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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乌轻巷

江月疏涟,今上小楼。

凉风细碎,漾荡盏中潋滟。

玄衣郎君凭栏远望清月下的那抹梨白。

彼时春风撩人,他眸中水光潋滟,淌了几分梨花醉的酌香。

分明是无理的问话,孟昭音竟也认真沉吟半晌。

“凡尘吵闹,也少真心。”

孟昭音垂眼,又恭敬说道:“今日多谢殿下。”

谢殊承应下这声看似真心的谢意。

他看着孟昭音,想起的却是某个与此刻同样清寂的春夜。

“那日骗你,是我过错。”

孟昭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殿下说的那日是哪日?”

谢殊答非所问:“我不叫谢白。”

孟昭音很大方:“没关系。”

随后片刻无言。

孟昭音十分规矩地行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差错的礼数。

正要离开时,谢殊的声音又遥遥传来。

“孟姑娘。”

她回过身,似乎面无表情,又好像很温柔:“此时夜深,殿下想做什么?”

“我又受伤了。”

谢殊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孟昭音觉得大抵是自己累出幻觉了,不然怎么觉得这几个字听起来有些明晃晃的委屈。

“我的脸被人砸出了一道痕。”

谢殊指着自己右侧的脸颊,“好痛。”

夜色幽深,遥遥相距,孟昭音当然看不到。

她下意识地微微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对。

……谢殊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脸受伤了跟她更没关系。

想到这,孟昭音便开始随意搪塞。

还没说出几个字,孟昭音就见到原本高高在上的人旋身落至自己眼前。

忽而有风吹过,孟昭音脸上微凉,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吹漏了一拍。

她瞬间什么也说不出。

月挂柳梢,人约黄昏。

谢殊欺身,偏过受伤的右脸,目光定定地看着孟昭音。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孟昭音能轻易闻到谢殊身上冷冽的清香和淡薄的酒香。

孟昭音抬头,看向自己方才想要看清的侧脸。

那道疏朗的声音此时在她耳边响起,好像有些担心。

“孟姑娘,我会不会变丑呀……”

轻薄灼热的声息打在她的耳垂,孟昭音再一次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说是伤痕,不过一道浅浅细细的红痕。

如果没有谢殊自己用手指着,孟昭音根本看不到。

“你自己弄的?”

谢殊认真地摇头,认真地纠正,认真地看着孟昭音:“被人拿花瓶砸的。”

“老头听说我要遁入空门,气的。”

孟昭音眯了眯眼,微微笑道:“他怎么没砸死你?”

谢殊低低笑着,似乎很愉悦:“我要是死了,怎么和你再续前缘?”

“续什么前缘……”孟昭音声音很慢,温善乖巧地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他,“小叔叔?”

“走了。”

孟昭音话是对月枝说的,唇边扬起的笑意却是向着谢殊。

……

“姑娘,谢世子好像还有话要说。”

月枝边走边回头,看向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谢殊。

孟昭音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笑了一声:“他不是有话要说,他是说不出话。”

“他是谢明灼的小叔叔吧?”

孟昭音不太确定谢殊和谢明灼的关系。

她原本也只是听人随口提了一句,对柳太守先前提过的王府关系又记不太清。

月枝颔首:“年岁差了二三,辈分却差了一辈。”

孟昭音知道了,便没再说什么。

她携月枝踩着霜月,悄悄说些背人的小话。

像在妙仁庵五年来最寻常的一晚,两位刚下晚课、肚中空落的女娘相伴着走,说着诸如唯善姑姑真伪善、今日又没有吃饱之类的闲话……

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夜深露重,谢殊挑帘,迎半目料峭。

回王府的路上,谢明灼面上显见欢愉。

“哥,你怎么一点都不醉?”

谢明灼量浅,不过几盏,双颊已染上酡红。

“喝不多。”

谢殊眼也不抬,随口应声。

“哥。”

谢明灼又叫了谢殊一声。

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忽然有些小意扭捏,让本就红着的脸变得更红:“叔祖母让我借今日看看孟姑娘为人如何。”

谢殊不是很想说话。

“哥,你觉得呢?”

夜深时的风迎面吹着。

谢殊面上涩冷,他放下帷裳,寻了个自在的姿势,有些慢地开口:“我觉得?”

“嗯。”谢明灼点头。

“私下我虽然喊哥几声哥,但明面上哥是小叔叔、是长辈。”

谢殊与谢明灼两人年岁相仿,明明一同长大,但谢明灼一见谢殊就很恭敬地称一声小叔叔。

他那时不过几岁,听不来一声又一声的小叔叔,觉得显老,所以谢明灼便改口叫哥。

如今突然又提了一声小叔叔……谢殊有些惆怅,他觉得今夜之后他当什么都不想再当小叔叔了。

但谢明灼既然已经开口了,谢殊再不想也得装模作样地当个长辈。

他稍稍端正坐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说道:“她和我不相熟,我要怎么觉得?”

