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姗来时什么都没带,走时拎了只堪比千斤顶的箱子。
在这个气温仍然高低不定的转寒天气里,把两人累到满头大汗,像条快累死的狗般坐在箱子上大喘气。
她用手扇风降温,等呼吸稍有平缓之后,才偏过头来问她:“怎么说?事情谈拢了吗?”
“没,”郁烟狠狠灌了一瓶矿泉水,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猜到了,别看我姑表面好相处,实际心里面精着呢,对她没利的事情她是不可能答应的。这辈子,她一共也就只在她那个野男人身上栽过一次跟头,从那之后,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郁烟不能再认同。
抛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原因,更多的,还是高门大户不出愚人,如若不是,早就中途改朝换代了,哪还轮得到在这屹立不倒?
“不过有一说一,我还挺喜欢跟你姑聊天的。”
“我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这种信佛的人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慈悲感,反正自从她开始信佛以后,我就很喜欢跟她聊天。”
“说起信佛,最近灵隐寺出了个什么猫咪,我还挺喜欢的,等明早咱俩上去一趟?”
“得了吧你,还喜欢猫咪,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卢以姗睨她一眼,把她那点小心思看的透透的,“要是光买猫咪等等回去就能直接去,干嘛还要等早上,说吧,想替谁求财?”
郁烟敲她脑袋,“替我自己求。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没空去。”
“啊?!你后天就要上班了啊?!那岂不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们俩能一起玩的悠闲时光了吗?”
“嗯哼,所以陪不陪我上去?”
“当然陪啦,这话说的,正好,我也能上去求求财。”
“是替陈竞航求的吧?”
“就你话多,”她斜过来顶她肩膀,一脸羞赧的绯红,“顺便,顺便懂不懂?!”
“懂懂懂。”
“......”
回观海听澜的路上,张伯然打来电话,跟她说网上那些谣言不用去在意,他已经草拟了省博的官方公告,明天一早就会发布,还她一个清白。
郁烟倒是对此毫不在意。
如果不是宋栖寒的反应那么大,她就干脆选择听之任之了,但目前来看,这件事情不光影响到宋栖寒,还给博物馆来去了不好的观感,她沉思几秒钟,问张伯然:“张导,我可以用自己的抖音账号也发篇澄清吗?”
张伯然当然举双手双脚支持,“这是你的自由,想发就发。”
挂掉电话,郁烟拍拍司机的座位,示意他改道,先把她送回家,卢以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对此毫无异义,在她家门口把她放下。
郁烟回到家里,严女士和郁先生都还没回来,她想了想,挑了一个看起来足够富丽堂皇的地方,架起手机拍了一段简短的手势舞。
编辑文案:【我是自己的公主,也是自己的金主】。
点击发布视频。
不知道是因为电视节目播出的缘故,还是蒋明轩那条造谣诽谤的视频热度足够高,一段时间没看抖音,她主页的粉丝数字已经从4万出头飙升至140万,可以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视频刚一发布,就轰轰烈烈的涌入无数条点赞消息与评论。
她倚在沙发里大致翻了下评论,里面大部分都是带脑子的发言,一眼就能看出她本身家境就很牛掰,不是个缺钱的主,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也不知道是没脑子,还是出于“自己过的不好,也不想承认别人过的好”的恶意心态,就非认准她是被人包·养了才能过的这么好,别人说什么都不听,郁烟懒得跟这种人多废话,只挑了其中一条【一看背后的daddy实力就不差】的评论,带上之前严女士送她礼物的照片,回去一则:【不光我爸,我妈的实力也不差,不然不能给我养这么好。】
没再多看那些评论,关掉手机。
诺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外面微风吹树梢的“沙沙”声在屋子里回荡,安静的不行。郁烟剥了两个丑橘吃,越吃越觉得这里面太空荡了,空荡的她有些不习惯,没再多犹豫,准备打车回观海听澜。
开门的瞬间,手机提示有消息进来:
【7:我到了,公主。】
郁烟翻了个白眼,关门出去。
一开车门,摆放在副驾上的红玫瑰率先映入眼帘。枝数不多,但包装足够精良,每朵花都开的异常的灿烂,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抱起花束坐进去,拉安全带。
“哟,还有功夫去买花?”她挑眉,“今天下班这么早,是忙完了还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宋栖寒等她系好安全带才踩油门,漫不经心道:“是不在意了,打算放弃。”
“真放弃假放弃?”
