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逢春识音 > 第19章 风月

第19章 风月

董蒙的声音很大,这句话更是故意喊出来给人听的。

柳时昀无语,孟昭音皱眉。

一旁的罗绣猛然挣开月枝搀扶她的手,冲到董蒙身前,努力向他解释道:“大人,我妹妹她并非有意闹事的!”

“若非纪公子他——”

“铮”的一声!

不过眨眼之间,众人只见一柄铁器出鞘,一道冷寒的刀光越空划破罗绣口中如同洪水决堤般的话音。

董蒙的银刀抵住罗绣的脖颈,锋利的边刃近在咫尺。

“这位娘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脖颈处的冰刃触感很冷,罗绣双唇轻颤,在害怕。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董蒙,就在董蒙以为她没有胆量再说话,马上要收刀时的那一瞬间,罗绣突然生出很大力气地开口。

“纪衡修,忘、情、负、义、不、堪、为、人。”

即使艰涩喑哑,却掷地有声,字字分明。

董蒙手上收刀的动作一停,眼神一凛,身边最懂察言观色的副官见状立刻喝道:“来人,将这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之辈拿下!”

“大人且慢!”

眼见官兵围上,孟昭音想也未想便出手将罗绣护在身后。

柳时昀默不作声地挡在最前。

不过半个时辰,岔子接二连三地出,董蒙拧眉,压抑着语气,很不爽道:“干什么?孟姑娘难不成还要阻挠本官捉人?”

一团乱麻的事态摆在眼前,孟昭音不知前因,不明后果,甚至连纪衡修是谁她都不知道。

她暂时只能捋顺线头,把线后面缠着的麻球踢走。

罗绣不应该被带走,她没有犯错。

想清楚后,孟昭音心里就有底了。

“我不曾要阻挠大人。”

她目光定定直视董蒙:“我只想请问大人,如何断定这位娘子所言为虚?又如何笃信自己所见为实?”

……怎么又是听起来文绉绉弯弯绕听不懂的屁话,董蒙心里暗骂一句操了蛋了。

他皱着眉,听完后“哼”了一声,以示自己虽然听懂但不屑一顾的态度。

孟昭音转身面向围观百姓,软下语气,平和道:“青天之下,我相信董大人办事定当不会违背本心。”

孟昭音又看了一眼董蒙,话却是对身旁的罗绣说的:“天理昭昭,若死者真是怨屈难明,大人必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董大人,你说对吧?”

董蒙不置一词,脸色逐渐阴沉。

孟昭音晃了晃罗绣的手,用眼神示意,罗绣因愤然气急而不断起伏的胸膛才逐渐平息下来。

人最忌大喜大悲,方才一场悲恸欲绝,竟将她满身气力都吞吃了去。

罗绣发髻散乱,一张脸苍白,很勉强地挤出几个字:“……还请大人千万要明鉴是非。”

孟昭音暗叹一口气。

她叫月枝看好罗绣,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柔帕,走到那片血泊旁,小心为那朱红戏衣的女娘遮盖遗容。

做完这件事后,孟昭音终于有闲空。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高耸的茶楼,道:“阿绣姐姐,去喝喝茶吧?”

柳时昀移到孟昭音身边,顶着一张冰霜脸不请自来:“我知道茶楼里什么好喝。”

“什么好喝?”

还没听到柳时昀的回应,一道傲然凌人的高声自上而下响起。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通通退让!”

马鸣嘶嘶,蹄声踏踏,扬起阵阵尘土。

百姓纷纷避让到边上两侧,让出一条旷广的大道。

这十足唬人、十足显眼、十足生怕没人看的架势引得孟昭音抬头。

一抬头,孟昭音不期然对上一双在大多时候都被轻佻的笑意遮藏住的淡漠眼眸。

紫衣华服的郎君高骑马上,日光洒在皙白的脸上,他低着头,眼帘微睁,春朝熠熠皆落此中。

董蒙右膝跪地,抱拳行礼,大声道:“大人!”