谢明灼闻言点头,想来的确是这个理。

马车停靠在王府前,小厮扶着谢明灼下马凳。

谢明灼在落满霜月的青石板走出几步,最终还是回头:“那我就和叔祖母说,孟姑娘是很好很好的人。”

待人声悉数消散,舆外执鞭的照夜终于没忍住扭头问道:“殿下,孟姑娘是哪位孟姑娘啊?”

谢殊犯懒地闭着眼,语调平缓散漫,心不在焉道:“是和谢明灼定了亲的那位孟姑娘。”

照夜话多,跟在谢殊身边习惯了想什么就问什么。

“她长得好看吗?脾气好吗?”

谢殊睁开眼,有些烦:“又不是你家主子成亲,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奇嘛,感觉小公子对她很满意。”

谢殊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声道:“……我也很满意。”

……

照夜提鞭驾着马车驶过灯火葳蕤的长平街。

三更时一报,骐驹绕大半京都,蹄踏乌轻巷。

马车停靠巷口,隐入夜色。

坐在巷口择菜的白发老妪闻声睁眼,双手支膝站起。

她步子不稳地走到谢殊身前,递上一小黄纸包。

谢殊笑着接过,话家常一般提了句今春笋嫩。

那老妪连连颔首,喉间发出的笑声古怪:“春雨贵如油嘛。”

照夜小声叫道:“望婆,我有吗?我有吃的吗?”

被称作望婆的老妪不理睬,只对他道:“贪吃的臭小子,我要明日寅时的笋。”

照夜笑嘻嘻,又习以为常地应下。

临走时,他还是拿到了一颗酥糖。

同望婆道别后,两人才往巷子走。

乌轻巷很长,照夜细细数着墙上青砖。

待他横数到八十一时,谢殊才问:“胡呈如何了?”

照夜应道:“回殿下,人还活着。蛮蛮吊了他一口气。”

他按下第八十一块砖,一道不起眼的砖门瞬时而开。

谢殊踏入暗道,直走十余步,才有人在拐处迎上。

侍从将他领至底下三层。

灼火昏暗,谢殊轻车熟路推开牢门。

牢内冷寂,蛮蛮趴在案上,她的眼睛很大,眼瞳中大半都是眼黑,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铁架上满身血污的男人,看上去有些呆。

听到门被打开的响声,她慢慢侧首,看向来人,问好:“殿下。”

她跳下帽椅,小步哒哒跑到谢殊身边。

“他伤得很重,”蛮蛮指着铁架上的人,抬头,看着谢殊,声音很平,“今天就会死。”

说完,她害羞地笑了笑,有些天真的残忍:“把他送给我,他很新鲜。”

谢殊颔首,摊开纸包,捻起一枚梅子姜。

梅子入口青涩,平和嗅闻到的血腥味。

蛮蛮踮脚,也学着他吃梅子。

几步外的男人忽然抬头,用力吐出一口血沫,狠狠瞪向谢殊。

他面上五官狰狞,却没气力叫骂。

“今夜过后,最后一点作为胡呈的痕迹就要消散世间。”

谢殊在离他两步时停下。

“能把杀人如麻的山匪洗得这么干净,你身后的人费了不少劲。”

胡呈冷笑了下:“干净?”

“世子殿下,我胡呈生来便无父无母,认天地为亲。”

“您行行好,一刀杀了我,就当积德,行不?”

案前银刃尖刺,谢殊拿起最左侧一把匕首,轻握于掌中,而后又放回原位。

谢殊觉得无趣。

他转身留下一句杀了。

被铁链锁住的男人桀桀大笑,笑得涕泪横流:“胡呈多谢殿下。”

谢殊走出牢房,照夜紧随他身后。

照夜骂骂咧咧:“真烦,什么都查不出。”

胡呈是青州那日谢殊遇袭抓到的唯一还活着的刺客。

线索断了,谢殊却不着急,他再一次肯定雪客先生的死不是意外。

谢殊问:“击征何时回京?”

照夜马上答道:“明日申时末。”

两人拾梯直上三层,隔着一扇门,隐约可闻门后断断续续的戏文声。

暗门开后,谢殊拂帘入内,眼前先见红袖笙歌,一派堂皇景象。

戏台娇音侬软,紫衫旦怜甫见谢殊,水袖便将人迎笼住,柔声道:“殿下怎么才来呀,楼上香阁软玉早已备好等您了。”

台下茶座相隔一帘珠影,看不清来人。

李家公子皱眉,问向对面好友:“那人是谁?他怎么能上台?”