“假的。工作是忙不完的,但是我已经很久没给你做过饭了,有点手痒。”
“挺会说话。走吧,去盒马,正好我买点水果。”
“好。”
临近晚饭点的盒马里人很多,郁烟不想因为工作上的瞩目打扰到现实里的生活,下车时,特意从柜格里摸出只口罩,戴到脸上,挡住大半张脸,防止被人认出来。
宋栖寒对此的反应很平静。
他顺手拉来辆购物车,与她肩并肩的走进盒马,开始大采购。
她不会做饭,全程都在水果区和速食区里逛,宋栖寒也不催她,由着她往购物车里添东西,等她选的差不多,才带她进生鲜区,耐心细致的挑选蔬菜和肉类。
郁烟拉着购物车,看他站在展示柜前比对哪一包蔬菜更新鲜的颀俊侧影,心下一悸,忽然就觉得——
其实他远比她更有烟火气。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冷了,太有距离感了,大部分人都无法看到他这么接地气的另一面,所以就只能通过外在的浅显感觉去忖度他,评价他。
实际跟他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才是最能有幸福感的。
“郁烟,”他大概是注意到她半晌都未曾挪开的视线,偏头与她目光相对,他举了举手里的茼蒿,问她:“你喜欢吃茼蒿吗?”
“所有蔬菜我都敬谢不敏,以及,别叫那么死板了,烟烟,郁小烟,都能叫,就是别总叫大名,听到没?宋宋。”
“嗯,我记得你爱吃藕片,但这里的藕都不新鲜了。”
“挑你爱吃的买,”郁烟指指不远处的海鲜区,表现出对蔬菜区域的极度抗拒,“我只想吃海鲜。”
宋栖寒放下手里的茼蒿,去看其他,“如果一定要挑一种蔬菜吃,你选什么?”
“我选香菜。”
“除了香菜和韭菜。”
“......”
“笋或者生菜吧。”
“......”
宋栖寒挑了嫩笋和水灵的生菜,又拿了几种其他蔬菜,才陪她走进海鲜区。一进海鲜区,郁烟就跟撒欢了一样,看什么都想吃,他扯袋子,每样都给她装了些,连帝王蟹和澳龙都一样装了一只,说今晚回去给她做海鲜大杂烩。
郁烟开心的不行。
等他去称重的间隙,她弯腰隔着透明玻璃跟螃蟹们打招呼,就在她正玩的正起兴时,有个女孩走了过来,跟她打招呼:“你是......郁烟吧?”
郁烟抬起头看她,是一个丰腴中带着可爱的女孩子。
见她隔着口罩都能认出是她,郁烟没再否认,大大方方的朝她点头,“是我。”
“太好了!我就说我没认错!”那女孩的脸庞染上兴奋无比的神色,激动的同时,也没有落下礼貌。她扬了扬手机,征求她的意见,“刚刚看你男朋友在身边,我都不敢过来找你,如果现在你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跟你合照一张?”
“可以,”她礼貌,郁烟也给面子,她摘下口罩,示意她点开相机,“选一个你喜欢用的滤镜拍吧。”
女孩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解锁手机,“哦哦,对,开相机,我差点忘了。”
“你真的太漂亮了,本人简直比电视上还要漂亮一百倍,”她边找相机边嘴甜的夸道:“我刷到你的时候就在感叹: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结果刚刚看到你,我人都傻了,你真的跟真人版的芭比娃娃一样精致好看。”
郁烟含笑回以:“谢谢,你也很可爱。”
正逢此时,称重完的宋栖寒推着购物车回来,不等他开口,她先眼疾手快的把口罩勾上他的耳朵,拉到正中间,挡住他的全脸。
被蒙住的宋栖寒:......