谢殊翻身下马,接过照夜递上的一方洇了花香的半湿柔帕,将手掌仔细拭过几遍后,他才用正眼看向董蒙。

董蒙立马禀报,依旧保持跪地抱拳的姿势:“卑职现已查明死者身份,死者名为罗茵,生前是浮梦楼的伶人,昨日午时三刻从浮梦楼中离开,今日巳时书院闹事,撞墙而亡。”

谢殊听完,没有说话。

他看了眼顶上黄梨香檀的匾额,又看了眼在“书院”右上方用烫金小字特意提的“开太平”三字。

“……程老头得气死了,”最后摇摇头,装模作样地痛惜,“早就说了让他私下多积点德,他不听,现在好了。”

“师兄放心。”

柳时昀忽然出声。

他平静地纠正道:“老师身体很好。”

谢殊闻言,笑了笑。

他看眼董蒙,问道:“理由。”

大概见董蒙有些懵懂,谢殊又好心补充一句:“为什么到书院闹事。”

董蒙不敢不答,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暗暗斟酌语气,最后决定学那些聪明人当一个高深莫测的谜语人:“她说她与纪二公子有些仇怨。”

具体什么仇什么怨,其实董蒙也不知道,他谨慎地下了定论:“应该是骗子。”

“纪二?”

董蒙点头,很快道:“纪二公子是户部纪侍郎纪大人的胞弟。”

“这案子就是纪府下人来大理寺鸣冤的。”

照夜站在谢殊身后,大声地嘀咕一句。

谢殊微微歪头,用左手扶住落枕的脖颈,“这样啊。”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按照大理寺寻常的查案惯例——大人喝茶,小人干活。

人群在官兵的驱逐下渐渐散了。

照夜领人将罗茵的尸首抬进书院,随行的仵作也跟着入内。

书院外的专人查探现场,处理血迹。

董蒙搬来一把太师椅,谢殊瞥一眼就道:“再来四把。”

……一个屁股要坐四把椅子,屁股真大。

董蒙半低着头,心中腹诽,眼珠乱转间与孟昭音相视。

他听到孟昭音说:“不用了。”

又听到谢殊说:“为什么不用?”

又听到孟昭音说:“闲杂人等不应该打扰大人。”

最后听到谢殊说:“我和柳时昀师出同门,你们和他站在一起,不算闲杂人等。”

“公私分明,师兄。”

柳时昀结束了这段无意义的争执,董蒙欣慰地想,原来谢殊的人生也不是那么万事顺意啊。

……

茶楼就叫茶楼,没有什么美名雅称。

楼主无名无姓,没有人见过他。

听说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数不清的钱。

所以。

茶楼有世间最名贵的香茗、最珍贵的清泉。

和所有的风雅清高背道而驰,茶楼地处繁闹的长街交汇之处,曾被自诩传统实则穷酸的文人提笔怒批茶香实为铜臭香。

茶楼有十层。

每一层楼的茶不同,客人也不同。

茶楼的客人不称茶客,称登高客。

登高客,三层古道热肠,可望英雄;五层光风霁月,可望将相;七层高山景行,可望王侯,九层真心完人,可望天家。

只这一点,便让寻常百姓趋之若鹜。

然而,怎么登高、凭什么他五层我三层……就无人可知了。

孟昭音又累又渴,对望什么都兴致缺缺。

入帘进楼,一层只是普通的茶楼,坐的也都是寻常喝茶的百姓。

几人还未开口,就有小厮行礼领路,直上七楼雅间。

“先生吩咐过了,这是为祝孟姑娘回京送上的茶礼。”

小厮话音刚落,一阵轻盈的茶香便飘然落了满怀。

瓷中春水滢滢,窗外雾云薄薄。

孟昭音往下望,只见大半个上京尽览眼中。

孟昭音抬眼,小厮仍低低垂首地站在那,唇边也依旧衔着几分不深不浅的笑意。

她温声道:“先生认识我?”

小厮摇头。

茗香静心,罗绣的面容比之前平缓,道:“鹤先生好像并未有传闻中说的那般古怪。”

“鹤先生?”

