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氏大厦顶层会议室,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划出痕迹。裴清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他没有资格进入董事会现场,但坚持要陪池雪霄一起来。现在,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后,正决定着两个人的未来。
手表指针指向十点十五分,会议已经开始十五分钟。裴清澜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教授发来的消息:
「媒体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无论结果如何,中午的新闻发布会照常进行。」
他刚想回复,会议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拍桌而起。接着是池峻愤怒的吼声,隔着门板听不清内容,但那种暴怒的情绪清晰可辨。
裴清澜的心跳加速。他想象着池雪霄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睛深不可测,只有在最细微的嘴角紧绷中才能看出一丝紧张。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会议室门终于打开。董事们三三两两走出来,脸上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裴清澜立刻站起来,寻找着池雪霄的身影。
最后出来的是池雪霄和苏老,后面跟着脸色铁青的池峻。看到裴清澜,池雪霄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怎么样?"裴清澜小声问。
池雪霄的嘴角微微上扬:"比预期更好。"他压低声音,"董事会以8比5通过了限制父亲决策权的提案,同时任命我为艺术投资事业部负责人。"
裴清澜倒抽一口气:"这...这意味着..."
"意味着我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了。"池雪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只是一个小部门,但有独立预算和决策权。外公说这是'试水',如果表现好,明年可能会接管更多业务。"
池峻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脚步微微一顿。他看向裴清澜的眼神像刀子般锋利,但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大步离去。
"他居然没发飙?"裴清澜惊讶地问。
苏老拄着手杖走过来,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因为他知道大势已去。媒体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如果这时候闹出什么丑闻,董事会完全有理由召开临时会议,考虑撤换董事长。"
"外公..."池雪霄欲言又止。
苏老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新闻发布会十一点开始。我和你母亲的老朋友们都会到场支持。"他转向裴清澜,"小伙子,你的画展反响很好。有没有兴趣参加下个月的上海国际青年艺术展?"
裴清澜瞪大眼睛:"国...国际展?但我只是个高中生..."
"艺术不看年龄,只看才华。"苏老眨眨眼,"我有个老朋友是评委之一。如果你有兴趣,他可以安排特别推荐名额。"
裴清澜看向池雪霄,后者轻轻点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会协调好时间,陪你一起去。"
新闻发布会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池雪霄以池氏集团新成立的艺术投资事业部负责人身份宣布了一系列与年轻艺术家合作的项目,第一个就是继续赞助裴清澜的创作和展览。媒体最关心的"父子反目"问题,被他巧妙地转化为"新旧理念的良性碰撞"。
"...池氏集团一直重视创新与多元化,这也是为什么董事会决定加大对艺术领域的投入..."池雪霄面对镜头侃侃而谈,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让裴清澜看得入迷。
回学校的路上,池雪霄罕见地摘下了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这个小小的叛逆举动让裴清澜忍不住微笑。
"笑什么?"池雪霄问。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衣衫不整'。"裴清澜指了指他的领口,"池少爷的形象呢?"
池雪霄轻笑一声,索性把领口扯得更开:"去他的形象。知道吗?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自由。"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裴清澜突然想起《镜与灯》那幅画——现在的池雪霄,终于不再是碎片中扭曲的影像,而是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人。
"对了,"池雪霄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父亲同意将母亲的画室正式交给我管理。我想整理一下她的作品,也许能办个纪念展..."
裴清澜接过文件夹,里面是苏媛画室的详细清单。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泛黄的纸片飘落出来。他捡起来,发现是从日记本上撕下的残页,上面是苏媛潦草的笔迹:
「...发现池峻与赵的密会记录。那笔资金流向太可疑了,必须告诉父亲...如果他们发现我知道...」
"这是什么?"裴清澜将纸片递给池雪霄。
池雪霄皱眉读完后,脸色变得凝重:"母亲去世前几周的日记。'赵'应该是指赵世凯,父亲多年的商业伙伴,五年前因财务丑闻入狱。"他沉思片刻,"这可能是母亲抑郁加重的真正原因..."