他没伸手去摘口罩,甚至连一点反抗之意都没有,就静静地站在原地,像尊被封印的雕塑。
等那个女孩跟她合照完离开,他才得以重吸空气,罕见的没把误解往心里憋,“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那倒不是,”她摘下蒙在他脸上的口罩,重新卡回自己脸上,“保护你的个人**,别一波未落一波又起——不对,你变性了宋栖寒,我发现了,你开始长嘴了,有什么知道说了。”
“宋宋。”
“那宋宋先生,采访你一下,究竟是什么让你学会了表达?”
“是爱。”
“你正经一点,”郁烟瞪他,再次握拳抵到他唇前,“再给你一次机会。”
宋栖寒挑笑,推车去结账,“是不想再有误解。”
“这就对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
白天是个大晴天,一直到下午都没变过天,晚霞伴随太阳落山的脚步在半空中厚涂出类似于油画的粘腻质地,漂亮的无法言说。
不少人都自发的掏出手机来拍照。
回家的路上必须要经过一段高架,宋栖寒打下左转向并进车流里慢慢悠悠的打算上高架,距离岔路口还有一段距离,导航发出适时提示:“前方即将进入长实线,请勿随意变道。”
宋栖寒突然想到什么,问她:“你个性签名那条横杠是不是就是长实线?”
“聪明啊,”郁烟正抱着那捧艳丽的玫瑰花找角度拍照,为了不把大张着的嘴照进去,她含混不清的开口:“你是第一个自己猜出我个签含义的人。”
“为什么会选这个当个签?”
“要听实话还是漂亮话?”
宋栖寒思量一下,“实话。”
“实话就是,小时候的某一天,我爸爸带我去西湖玩,路上有很长很长的高架,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长实线,”郁烟关掉手机,认真给他讲述这个个签的来龙去脉,“那个时候导航还不普及,基本全靠看路上这些指示标认路,等快进长实线之前,我爸爸就给我讲说:宝贝,我们马上就要进长实线了。”
“那会我还小,不知道长实线是什么东西,我就问:爸爸,爸爸,长实线是什么呀?我爸爸就说:长实线就是长长的实线,一旦决定开进去,就不能再变道了,哪怕中途发现走错路了,也必须要一条路走到黑。”
“我不理解,就反问他:可是都知道走错路了,为什么不能变道走进对的路里面?你猜他说什么?”
宋栖寒摇头,“因为违反交通规则了?”
“你还是太老实了,”郁烟被他的答案搞得哭笑不得,“他当时跟我说:因为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再苦再难也要咬紧牙关走下去,就算是错的也要给它走成对的。”
“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他轴,不懂得变通,等长大了才慢慢回味过来——原来不是他死脑筋,而是他想通过这件事情教给我——柏油路有标示,能提前提醒人该走哪条路,但人生路是不会有任何指示牌的,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到底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一旦决定好要走哪条路,就要拥有再苦再难也要咬紧牙关走下去、就算是错的也要给它走成对的的这种勇气。”
“理解背后这层深刻含义之后,我就把个签改成这个了,用来时刻警醒我自己: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再坎坷、再难走,我也要卯足了劲儿走下去,把它走成独属于我的阳关大道。”
“实话结束,是不是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
“不是,”宋栖寒把她这段漫长却有哲理性的话语在脑袋里过了一次,很快就得出答案,“相反,这些话很有人生哲理,鼓舞到我了。”
“那你还挺好鼓舞的。”
“必须的。”
“既然这样——”
郁烟靠进座椅里,张扬又恣意道:
“——前方即将进入人生长实线,请认准目标,带好勇气和希望,一条路走到黑!”
“确定好了?不变道了?”
“难道你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了。”
“那就别废话,”郁烟伸手向前一指,示意他踩油门,“冲!”
虽然不知道她们脚下正在走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是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奇光景,还是有独自立于崖头望的死路一条,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们永远都要、也都会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勇气。
因为她们肯忠于自己的选择。
不回头,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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