“茶楼的东家,”罗绣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件逸闻,“茶楼兴起时,风靡上京。石将军和仇将军家的公子为了附庸风雅,也特地跑来喝茶。”

“一进楼,石公子被送到三楼,仇公子被送到五楼。那会儿仇将军还没升,两家大人官职相等。石公子肯定不甘心,就闹问凭什么,明明他们一路货色,凭什么他矮人两头。”

“边骂边硬闯,污言秽语传到了在七楼听曲的安王耳边,接着又被在五楼喝茶的陈尚书派人请了出去。”

小厮解释道:“石公子欺男霸女,为人不齿。”

“真有意思,”孟昭音弯弯眼眸,“茶楼不用高手坐镇,也有自诩清高又高人一等的登高客甘心借刀了。”

“是啊,圣上又不可能来喝茶,所以九楼没人,七楼是高山景行的天潢贵胄,五楼是光风霁月的达官贵人,这些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和自己看不起的人同起同坐。”

罗绣呵呵道:“一言蔽之,就是你什么档次也敢和我喝同一盏茶。”

小厮适当改错:“是高山景行的人,和光风霁月的人。”

罗绣显然不信,虚伪笑笑。

孟昭音叹了一口气:“位高权重的人总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好人。”

她又好奇问:“哪层人最多?”

小厮答:“三层,可以花钱买席位。”

“怪不得摆明造势坑钱的地方屹立不倒,除了九楼,所有人的钱都赚到了,”孟昭音感叹道,“真厉害啊。”

小厮依旧改错:“你情我愿,不算坑钱。”

孟昭音从善如流地道歉:“是我心生狭隘,冤枉楼主了。”

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柳时昀认真道:“没有狭隘,不算冤枉。”

小厮看了看柳时昀,欲言又止。

孟昭音有点奇怪,看着小厮问:“你偏心啊,怎么不反驳他?”

“茶楼的东家是柳氏的人,造势的手段是我想出来的。”

孟昭音张口。

柳时昀平静地喝了一口茶,又道:“我也没有见过鹤先生。”

孟昭音闭嘴。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沉默半晌有余。

孟昭音才开口问道:“阿绣姐姐,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茵姑娘又是……?”

这一提,罗绣有些涣散的眼神便聚起了光,但只一瞬,那光又靡靡散去。

“我昨夜收到了罗茵的一块手帕,今日到浮梦楼的时候,又听说她走了,找到书院的时候,她已经撞墙了。”

“没过一会儿,那些官兵来了,要把我赶走,多谢柳公子路过相助,我才不至于被人赶走。”

罗绣说完,起身下跪,沉默地行了大礼。

柳时昀反应很快地往罗绣双膝下垫了软布,将她扶起:“只是路过相助,罗娘子不必如此。”

“阿音,也谢谢你。”

说着,罗绣又朝孟昭音的方向弯下双膝。

孟昭音提前做好准备,不准她跪。

罗绣抹掉眼角的泪,感激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抱着罗茵的尸体,心想她不能无家可归,可我其实并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现在想想,我连她是不是叫罗茵都不知道。”

罗绣笑得有些自嘲。

“我夫君是浮梦楼的护卫,自露华浓闭门后,郎君就托人在浮梦楼为我寻了个差事。”

“罗茵是浮梦楼的伶人,听她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见她一个人在上京不容易,又都是本家的,就同她拜了姐妹,平日里能照料的就多照料一些。”

“她性子很好,有什么错处我说了就改,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她让我让得多,也是真把我当姐姐的。”

“罗茵绝对、绝对不会做出毁坏书院清誉的事情,”罗绣眼圈微红,咬牙道,“因为她最敬佩的就是读书人。”

“我没有见过这么傻的,难道读了圣贤书的就一定是圣人骨吗?!”

说完这句话,罗绣连忙又补充一句:“柳公子,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柳时昀点点头,道:“我认同你说的话。”

“阿绣姐姐,”孟昭音问,“纪衡修是谁?”

罗绣冷笑:“户部侍郎纪云修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畜生一只。”

说完,罗绣从怀里拿出一绢丝帕递给孟昭音。

丝帕上血迹殷红,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有干涸血痕流淌的印记。

“我把血书呈给董大人看,你猜他说什么?”

