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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露华浓

孟昭音后退一步,仰头看向檐上牌匾,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匾上的露华浓三字已落了半层灰。

她看着紧闭的门窗,抬手轻拍门扉,表明身份:“我是柳氏的人。”

里面依旧冷寂,孟昭音稍稍提声安抚:“你不必忧心。”

半晌后大门半开,门后是一张清美又冷颓的面容。

孟昭音的目光落到眼前人左眼尾处用胭脂画作的花。

她眼尾描画的那朵花分明正在花期,开得最盛,却无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凋零之感。

“你是谁?”

“我姓孟,”孟昭音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她止住那人即将要关门的手,“我是孟昭音。”

花想容欲要挣离的手顷刻顿住,她这时才认真看向孟昭音。

长平街人声渐盛,花想容不愿在外多做拉扯,她退后一步,让孟昭音二人入内。

孟昭音踏进屋中,只见屋中摆设半旧,毫无人气。

若是让翠珠来了,定会大失所望地指着店中的胭脂水粉说句过时。

奈何孟昭音常年居于尼姑庵,并不知晓上京女娘如今时兴何物。

她微微矮身,目光一一掠过装着口脂的青瓷小罐。

同门匾上落了灰的字不同,这些藏香的瓶罐一尘不染。

“孟姑娘大驾光临,为做什么?”

花想容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

孟昭音眉眼含笑,回身道:“为我阿娘看看想容姑娘。”

花想容远远站着,听了这句话也仍是那副冷情的模样。

“若我想要这支眉黛,应给花掌柜多少银两?”

孟昭音忽从手边挑出一支眉黛问道。

花想容扫了一眼,开口:“这颜色已经过时了。”

孟昭音闻言,将那支眉黛放回。她唇瓣微抿,似有些无措苦恼。

淡淡天光落她长睫,恍惚故人眼眉。

花想容抿唇,想起孟昭音五年遭遇,自觉失语:“此为旧物,不堪为姑娘描妆。”

孟昭音垂眼,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没再开口说话。

她走走逛逛,挑挑拣拣,似乎是真来买东西的。

花想容道:“孟姑娘若想花银两,不远处开了一间新铺子,或许比这里更适合你。”

孟昭音拿起一只小瓷瓶,轻轻打开盖子,杏花香扑鼻而来。

“是吗?可我更喜欢这里。”

花想容静静看着孟昭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昭音放下香粉,从月枝手中接过一张地契,慢慢走到花想容身旁。

“我喜欢这里,所以想让这里……重见天光。”

花想容盯着地契上的柳氏朱印,目光移至孟昭音那双肖似故人的眉眼上。

……她方才便不该因为这双眼睛心软。

“我还想知道,五年前还风光无两的露华浓,如今为何没落至此?”

花想容冷笑:“你只见表面风光,却不知道风光底下藏了多少不能见光的事。”

“柳云韶活着的时候,那些肮脏的东西不敢露面。”

“可她死了。”

花想容的声音轻了半瞬,很快又冷声道:“柳云韶死了。”

不过三年,露华浓便被那些隐于阴暗的爪牙借谣言污语扑杀殆尽。

“胭脂毁容、香粉伤身俱是空穴来风,可偏偏蛇打七寸——孟姑娘还要继续吗?”

花想容话音一转,意有所指地看着那份地契。

孟昭音并未天真地询问谣言从哪里传来。

她将地契妥善放好,目光定定看着花想容:“想容姑娘,我有我的理由。”

“露华浓是阿娘的心血,即使前路渺茫,我还是想试试。”

孟昭音的重音若有若无地放在“阿娘”二字。

见花想容那张死水似的脸上微有生气,孟昭音心知自己走对了。

青州从来都非安身之处,此后若想在上京这潭深渊立命,露华浓便是她为自己寻的筏舟。

“此事暂缓不急,”孟昭音弯了弯眉眼,张弛有度,“想容姑娘,三日后再见。”

