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澜站在校园艺术展的展厅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上沾染的一抹水彩。
周围学生的喧闹声像隔了一层毛玻璃,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面前这幅画上。
《破碎的镜像》——没有署名,只有角落一个小小的"池"字印章。
画布上,一个少年站在无数碎裂的镜子中央,每一片碎片都反射出他不同的侧面。
有的忧郁,有的愤怒,有的微笑……最中央的那片镜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这构图……"裴清澜不自觉地向前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画布。
他能看出作者使用了厚涂技法,颜料堆积出的质感让那些碎片仿佛真的会割伤手指。
更惊人的是色彩运用——明明是冷色调为主,却在边缘处点缀了几不可察的暖色,像是绝望中透出的一线生机。
"同学,别靠太近。"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裴清澜转身时,一缕额发滑落,他随手拨开,对上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
那是个比他略高的男生,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束在黑色校裤里,领口处的扣子严实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他的面容精致得近乎锋利,下颌线条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完美弧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克制。
"这是你的作品?"裴清澜指了指画作,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男生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裴清澜胸前的名牌:"裴清澜同学?"
"你认识我?"裴清澜惊讶地眨眨眼。
他的睫毛很长,在展厅的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艺术社副社长,高二年级美术成绩第一。"
男生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天气预报,"我是池雪霄,上周转学来的。"
裴清澜这才注意到对方胸前确实别着崭新的校牌。
他伸手想握手,又意识到指尖还沾着颜料,尴尬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抱歉,我刚从画室出来。你的画……很特别。"
池雪霄的目光落在裴清澜的手上——那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布满了洗不掉的颜料痕迹。
蓝色和绿色居多,像是把一片星空和森林永远留在了皮肤上。
"谢谢。"
池雪霄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评估什么,"你看出了什么?"
裴清澜重新转向画作,不假思索道:
"表面上是关于自我认知的混乱,但其实——"
他指向画面最下方几乎被忽略的一抹金色,
“这里的光源,才是真正的主题。
“所有的碎片都在反射它,
“只是大多数人都只看得见碎片中的自己。"
池雪霄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那个细节。"
"因为大多数人看画只用眼睛。"裴清澜笑了,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真正的画要用心看。"
池雪霄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他皱眉看了眼屏幕,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失陪。"
裴清澜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匆匆离去,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他再次看向那幅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对着角落的"池"字印章拍了一张照片。
回到宿舍,裴清澜迫不及待地登录了"蓝染"的社交账号。
这是他经营了三年的画师身份,在网络上有十几万粉丝,却从未向现实中的任何人透露过。
他点开与"墨客"的私信窗口——
那是半年前偶然关注他的一个账号,每次评论都精准得令他心惊,渐渐成了他唯一会认真回复的读者。
【蓝染】:猜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附图片)
消息显示已读,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裴清澜也不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翻看墨客过去给他的留言。
那些文字冷静克制,却总能切中他创作时最隐秘的心思,有时甚至让他怀疑这个"墨客"是不是住在他大脑里。
手机终于震动。
【墨客】:印章风格很特别。你的新作品?
【蓝染】:不是,学校艺术展上看到的。作者叫池雪霄,转学生。
【墨客】:......
【蓝染】:构图理念和你上次给我提的建议很像,就是关于"破碎中的统一性"那个。你说巧不巧?
【墨客】:世界很小。
裴清澜趴在床上,翘起的小腿在空中晃悠。
他总觉得今天的墨客回复比平时更简短,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蓝染】:说起来,我下周要停更一次。学校艺术社招不到新人,面临解散,我得想办法。
【墨客】:为什么是你想办法?
【蓝染】:因为我是副社长啊(哭脸)。社长马上高三要退了,如果招不到新人,社团就要完蛋。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快。
【墨客】:你很喜欢那个社团?
裴清澜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艺术社那间朝北的画室,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又闷热难耐,但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时,灰尘在光柱中跳舞的样子,美得让人屏息。
【蓝染】:那是我唯一能安心画画的地方。家里......不太支持我学艺术。
发完这条,裴清澜有些后悔。
他从不向人倾诉家事,即使是网络上的陌生人。
但墨客总给他一种奇异的信任感,仿佛那些无法对现实中人言说的话语,可以毫无保留地倾倒给对方。
手机沉寂了许久,久到裴清澜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时,新消息跳了出来。
【墨客】:或许你可以邀请那个转学生。
裴清澜盯着这行字,眼前浮现出池雪霄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咬着下唇,犹豫地打字:
【蓝染】:你觉得他会答应吗?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墨客】:从他的画看,他需要那个社团,正如社团需要他。
裴清澜正想追问这句话的含义,宿舍门突然被推开。
室友林晓抱着一堆零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澜哥!重大新闻!"
"什么?"裴清澜匆忙锁上手机屏幕。
"你知道今天艺术展上那幅《破碎的镜像》的作者吗?"林晓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池雪霄,就是那个池氏集团的独子!"
裴清澜的呼吸一滞:"什么池氏集团?"
"你连这都不知道?"林晓夸张地瞪大眼睛,"池氏科技啊!市值上千亿的那个!听说他们家公子从小在国外长大,没想到居然转来我们学校了!"
裴清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池雪霄那身一丝不苟的着装,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突然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奇怪的是,"林晓塞了满嘴薯片,含糊不清地说,"他好像刻意隐瞒身份。学校论坛都传疯了,但没人敢去确认。"
裴清澜默默点头,思绪却飘回那幅画——那些碎片中扭曲的自我形象,中央那片刺目的空白。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为什么会画出那样的作品?
夜深时,裴清澜再次点开与墨客的聊天窗口。
光标闪烁许久,他只发了一句话:
【蓝染】:明天我要去邀请他。祝我好运。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秒回了。
【墨客】:他会答应的。
裴清澜盯着这行字,不知为何,心跳又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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