罗绣忽而大笑不止,她捧腹拍案,珠泪滚滚晕开唇边胭脂:“那位董大人先说,武将不识字,又说三教九流出身的伶人,定是满嘴谎话。”

“我说你不识字,我读给你听呀,罗茵不会撒谎的。”

“董大人说你有证据吗?”

罗绣似乎笑累了,她静静地靠着窗边,春风撩开额前散碎的发丝:“好可惜,我没有证据。”

“因为罗茵确实是位唱戏的伶人。一位伶人的死,可能比这朵落花还不起眼吧。”

孟昭音的目光轻轻落到桌上那朵落花,她捻起春风相携而来的小朵过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衡修负我。

血绢上五个大字,每一笔、每一画都在诉说着纪衡修的薄情。

孟昭音想,罗茵可悲。

即使罗茵什么也没有,但纪衡修这般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娘,算不算是吃绝户?

于男子而言,风月乃人生一妙事。偶生兴致提笔写下一首吟风诵月之诗文,百年后或还能博得声声赞颂,叫人艳羡公子风流。

于女子而言,风月多当一桩惨案。三分的女子不巧贪心爱上五分的男子,要被人指指点点,攀附高门,痴心妄想,死也活该。

……

回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的时辰了。

孟昭音远远就看到邓妈妈站在大门等候。

她提裙上阶,走到邓妈妈跟前:“邓妈妈可用过午膳了?”

不等邓妈妈回话,她就对月枝道:“月枝,把点心拿给妈妈。”

伸手不打笑脸人。

邓妈妈来不及开口,手上就多出一只点心盒子,无奈只能说道:“……多谢姑娘好意。”

“李嬷嬷已经到了,姑娘还是快些随奴到惠厅吧。”邓妈妈转身,语气有些僵硬的松软。

孟昭音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朝月枝露出一个几许得意的笑。

她贴近月枝,俏声道:“邓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月枝拆穿道:“姑娘,谁看到你笑得那样可怜都不会说重话的。”

孟昭音不承认。

快走到惠厅的时候,孟昭音又对月枝道:“我对柳云婵笑得很可怜是没有用的。”

“所以我决定以后都要对她笑得小人得志。”

孟昭音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嘿嘿——就像这样。”

月枝鼓鼓掌。

惠厅中。

“贵妃娘娘常称赞二姑娘良玉之姿,”李嬷嬷端坐下位,正微笑地赞许孟昭窈,“二姑娘的端庄自持,即使在上京城的所有女娘中,都是佼佼为上。”

柳云婵听了,更加满意地看着孟昭窈,嘴上接着客气道:“嬷嬷实在言过了。”

余光又见门口的孟昭音,又道:“昭音,你来了。”

孟昭音很规矩地行礼:“母亲安好。”

柳云婵叫孟昭音走近一些,介绍道:“这位是余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从宫里出来的。”

孟昭音又很规矩地向李嬷嬷行礼。

李嬷嬷挑剔地打量孟昭音,脸上的笑意不变。

然后,她放下茶盏,站直身子,走到孟昭音身前。

“啪!”

绿竹制成的戒尺不过一下就打肿了她的手背。

孟昭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依旧维持行礼的姿态。

李嬷嬷笑了笑:“姑娘好心性,免礼吧。”

孟昭音轻轻安抚生疼的手背,道:“多谢李嬷嬷。”

“奴想问问姑娘,方才那一鞭,你为何不躲开?”

孟昭音老实地回道:“在庵里要是有经文背不熟,庵主就打人。”

李嬷嬷垂眼,控制自己不去看柳云婵的表情。

柳云婵呵呵两声,配合地掉了两滴谁都看不到的泪滴:“真可怜。”

孟昭音没说话,她微微低头,看着角落里那只半旧香炉缥缈而出的青烟。

之后,她的鼻尖嗅到一缕香味。

不是青烟飘散的香。

是孟昭窈身上清浅温淡的薰草香。

“时候不早了,姐姐快带李嬷嬷到溪霜院吧。”

孟昭窈晃了晃孟昭音的衣袖,睁大眼:“我也要去,你让不让。”

修文好累…感觉自己像一个无良商家良心发现后开始不停地往汉堡里塞肉饼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茶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六十二年冬

我的18岁男房客

宁得岁岁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