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漫长而高耸,灵隐寺藏于其中,见证过无数心诚意坚的香客跋山涉水而来,只为在面对佛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能够坦诚而直接的面对自己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不与他人诉说的**与渴求。
灵的从来都不是香支,而是心底燃烧的信念。
郁烟不信佛,但足够敬佛,所以无论是用现金去买香花券,还是对于一些礼佛的细小规矩,她都事无巨细的提前告诉了卢以姗,让她跟她一起认真遵守。
卢以姗表面不以为意,心里却又怕真的冒犯到佛祖会引来什么不好的报应,口嫌体正直的与她一起恭恭敬敬的上好香,跪在大殿前的明黄硬殿上虔诚的许下自己的心愿。
郁烟也是在跪下的那一刻,才冷不防的发觉——
原来她真正想要给宋栖寒求的,不是荣华富贵,身居高位,而是健康平安,万事顺遂。
甚至给她自己求的,也是一样。
从硬垫上挺直膝盖时,她忽然就释怀了——
万事不比健康,万金不换快乐,只要她和他这辈子都能平平安安、天天开心,就比什么都强。
跨出正殿之后,她没再去其他偏殿,直奔法物流通处,给宋栖寒求了一条沉香手串,又求了另一条白玉菩提,等出了寺庙之后,她才把那串白玉菩提递给卢以姗。
“干嘛?给我求的?”卢以姗接过白玉菩提,反复瞧了几眼,依旧嫌弃,“我可不戴这种玩意儿,你自己戴吧。”
郁烟屈指敲她脑袋,“谁让你戴了?有空带回家去,给你姑姑求的。”
“啊?你干嘛给她求这种东西——”
“——昨天贸然过去打扰她,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正好今天上来,也算是投其所好了,不至于太失礼数。”
“可是你们不是都没有谈拢吗?”
“没谈拢礼也得送到位,哪有求人办事只有办成才给礼的?那未免有点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
“也是,”卢以姗觉得她说的对,停下脚步,拍了张佛珠的照片给卢薇发过去,又敲了几行字过去,“那我先跟我姑说一声,等过阵子回上海的时候再给她带回去。”
郁烟颔首,跟她一起踏上下山的幽径,“行。”
说是上班前最后一天能在一起玩的时间,可还没等两人好好玩,卢以姗那边就出了紧急状况:原本说好明天才谈的签约,因为负责人要临时去外省出差,过来跟她协商能不能提前到今天。
一直到上车前,她的唇角都是耸拉着的。
郁烟趴在车窗上,摸着她的头宽慰道:“以后一起玩的时间还有很多,你先去把正事儿办了,我又不会跑,等你没事儿了我们约时间出来来。”
“好吧,”卢以姗心大,性子直,脾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短短一句话就给她哄好了,又变回笑意盈盈的模样,“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哦。”
郁烟挥挥手,目视她所乘的车辆离开,才打车去了省博。
省博坐落于之江,距灵隐寺不远,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走到矗立着的巨大建筑前,面对清冷到毫无人烟的大门,她才反应过来——
今天是3月31日,是个周一。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调转脚尖转身,打算扫兴离开。
一转眼。
张伯然双手插兜,文质彬彬的站在她身后笑。
“终于注意到我了。”
他几步走上来,晃了晃手里串着钥匙的门禁卡,“走吧,带你进去。”
郁烟微微瞠起眼皮,眼底的情绪很快从惊讶变成欣喜,“张导,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公休吗?”
“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张伯然打开博物馆的门,摆出一个请她进入的手势,“还不如过来干会儿活,不至于让时间那么难熬。话说你也......?”
“本来打算跟姗姗在附近玩的,她突然有事先走了,我想着这么近就过来看看,结果忘记今天是周一了。”
“那你命还挺好,咱俩正好前后脚。”
“要么说张导您是我命里的贵人呢?”