春信已至,和风拂柳。

今日清闲,孟昭音不急着回府。

她漫步长街,见山花满篓,从花篓中挑了枝粉绿相见的花簪在月枝发上。

孟昭音买下这满篓花,抱在怀中,山间清香迎面扑怀。

遥天暮色,长平街沉寂良久的露华浓的轩窗忽开。

掌柜娘子垂首,山花随春风一道入她眼了。

……

定安十二年,宫中侍典女官奉贵妃之令,于官学书院内设明珺堂。

马车辘辘,缓停院前。

翠珠亦步亦趋跟在孟昭音身侧,临近书院,她抬手拦住月枝。

“姑娘,明珺堂有外侍不得入内的规矩。”

孟昭音颔首。

她提裙上阶,由白衣书侍领路。

书侍眉眼低垂:“孟娘子,过了这道门,左行是公子们的书院,右行是女娘们的明珺堂。”

孟昭音顺势右望,还未等她看清什么,耳中就闯入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

“孟姐姐!”李从玉从不远处小跑而来,双鬓碎发随风悠悠,露出一张珠圆粉玉的小脸,“你来啦!”

李从玉有副热心肠,她轻轻晃了晃孟昭音垂在身侧的手,俏皮道地眨眨右眼:“我来当你的书侍吧。”

一旁的书侍见状,十分识趣地退下:“二位娘子慢行。”

李学士家的女娘向来惹人亲近,孟昭音很喜欢她:“好呀。”

“书娘子说今日要查小楷,昭窈姐姐的簪花小楷练得最好。”

“是吗?昭窈真厉害呀。”

两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到了明珺堂。

孟昭音仰观明珺堂三字,其字形凌厉如刃,于回峰处又见似水柔情。

“这是贵妃娘娘的墨宝。”

李从玉见孟昭音一动不动地盯着匾额,以为她喜欢,就介绍道。

“孟姐姐,我们快点进去吧,不然就要迟到啦。”

明珺堂不像隔壁书院那般对学策赋论、家世大小严格划分。

明珺堂,凡上京闺秀者,皆可从心学之。

甫一踏入堂间,孟昭音先闻到胭脂伴着书墨的清香。

女娘们的裙摆团团转开,像一簇一簇盛开的春花。

书娘子尚且未至,堂上娇声四散,绕来绕去,总是绕不过远安侯府刚回上京的孟大姑娘。

如今人真来了,讨论的话声却如云雾般迅速歇散。

有人招手唤道:“从玉,我给你带了点心,你快些过来。”

李从玉应好。

她走出几步后,忽又有些忸怩地侧首回望孟昭音。

李从玉觉得自己把孟昭音一个人留在原地很不厚道。

孟昭音露出一个笑:“谢谢你。”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为李从玉好心的怜悯。

李从玉不是很聪明,但还是能清楚感觉到这里的许多人看不惯孟昭音。

李从玉稚鹿般的圆眼微微下垂:“孟姐姐……”

“巳时钟声已响,诸位娘子为何还不回席?”

一位手持戒尺,鬓发一丝不苟梳得奇整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边。

书娘子步履无声,此时倏然至此,众人不免失色。

孟昭音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站在眼前的李从玉瞬间滑到座位。

“你还站着做什么?”

书娘子扔下这句话,绕过孟昭音走到檀案前,将戒尺不偏不倚地正放案上。

孟昭音看向书娘子,没有动作。

书娘子头也没抬:“一行二排。”

孟昭音目光随即投向一行二排,那方临窗,正好窥探春光。

孟昭音才走出一步,书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今日书课,你坐这。”

孟昭音看着书娘子让出檀案。

底下没忍住传来声幸灾乐祸地窃笑,书娘子眼梢平静一扫,那人立马闭嘴垂首。

被点名的孟昭音倒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依言走到檀案前落座。

书娘子环视堂上已经无声坐好的女娘们:“请娘子们拿出抄写好的赋文,以宁娘子为始,依次一一而上。”

坐在首位的宁念起身走到案边,双手轻轻将宣纸放下:“请书娘子看。”

书娘子却没看字,她看向孟昭音:“孟娘子也随我一道看。”

宁念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

“望字识心,”书娘子对着宣纸淡声道,“宁娘子凡事切莫操之过急。”

宁念颔首敬道:“谨听娘子教诲。”

“孟娘子有何见解?”