他头回来浮梦楼,自然不懂这儿的规矩。

好友明显是见怪不怪的熟手,见他那般毛躁,嗤笑道:“李公子,嘴里放干净些。”

“那人咱们谁也惹不起。在他面前,你我只有跪地的份儿,连擦靴都轮不上。”

台上戏音又起,好友也不再闲谈。

阁上玉炉生香,靡靡之音散于耳后。

紫衫旦怜正襟敛容,不见半分轻佻。

“殿下,里间衣物已备好了。”

说完,她便行礼告退。

鼻尖若有似无萦绕的血污气息终于热汤中尽数消散。

谢殊和衣入塌。

此时悄然,唯余更声。

一天真的过去了。

……

次日早,孟昭音被人请去惠厅。

按邓妈妈说过的礼数,此后日日皆要晨昏定省。

孟昭音把这当做尼姑庵里的早功晚课。

柳云婵微微笑看底下坐着的人:“昭音,这几日在府上可还习惯?”

孟昭音颔首,看着柳云婵道:“母亲说笑了,我怎么会不习惯呢?”

柳云婵似乎没听出孟昭音的话中带刺,她照例说了一些寻常关怀,才开始转入今日的正题。

“明珺堂习琴棋书画四大艺,另有设算数、骑射、茶道三类门课。”

孟昭音静静听着。

“你与谢明灼的婚约定在一年后。”

柳云婵边说边打量孟昭音的神色,见她面无抗拒之意,才继续说道:“侯爷的意思,是想让你借去明珺堂的时日多和他接触。”

从孟昭音进来就没再说过话的孟昭窈突然笑说:“姐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长公主日后难道不会过问这些?”

柳云婵不大明显地蹙眉:“窈儿,你——”

孟昭窈头一回打断柳云婵的话。

她看着孟昭音,凉声说道:“陛下亲自指婚,姐姐要是什么都一窍不通,岂不是犯下孟氏女贤良淑德的欺君之罪?”

孟昭音轻轻挑眉:“所以?”

“所以这一年里,姐姐就不要急着相识什么谢公子,”孟昭窈对上孟昭音的双眼,像是冷笑,“在明珺堂听各位娘子讲课才是你最要紧之事。”

“是吗?那还真是多谢妹妹替我思虑周全。”

孟昭窈看向柳云婵,像往常那般温婉。

柳云婵看着孟昭窈半晌,才对孟昭音道:“那昭音今后可要在明珺堂好好学些道理了。”

问安终于结束。

孟昭音露出今日最为真心的笑意行礼告退了。

孟昭窈也要走,转身时被柳云婵留住。

“窈儿,你姐姐荒废五年学艺,再捡起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花心力在谢明灼身上。”

孟昭窈半垂眼帘,顺着柳云婵的话道:“阿娘很讨厌姐姐吧。”

柳云婵略微怔愣。

她未曾料到孟昭窈会如此直白地挑明。

“这场婚约,圣上并没有指名道姓吧。”

不知为何,柳云婵觉得孟昭窈的脸色有点冷。

但很快,孟昭窈又变成柳云婵最熟悉的乖巧闺秀的模样:“阿娘放心,我也讨厌孟昭音。”

柳云婵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只能握住孟昭窈的手,轻声宽慰道:“窈儿只要记住,娘是你一个人的阿娘,你父亲眼里定当也只有你。”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孟昭窈如今听来却没有任何雀跃。

她露出一个笑,眼中却无半分笑色。

“阿娘也有姐姐,我好奇……你当初也讨厌她吗?你又为什么讨厌她?”

柳云婵放于孟昭窈袖侧的指尖微屈。

“讨厌吗……”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气,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孟昭窈是柳云婵此生最亲近之人,所以她可以不用委曲求全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可以说真话。

柳云婵想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辈子说了太多谎话,真心便再也找不到时,孟昭窈突然不想知道了。

“阿娘,日后再说吧。”

孟昭窈轻轻晃了晃柳云婵:“我前些日子新谱了一首曲子,你还未听过呢。”

柳云婵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温声说好。

春风轻和,孟昭音出了侯府。

照岑老夫人写的纸条,顺长平街西向而行。

纸条上的铺子不是关了门就是听从柳云婵。

她如今要找的,是纸条上的最后一家。

不知走了多久,在看到一间已落了灰的胭脂铺子时,孟昭音才停住步子。

她提裙拾阶,纤指微曲轻叩大门。

隔了许久里间才传出一道冷清的声音:“这儿不做生意,阁下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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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乌轻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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