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那尊青铜兽纹鼎是她十天的工作量,可她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完美完成,张伯然有心想让她休息一天,就没再给她派什么任务。
她从早上过来一直悠闲到下午,都没什么事情能干。
直到接到宋栖寒那通醉醺醺的电话,她问出他人在家,立马脱掉白大褂,眼神焦急的问刚回办公室来的张伯然,“张导,反正今天没任务,我能不能跟你请一下午假?”
张伯然关好门,朝她走过来,“怎么了?有急事儿?”
“嗯,得赶紧回趟家。”
“直接回吧,不用请假,问起来就说我让你去出外勤了,别给我说漏嘴啊。”
“知道啦,”郁烟放好白大褂,笑眯嘻嘻的冲他道谢:“谢谢张导,那我先走了。”
“嗯,等你明天来了我再给你排任务。”
“没问题,明天见。”
她抄起包,脚步匆忙的走出省博。
周六下午的车有点多,难免出现小距离拥堵,郁烟回到观海听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不等她拐进车库,就看见坐在门外的宋栖寒。
他双腿并拢,抓着手机,把头埋在臂弯里,午后的大太阳暖融融的扑盖在他身上,为他周身营造出一种柔和的气质。
听见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他才睁开迷蒙的双眼,醉意潦倒的朝这边看过来。
郁烟有些火大。
她踩了脚急刹车,下车一把把他捞起来。
“不能喝就少喝点,”她搀扶着他往别墅里走,语调漫上气愤:“我爸也真是的,好端端过来找你喝酒干嘛,你俩喝了多少啊?”
宋栖寒像没了骨头一样缠在她身上,口齿不清:“不多,就,一瓶。”
“两个人一瓶还不多?!真不怕喝死你俩。”
“别骂我,烟,说爱我好不好?说你爱我。”
“我讨厌你。”
“讨厌等于爱吗?”
“当然等于,”郁烟把他扔沙发上,摁了摁被压疼的肩膀,见他还想撑起来找她,没好气的命令:“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倒水。”
他停下动作,乖乖躺回去,“哦。”
薯饼从她回来那一刻就恢复了精神,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跑,她没空管它,拿只新杯子给他倒上温水,喂他喝下半杯。
“躺这睡会儿,”她放好杯子,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明白,自顾自的说;“我去把碗洗了,你别捣乱,听到没?”
他半懂半不懂的点点头,看起来乖的不行。
她揉了把他柔软顺滑的头发,脱掉外套,把两人吃剩的东西倒进垃圾桶,放水洗碗。
他这人有个好处,每次做完饭都会先把用完的锅和碗洗掉,因此,留给她洗的碗碟并不多,她挤上洗洁精,刚打算用百洁布刷,身后毫无征兆的贴上一堵温热的肉墙。
他的双臂自后穿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他微微低头,把头埋进她耳后,沁了她一鼻腔的酒气。
温热的呼吸扫在耳跟有些痒。
他缠她缠的不行。
“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她吁口气,把洗好的盘子放沥水架上,偏头看他,“怎么又过来找我?”
“你别走,别讨厌我。”
“我没讨厌你。”
“可是你总对我说讨厌我,都没说过喜欢我。”
她听到他这句呢哝不清的言语,心跳砰砰响,“我说讨厌你不是真的讨厌你,而是变相的喜欢你,是对你撒娇呢,笨蛋。”
“这样吗?”他被她蒙住,傻乎乎的重复,“那你再说一次。”
“我讨厌你。”
“我喜欢你,郁烟,我真的很喜欢你。”
“好了,知道你喜欢我了。既然不愿意睡,跟我讲讲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呗。”
“你爸跟我说什么...”他用他即将罢工的脑袋加载了半天,才慢慢道:“...他说我配不上你,要送我医院五日游,还说,还说你迟早甩了我......”
郁烟哭笑不得。
像是她爸能对他说出来的话,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委屈,“你怎么说的?”
“那当然不行!我还得给你做饭!”