“少油嘴滑舌,”张伯然带她一路上楼,进了修复室,“既然来了,那就提前上班吧。正好手里有个大件儿,需要你帮忙。”
郁烟两手背着勾在身后,边走边巡视着未来即将工作的地方,难免有些兴奇,“我听说省博的修复师有七、八个呢,怎么这里就两张桌子?”
“这是我个人办公的地方,这张桌子是我的,另一张桌子是给你添的,其他人都在另一个房间里。”
“啊?后门给我开这么明显不太好吧?”
她可不想一进来就遭受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虽然可以做到不在意,但偶尔也会觉得膈应。
“不算开后门,只能算特例,毕竟外面那么多博物馆都想抢你,我们也得给出足够的诚意才能留下你不是?”张伯然说着,从储物柜里拿出两件白大褂,抖展,把其中一件递给她,“放心,这是馆长特批的,不然我想给你开后门也没那么大能量。”
听完他这一席话,郁烟才放下心来。
套上那件白大褂的刹那,她已经进入了修复时的专注状态。
过去几年,她一直在专精于瓷器类的修复,对于青铜器的修复技艺虽没完全落下,但比起瓷器,还是稍显吃力。张伯然知道她在外面接委托不怎么能接触到青铜器,一上来,就给了她尊碎的不成样子的青铜鼎。
“步骤都没忘吧?”他靠在她桌前,挑下巴,“说说,这种该怎么修?”
郁烟翻看着检验报告,专业性毋庸置疑,“泡锈除锈,冷焊拼接,做旧补锈,最后封护。”
“拿这个当正名状对你来说不难吧?”
“不难,就是费时间。”
“给你十天够不够?”
“多了,”她放下报告,失去纸张遮挡的眼里全然是胜券在握,傲的令人信服,“最多一周,快点五天。”
张伯然了然于胸,点点桌面,起身,“那不打扰你了,有需要随时喊我。”
郁烟颔首,着手去准备负离子水。
回答听起来简单易上手,实则在面对碎到没办法看的青铜片时,耐心远比技艺更重要。要反复把青铜片一片一片的泡在负离子水里清除表面的土锈,听起来没什么难度,但做起来就不是一句“麻烦”能替代的了。
从上午九点半看到这堆碎片,一直坐到下午四点半,也才不过处理完1/2多一点。
她想趁着心流状态继续把剩下的也全都处理完,张伯然不让。他强硬的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勒令她跟他出去吃口饭。
“你去吧,张导,”人离开椅子,心却还黏在青铜碎片上,郁烟心心念念的盯着它们,不想放弃,“时间还早,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们都处理完,明天就可以直接去冷焊了。”
张伯然生拉硬拽,完全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行,中午我给你带的饭你就没吃,晚上再不吃迟早给你饿出问题来。”
“那我现在把它吃完。”
“不行,我要锁门了,明天再弄。”
“可是——”
“——没有可是,”
他扒下她身上的白大褂,推着她往门口走,“铜锅涮羊肉和海底捞选一个,今天没工资,请你吃个饭顶。”
无法挣扎,郁烟只好恋恋不舍的顺从,“那我选涮咩咩。”
“行,你来的时候开车了吗?”
“没,打车来的。”
“那正好,”张伯然推着她走出省博,关好门,带她往停车场走,“我开了车,等等吃完送你回去。”
张伯然的车跟他的为人一样低调。
不同于宋栖寒把“矜贵”二字浸在骨子里的那种有距离感的低调,张伯然的低调,是正儿八经接地气的低调,没有选入门级的bba,而是用一个新兴品牌阿维塔作为座驾,驾驶舒服的同时,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一路上,郁烟这摸摸那看看,兴奇的不得了。
直到坐进铜锅涮馆里,都还在回味他的车,“你车真帅啊,张导,等等回去能不能让我开一段试试?”