"你觉得...你母亲的死,和你父亲有关?"裴清澜小心翼翼地问。
池雪霄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残页:"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有隐情..."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一定会查清楚。"
校园里出奇地安静。艺术展的风波和媒体的大肆报道,让裴清澜和池雪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校园名人"。经过操场时,几个低年级的女生偷偷指指点点,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我们好像成景点了。"裴清澜半开玩笑地说。
池雪霄不以为意:"一周后他们就会找到新的话题。"他指了指艺术社的方向,"去看看壁画?听说校长特意派人加强了保护,怕被破坏或涂鸦。"
那幅《镜与灯》的壁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经过媒体的报道,它已经成了某种象征——不仅是两个少年的爱情宣言,更是对艺术自由和真实自我的礼赞。
裴清澜伸手触碰壁画上两个少年的轮廓:"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后悔吗?"池雪霄站到他身边,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
"一点也不。"裴清澜转头看他,"你呢?和你父亲公开对立..."
池雪霄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奇怪的是,我反而感到释然。二十年来,我第一次不再活在他的阴影下。"他顿了顿,"这都要感谢你。"
"我?"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永远都是那个完美的'池少爷',戴着面具生活,直到变成第二个池峻。"池雪霄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裴清澜的心跳漏了一拍。阳光太耀眼,池雪霄的侧脸太好看,这一刻太完美,像是从时间长河中偷来的珍宝。
"雪霄,我们..."
"正式交往吧。"池雪霄突然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不是秘密的,不是试探的,而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裴清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更多的媒体关注,更多的闲言碎语,甚至可能影响你在公司的形象..."
"我不在乎。"池雪霄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现在有光了。都是因为你。"
裴清澜能感觉到掌心下有力的心跳。
他想起第一次在艺术展上看到《破碎的镜像》时的震撼,想起池雪霄说他"看懂了"时的惊讶,想起那些深夜的网络长谈,想起储藏室里的第一个吻...
"好。"他简单地说,但一个字里盛满了整个宇宙的重量。
池雪霄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笑容,让裴清澜想起冰雪初融的春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本来准备等你生日送的,但现在似乎更合适。"
盒子里是两枚手工打造的银戒,朴素无华,内侧刻着日期和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我设计的。"池雪霄有些不好意思,"不太精致,但..."
裴清澜已经戴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枚,然后拿起另一枚,郑重地为池雪霄戴上:"完美。"
他们在壁画前接吻,阳光为两人镀上金边,仿佛那幅画活了过来。远处传来口哨声和掌声,但谁在乎呢?这一刻属于他们自己。
艺术社的画室里,裴清澜正在准备参加国际青年艺术展的作品。池雪霄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处理公司邮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专注创作的背影。
"需要帮忙吗?"他放下平板,走到裴清澜身后。
裴清澜摇摇头,却抓住池雪霄的手腕,将他拉到画架前:"你觉得这个构图怎么样?"
画布上是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悬崖边,背后是展开的翅膀——明显受到苏媛《自由之翼》的启发,但风格更加现代抽象。
"《新生》?"池雪霄读出标题,"灵感来自母亲?"
"来自我们。"裴清澜调整了一下画布角度,"关于从过去的阴影中重生,找到飞翔的勇气。"
池雪霄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母亲一定会喜欢你。"
裴清澜靠进这个温暖的怀抱:"我希望能配得上她的期望...和你的信任。"
"你已经做到了。"池雪霄轻声说,"比任何人都好。"
他们安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只有画笔在画布上摩擦的沙沙声。
窗外,校园广播正播放着当红乐队的歌曲,远处传来学生们放学的喧闹。平凡而珍贵的日常。
"对了,"池雪霄突然想起什么,"我有个想法。既然'蓝染'和'墨客'已经公开身份,为什么不在艺术社网站上开个联合专栏?你负责创作部分,我负责商业视角的分析。"
裴清澜转身看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太棒了!我们可以叫它...《镜与灯》?"
"完美。"池雪霄吻了吻他的额头,"就像我们。"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在这个普通的傍晚,在颜料和松节油的气味中,一段新的旅程悄然开始——不再有伪装,不再有恐惧,只有真实与光明的未来,等待着他们共同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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