。她紧紧攥着那块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些。

天快亮了,该起身去挑水了。她闭上眼,把眼泪逼回去。梦里的汴梁再美,也回不去了。她得醒着,在这苦寒之地,像野草一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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