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两人刚和衣躺下的时候,那一旁的窗棂外突然又传来“咯”的一声轻响。
“殿下,你深夜造访还不够,现在竟然还带了一条尾巴也来扰人清梦。”
郭幼感觉有些烦躁,她这一整晚受尽了惊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却被人硬生生的打断,她生气的头都没抬就抽出了放在枕头下的短刀。想看看究竟是谁不长眼要往她刀口上撞。
“呦,还没睡呢。”
低沉的男声里带着点沙哑的笑意。一道黑影从房间窗户外翻越而来,在漆黑的夜里,他一身玄色的衣服让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不用看,光听着声音,郭幼帧就知道这人正是本该在王府里养伤的某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大半夜的又出现在这里。
而似乎半夜来翻人窗户的还不止他一人,就在他刚翻进来没一会的时间里,从他身后又有一人翻越了进来,然后又利落地反手闩上了窗。
这人进来后也不说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一根蜡烛,手脚利落的就点燃了它,让整个房间都充在了光亮里。
“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干什么?”
郭幼帧扶额,她这一天已经够乱的了,刚来一个公主还不够,这又来了一个受了伤的王爷,小小的值班所,原本一人在的时候还挺充裕,瞬间进来了这么多人,让她感觉拥挤了不少。
“这不是晚上看不见你,想你了。”
张砚在张思的搀扶下一点点的往郭幼帧的面前走去,他左肩的绷带渗着的血透过脖领氤氲在了脖子之上,像是染上了一条窄窄的胎记。
但他人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还在往郭幼帧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郭幼帧立刻没了脾气,她下了床,紧走了几步,接住了张砚虚弱的身体,将他扶在了凳子上安心休息。
“都伤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你看看伤口都崩开了。”
“那我想你了嘛。”
这话说完,他便像是一个邀宠的猎犬一般,喜滋滋地将身子往郭幼帧的身上靠去,还不时地乱蹭两下。
“帮我换药好不好?”
张思似乎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对着眼前的事情见怪不怪了,可宁安公主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没想到她之前在皇宫见过的那个病怏怏又心思暗沉,不苟言笑的福王在一个女子的面前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不经意间她便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福王嘛?”她像是见了鬼似的,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敢在朝堂上当众折辱士族大家,不管何时何事都把大南律法挂在嘴边的玉面阎王,竟然会装乖讨疼。”
“公主说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不过这装乖讨疼我却是认得。”
张砚的头并不抬起,他一个劲的像是只无骨鸡一般半倚在郭幼帧的怀中,像是只弱不经风的鹌鹑,但口中的话却没落下风半毫。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明明老福王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怎得他的儿子会是那样的病榻缠绵,弱不经风,像是不能久活人世一般,上次在鬼市见了你武功那般了的,哪像是活不长的样子,你应当是藏着拙,为了不让吴晏那群人知道。”
公主像是早就发现了什么秘密,今日见着正主在这里,所以想要做个验证。
但张砚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突然间听到宁安公主提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眼睛陡然变的尖利了起来,看向公主的眼里仿佛带着刀,直直的刺向了公主。
刚才,张思放在一旁的烛火此刻在他的眼底跳动,映出里面一片令人心惊的寒意。
公主见到这样的目光不自觉间便地打了个寒战,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应当是说错了话,但具体错在哪里,她却分毫不知。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在,虽然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她绝不道歉,她是大南尊贵的公主,何曾向人低过头?
她挺了挺自己的脊背,手指紧紧的纂成了拳。
“怎么?”她扬了扬下巴,硬生生的迎上了张砚盯上自己的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
“张砚你还想要弑君不成?”
“不敢。”
张砚话虽然这样说,可宁安公主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睛中,那杀意越来越浓,它渐渐的凝成了冰碴,向着宁安公主的方向侵袭而来,让她不经意间打了个寒战,于是她便立刻转头,装作漫不经心间避开了那道射向自己而来的目光。
空气里的气氛越来越凝固,就连郭幼帧和张思都感觉到了两人身上的不对。
他们彼此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一个从怀中掏出了麻布和伤药,一个转动身形遮住了两人之间目光的对视。
“好了,像个孩子一样,我来给你换药。”
郭幼帧突然伸手捏起了张砚的脸,那张并没有多少肉的脸颊让她捧起来使劲往上一推,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滑稽的笑脸。
张砚刚才还苍白的脸颊此刻被她揉得泛起了些许的血色,方才还有些骇人的杀气顿时碎了一地。
“我们张大人不是最讲究君子温润如玉了吗?这在公主面前也是不能失了礼的,怎么现在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一样。”
她一边安慰着他,一边从张思的手中接过了药来,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默契配合间,就将刚才张砚已经裂开的伤口处重新上药包扎好。
“伤口包扎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郭幼帧利落地给那伤口上面打了个结,然后她又故意的用力勒了勒绷带,绷带的紧绷疼的张砚有些龇牙咧嘴,但他也只是咬了咬牙,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摸摸...我这病骨支离的,哪有力气再离开呢?”