孟昭音懒得去猜书娘子此举意欲何为,看字就看字:“好看。”

之后连着上了好几个人,不管字迹如何,孟昭音永远绕不开好看两个字。

有人为了挑事,特地快速写了一张乱糟糟的字迹。

孟昭音微微笑道:“像狗一样的好看。”

这回走上来的是李从玉。

李从玉字如其人,笔锋圆润,走势温和。

孟昭音照例两个字。

书娘子却不急着开口。

李从玉等着书娘子的评语,却不敢直视书娘子。

她将头低低垂下,两手指尖纠绕,只想马上回到位置上。

书娘子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除了好看,孟娘子还觉得如何?”

堂上无声静默,所有人都在猜测孟昭音惹了书娘子不快。

众目睽睽下,孟昭音轻轻指着左下三字:“李娘子的字像草茸茸。”

窃笑声又起,陈婉眼觑书娘子神色,见她并未要出声制止,才大着胆子嘲道:“哪里有字是草茸茸的,孟昭音,你到底识不识字?”

书娘子佯装未闻,只对李从玉轻表赞许:“娘子比之前写得好。”

李从玉松下一口气,抬首对书娘子和孟昭音笑得娇憨。

“娘子们的大字写得都好,今日便不再布下功课。”

书娘子观阅完众人书墨,满意地微微颔首。

“初见诸位娘子的墨迹,不知孟娘子更喜欢哪张?”

“书娘子,”陈婉不满道,“孟昭音大字不识,怎么能听她片面偏心之词!”

孟昭音长睫垂落,觉得陈婉傻得大概无药可治。

难道要把她识字这件事专门写在身上才叫识字吗?

书娘子面容冷肃,沉声道:“我已经替娘子们剪去左下处的芳名,可还有哪里不妥?”

陈婉没说话,却依旧忿忿不平。

“还请孟娘子凭心。”

宣纸铺满檀案,孟昭音满目墨色。

书娘子有句话说错了。

此中某张墨迹,她并非初识。

鸿雁千里,遥传锦书,一去经年。

某人的一笔一画,孟昭音再熟悉不过。

太守府每年送来的,除却浴佛节上供的香火,还有经由妙仁庵主亲自送到孟昭音手上的一寸尺素。

妙仁庵主也曾问过孟昭音纸上写了什么,怎么她都一个字都看不到。

孟昭音将火烛放于空白宣纸下方,不多时纸上便显出字形。

“没什么,不过是我妹妹贪玩。”

妙仁庵主对孟昭音的言辞将信将疑,直到亲眼见到信上所写,才肯放下心来。

孟昭音收回思绪,目光流寻檀案,终末停在其间一张上。

簪花小楷柔婉赋情,孟昭窈的确练得一手好字。

孟昭音看着铺在案上的宣纸,心中想的却是旧年尺素。

尺素上仍是那手叫人称好的字墨,那人落笔写下——上学堂好烦,谁家娘子犯蠢,日日端庄好累……

“这张。”

书娘子顺着孟昭音的目光而望,赞同道:“孟二娘子的字确实最好。”

……

长乐宫。

孟贵妃斜倚榻上,阖目养神。

听书娘子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后,她才舍得开口:“她当真选了窈儿?”

书娘子颔首:“应该是真心的。”

孟贵妃不知在想什么,只道:“你倒是舍得对她多尽良言。”

书娘子低眉,又奉上一张宣纸:“娘娘,这是她今日写的经文。”

宫侍上前接过,双手捧于孟贵妃眼前。

落笔者对经文烂熟于心,宣纸上字迹工整大气,不见断墨,暗含飘逸。

“你说,这字像不像柳云韶?”孟贵妃看了一眼,忽而问道。

书娘子沉声道:“与明珺堂三字确有几分风骨相像。”

孟贵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就当书娘子将要踏离长乐殿时,殿中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下月明珺堂春试,本宫会亲自到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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