“当然可以,”张伯然用手机扫码,将进入点餐界面的手机递给她,“今天的餐标500,放开了点。”
这家她以前来过几次,味道很好,不过现在时间尚早,只有零零散散几桌人,有烟火气的同时,却又不那么吵。
称得上惬意又舒服。
郁烟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往购物车里加菜品,“为什么是500?”
“一天的工资是230,咱俩加起来就是500。”
“那也太多了,把这的东西全点一遍也不一定有500。”
“现在换馆子?”
“那还是算了,”她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还给他,“不提还好,一提就有点馋这一口了,剩下的餐标留着改天再说。”
张伯然也不拿她当外人,丝毫不扭捏,“行,剩下的餐标用来以后给你带饭,省的你一忙起来就不要身体。”
郁烟“嘿嘿”笑,唇红齿白,漂亮的紧。
菜上的很快,铜火锅咕嘟咕嘟冒出翻涌的白烟,红白相间的肥羊卷在高温的晕染下逐渐变为激发食欲的土灰色,裹上满满的二八酱,唇齿留香。
张伯然抠开纸巾盒,递给她几张,她接过,随便找了个话题跟他聊:“张导,除了咱俩以外,省博里还有几个修复师啊?”
“八个。三个是专业性很强的老人,三个是入职有一段时间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实习生。省博很大,文物很多,而且基本全面覆盖省里的修缮事务,所以人手招的也多。”
“这样,那你能大体跟我说下那些年轻人的情况吗?”
“我了解的不算多,但也能简单跟你说说,”张伯然用纸巾擦嘴,对他有所了解的娓娓道来,“三个年轻的,两男一女,分别归三个老人带。男A入职两年半,性格挺阳光开朗的,遇到事情也不怕麻烦,抢着干;男B的情况有点特殊,据说家境不太好,父母觉得这个行业有面子,还能挣钱,就让他学这个,毕业以后是托关系进来的,以至于他进来以后总是明里暗里嫌工资少,不大爱做事,更多的心思都放在讨好三个老人和馆长身上,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
“其实之前那个副馆长调走以后,他想上的,但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不够,况且还有三个老人排在他前面。等我调过来以后,他发现我也很年轻,就觉得凭什么我能空降他不能上,反正对我也挺有敌意的,不好相处。之后如果不是工作必要,你也尽量别跟他过多接触。”
郁烟点点头,把他的话记到心里去。
她又夹了一筷子煮熟的羊肉,往上面裹麻酱,“那那个女生呢?”
“就是正常人。少言寡语,有活就干,没活就歇,虽然专业性不那么强,但跟她说什么都听,听完就去认真做,挺好的一个小女孩。”
“我知道了,”她吃下那口羊肉,被鲜了一嘴,好吃到眼睛都眯了起来,“所以说,省博修复室里大体可以分为四派,每个老人队里都有人,所以我就算站在你队里了是吧?”
张伯然打了个响指,“聪明。”
“跟着你,虽然待遇好,但同时受到的敌意也不会小,是这样吧?”
“bingo。所以我想办法把你留在我办公室,就是避免天天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他们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做法。”
“你也挺人精的,直接拉我下水。”
“这不能叫拉你下水,”他振振有词的解释道:“你是我介绍进来的,就算我不拉你站队,他们也会默认为你是我这边的人,不如干脆做的开门见山一点。况且,有你在,也能让他们更心服口服。”
郁烟早就想到这一茬儿了,所以对他的做法没什么异议。
相反,能够避免她天天要跟其他人相处,花时间与精力在人情往来方面,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实事,去做她爱做的事,她是应该感谢他的。
所以她举起装满椰汁的杯子,与他相碰,看破不说破道:“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什么叫就当?”两只杯子碰在一起时,他言笑晏晏道:“这就是在夸你。”
“欢迎加入省博,郁烟。”
爆更三章补偿一下一周没更
人在日本 不定时回归 嘻嘻嘻 继续去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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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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