他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郭幼帧,眼睛里已经带了哀求,就怕下一秒郭幼帧会赶着他离开。
郭幼帧深深叹了一口气,听着外头打更的梆子已经敲过了三响。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想到这一晚上应付公主的刁难,张砚的撒娇,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
“罢了。”她认命般地从柜底下又拖出来几床被褥来,用力抖了抖,铺在了地上。
“我打地铺,你们几个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她瞥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病弱的张砚和倚在床柱上的公主,不再理他们,自己躺下睡了起来。
张砚还想凑过去说些什么,却没想到郭幼帧眼睛都未睁开,就大声喊了一句:
“闭嘴。再有人多嘴,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说完她又翻了个个,不再看向他们那边。
公主看着这一幕,手臂不自觉地抱紧了床上的被子,她看了看张砚,又看了看郭幼帧,随即便抱着被子跑了下来。
“本宫跟你一起睡。”
说着就自顾自的挤在了郭幼帧的身边。
最后只留下张砚和张思无奈摇头。
第二日,郭幼帧醒来之时,身边除了还在酣睡的宁安公主,张砚和张思已经失去了踪迹。
只是桌子上摆放着满满的吃食,郭幼帧试了一下还有温度在。
她轻笑了一声,叫醒了地上的宁安公主,两个人一起吃光眼前的饭菜。
吃完饭后,郭幼帧便穿好官服上了街去,她今日除了要查验剩下的坊市还要租个房子。
原本郭幼帧想今日的时候将公主带去福王府安置的,虽然张砚和宁安公主两人都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但是收留几日只要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终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看到昨日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顿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想着今日得尽快寻个稳妥的住处才行。
一如往常,这城东的早市已热闹起来,蒸腾的热气裹着包子香飘了满街。街头巷尾都是街头巷尾尽是商贩们的吆喝声:
“新磨的豆腐咧——”
“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郭幼帧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官服的下摆不时擦过路边摞起的菜筐,又远离而去,她在这些人烟气中感受到生命的旺盛。
再往前走,她看见前面的青布棚子下,红艳艳的苹果垒成了小山。
看着这鲜红的瓜果,郭幼帧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嗜好,尤其爱那脆生生的口感。
“大人尝尝?今早刚摘的。”一旁的老农见了来了人,笑着递来了一个已经被擦得十分干净的果物,但见着是当官的之后那刚才还扬起的笑意煞是冷了半秒又尴尬的笑了起来。
郭幼帧一时间没发现他表情的变化,而是眼睛放光的看着那颗苹果,手里不自觉地就接了过来。
轻轻咬了一口,干脆声音和清甜的汁水瞬间便在郭幼帧的口中氤氲出来,她享受着这颗早日的苹果带给她的甘甜,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老伯您这苹果可真好吃,再给我包几个。”
见了眼前当官的人说话,这老农哪敢不从,他一边颤着手挑了几个大红的苹果包起来,一边苦着脸。
他想着,今日早上的生意还没做,就这样白白的折了几个苹果,罢了若是这苹果满足了这官爷的胃口总比让她掀了自己的摊位强。
他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将手中包装包好,递了过去。
郭幼帧啃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口苹果,从怀中掏出了钱,一边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东西,一边含糊的询问道:“多少钱?”
那老农先是一愣,随即又陪着笑脸说道:“大人您拿去吃就行,说什么钱不钱的。”他粗糙的手连连摆动,指甲缝里还沾着黑厚的泥土。
他以为郭幼帧在跟他开玩笑找由头,立马点头哈药,变的更加恭敬起来。
“买东西哪能不给钱?”郭幼帧一愣,立马递上了半两银子。
“这够了吧?”
老农愣了冷,喉结滚动了下,眼神飘乎的看向那钱说道:“这...这也太多了。”他颤抖着手去接银子,指尖却在触及银两时猛地缩回。
“大人您怕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这从来我就没见着当官在吃东西还给钱的。”
“为什么不给钱,买东西交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吃东西,买东西,就是要给钱。这钱你拿着,我也不为难你,也不故意这样做,这钱是你应得的。”
说完她便将那银子扔在了桌子上,随手打开手里的包装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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