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韩墨泽又说了什么陈远已经听不清了,他强忍不适回味了这句话,终于确定了这不是玩笑。
然后他就落荒而逃了,甚至没来得及揍韩墨泽一顿,逃得那叫一个两脚清风。
“所以你的意思是,咳咳,你揍了你好兄弟他妈,然后你好兄弟跟你表白了?咳咳咳!”
“想笑就他妈笑,装你大爷呢。”陈远抽着烟,近乎哀怨地给郑毅翻了个白眼。
“噗——哈哈哈哈哈!”郑毅听了这话也不装了,笑声听得人神共愤。
陈远考虑到不能让郑毅呲着的大牙感冒了,深思熟虑后决定手动操作帮他一下。结果他刚站起来,郑毅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老畜生就自觉弹开三米开外。
“傻逼。”陈远骂了一句,坐下来继续抽烟。
“你就没想过,人家是跟你开玩笑的呢。”郑毅鬼鬼祟祟的又滚了过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苹果,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没你那么缺心眼,他开没开玩笑我能听不出来?”陈远没好气儿地说,“再说谁没事开这种玩笑,有病吗?”
“怎么没有?先把你吓个半死,然后说是开玩笑的,气氛一缓和,哎,不就能说正事了!”郑毅说,“怎么说也是他妈跟他兄弟的矛盾,不来个缓冲怎么劝你回去呀。”
“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陈远说。
“要我说你啊,就得多听我的!”郑毅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狗模狗样,“当时你跟我说你交了个哥们我就告诉你,这交朋友啊——哎呦!”
郑毅太过激动,仿佛被表白的人是他自己,而且表白的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让刚刚没凉透的牙都看不下去了,冲着他的舌头就是一个冲刺。
“啧凹盆油啊,得谨森呐!”郑毅秉持“老人”的精神捂着嘴坚持把话说完,才继续哎呦哎呦起来。
陈远半天没说话,低着头点了第四根烟,结果还没送到嘴边就被郑毅一把掐了。
“事后烟都不带这么抽的,抽死了也死外边,我店里禁烟!”郑毅的舌头活过来了,“正义”地制止烟民,“耽误我做生意了知道吗?”
陈远本来想说这个点了你这小破理发店有个屁的生意,但他没开口。刚刚被巨大的惊诧冲洗过后,他的内心此刻无比的平静。
“你小兄弟后来说什么了,你真的不记得了?”郑毅不知从哪又变出来个苹果,还是削过皮的,边说边递给了陈远。
“我真——”陈远伸出的手顿了一刹。
“我真的尽力了,我说服不了我妈,对不起!”
“我们一起去认个错,说不定有机会呢。”
“我不会让你被开除的陈远!”
陈远眨了眨眼,试图回忆起更多。对了,好像还有一句“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不能再想了,陈远使劲摇摇头,以一种要杀了这苹果的势头,气势汹汹地咬下了血海深仇的一口。
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了,再想下去头发都能竖起来。
真是离离原上谱,真尼玛离谱!陈远活了十七年,自认为世上没什么他不能接受的事,再猎奇的事也能当作笑话一笑而过。
然而很明显,能接受的只是还没那么猎奇罢了。他今天算是被吓了个半死,以至于这件事过后他甚至再没有思索过韩墨泽情从何起,他在想什么又想要干什么。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底也是两年的朋友,被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稀里糊涂的表白打上了句号。
陈远的思绪被对门的吵架声打断,他站在窗边望着院中的大槐树出神,最后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
再次回到床上,陈远有了些睡意。他用被子蒙住头,想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乱麻清空。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此时的主卧里,江驰身边已经响起了一串鼾声,是那种典型的由劳作引起的疲惫的鼾声。
而江驰毫无睡意。他白天无所事事地睡了一天,做了好多可望不可及的梦。做梦也很累的,他得睁着眼歇歇。
于是清醒着清醒着,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陌生人,也是陈玉梅念叨了几天的他哥,陈远。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极其重要,这是小孩都懂的道理。江驰对陈远的第一印象就是:长得极好,脾气极差。
他又想起了孟凡锦来送他那天,蹲在地上抓着他的肩,嘱咐他在这儿要听话少惹麻烦,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照今晚的情况来看,陈远是个江驰该离得远远的人。于是江驰不可避免地苦恼了起来,为寄人篱下还要对主人视若无睹而提前愧疚。
后半夜起了风,一直张牙舞爪地迎来了太阳才肯消停。
陈远醒来时陈玉梅已经去上班了,他揉着睡酸的脖子走出房间,恰好碰到江驰从厨房里出来。
陈远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他清楚自己昨天生气大半是因为心里太乱,现在再看到这个小孩,陈远倒没有多大不满了。住家里就住家里吧,也就多了张嘴吃饭而已。
“小孩,你过来。”陈远朝江驰招了招手,江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我……操?”陈远在心里呸了一声,决定收回刚刚所想。刚来我家就这么嚣张,以后还不得上房揭瓦?!
陈远暴脾气上来了,三步并两步地推门进屋:他倒要看看这小孩有多犟种!
“哐当!”陈远和江驰撞了个满怀,江驰手里的碗一个没端好,直直地摔到了地上,五马分尸了。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江驰忙弯腰去收拾。陈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小孩去厨房端早饭了。
陈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笑了两声,心说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
两人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后,陈远拍了拍江驰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猜他大概刚睡醒,脸红彤彤的,显得更像小姑娘了。陈远说道:“带你出去吃早点,行吗?”
“嗯。”江驰点点头。
“下次只点头就行。”陈远说,这小孩的嗓音也太不同于常人了。
但那不就是逼着不让人说话吗?陈远突然想到,瞬间就后悔了。
“还是说话吧。”陈远说。
但他们最终也没能吃上这一顿。两人刚准备出门,陈玉梅就回来了。陈远还没看到她人,但是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扯着嗓门大喊了几声“陈远”。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陈远心中一惊,猜到陈玉梅大概知道了什么。他走过去刚要开口,陈玉梅“啪”地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你被学校开除了?!啊?你说!你是不是被开除了你说!”陈玉梅歇斯底里地吼着,脸上挂着一道道风干的泪痕,又不断有新的泪水划过。
她又急又气,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非得气死我呀陈远!你!!啊啊——”陈玉梅一拳拳地锤在陈远身上,一字一抽气,还是没能把话说完,最后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陈远站在那里,脸上很茫然,像是被那一巴掌扇蒙了。
他僵硬地弯下腰去扶陈玉梅,陈玉梅没有起身,哭声也渐渐消失。陈远也没了动作,又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
良久,陈玉梅缓缓抬起了头,眼睛红肿,脸上全是压出的红印子。她死死的盯着陈远,无数复杂的情绪映射在她眼睛里:愤怒、悲伤、不甘,还有心疼……
最后千言万语凝成了一句话:“都是报应……”
“都是报应啊!”陈玉梅哆哆嗦嗦地挤出了这句话。她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差点跌倒,又一下子抓住陈远的肩膀。她像疯了一样念叨着“都是报应”,然后又开始哭,边哭边喊“妈对不起你”之类神神叨叨的话。
陈远听到这几个字后脸色陡然一变,攥着的手蓦地松开了,露出了被掐得通红的指肚,指尖随即微微地颤抖起来。
陈远自认为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但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每当家里出了什么变故,陈玉梅都会发疯一样叫嚷着“报应”。陈远不知道她发疯的临界点,但却实实在在地被笼罩在这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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