“你能不能有骨气一点?就跟他说,我不会甩了你。”
“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他搂她搂的更紧,恨不得跟她负距离接触,“......我也怕你会甩掉我,如果,如果你甩了我,肯定要把猫带走,要把你的东西也都带走,我就,又没家了。”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她鼻子有点酸。
酸的她眼眶潮湿。
她突然就不想去管那些了。
什么家里人不喜欢他也好,什么她没那么爱他也罢,一切的一切,在这个当下,她忽然就不想再去管了。
就算以后她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比如不那么爱,比如不那么合适,比如家里人不同意,比如不那么能一起面对困难......就跟他分手,像当初的她和蒋明轩一样,可那又怎样?总不能因为那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全盘否定掉当下的感受与心动。
在现在这个当下,她只想任性一把——
“宋栖寒。”
“嗯......”
“我们在一起吧。”
“......”
“......”
宋栖寒没能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傻呆呆的,“啊?”
“你啊什么啊?答不答应?我只说这一次。”
“答应什么?”
“......”
郁烟摘掉手套,咬牙切齿道:“你别管答应什么,就说答不答应。”
“答应,”他昂起头,被卖了估计都还给她认真数钱的回答道:“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郁烟咬着下唇笑,反手去揉他头发。
“笨蛋,真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
好不容易给他哄睡着,她关上卧室门,独自下楼。
薯饼乖乖蹲在楼梯口等她,见她下来,它两只前爪抬起,想让她抱。她手掌穿过它软乎乎的肚皮,一把把它抱了起来,坐到沙发上,给老郁打去一通电话。
“喂?烟烟,怎么突然想起来给爸爸打电话了?”
郁先生的声调听起来还是稳稳当当的,没有一点喝醉的迹象,她放下心来,任由手指被薯饼舔着。
无所用心的问:“爸,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宋栖寒喝酒了?”
“我,”老郁头顿了一下,显而易见对宋栖寒有意见,“不是,他怎么这么大嘴巴?打电话跟你告状了?”
“没,省博没什么事我就提前回来了,看他喝的五迷八道的,套了个话就套出来了。”
“这小子,酒品不行,喝醉什么都说。”
“这你可冤枉他了,他只说轻的不说重的,我问他你跟他说了什么他一声不吭,后面一个劲儿的说你好话。”
老郁头被她勾起兴趣,语调中对他略有的不满消失殆尽,“他说我什么?”
“说你长得年轻,心态好,”她想也知道按照他那种护犊子态度不会对宋栖寒说什么好话,拣了些无伤大雅的应付:“说话一针见血,他很喜欢跟你聊天,能从你身上感受到父辈的温暖。”
“哟?他真这么说?”
“嗯呐,他对你的评价很高的。”
“还行,挺是个人,”老郁头被哄满意了,问什么都肯说了,“爸爸以为你今天休息,就想去看看你,顺便把刚买的礼物给你送过去,结果走错门了,就正好跟他聊了聊,不是专门去找他的。”
郁烟挑眉,也想起对联的事情,“这事说起来也怪我,当时一时兴起就把对联贴他门口了,对不起啊爸爸。”
“这怎么能怪你呢?烟烟,你老实跟爸爸说,大年三十晚上急着跑回去,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也不全是。不过他那天晚上确实挺惨的,被宋清桓打的浑身是伤,连晚饭都没正经吃一顿,如果不是我正好碰见,他能就那么睡一宿,可怜的不行。”
老郁头听出她的意思,“你很心疼他?”
“嗯,”郁烟盘腿坐着,手里逗着薯饼玩,敛下眼睫,眼神闪动,“不过不光是心疼,我也喜欢他,刚刚把他成功诱导成我男朋友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他回家吃顿饭,给你和妈妈好好看看。”
“这么快?你俩这才——?”
“——时间不是检验真爱的标准,爸爸,虽然我还没有爱到非他不嫁的地步,但我目前确实不想错过他。况且,如果他人真的不行的话,爸爸你也不会为他说话,还跟他一起喝酒的吧?”
“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确实,他人还可以,抛开他的家庭,总体来说,爸爸支持你的选择。”
“他的家庭确实是不怎么样,不过不重要,至少,在现在看来,没有到能影响我决定的重要程度。”
毕竟现在她和他只是谈恋爱,不是谈婚论嫁。
就算他的家庭再差,也只会差到他身上,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实在不行再说吧。
“也是,”老郁头轻轻叹口气,再次敞开心扉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爸爸妈妈也不需要你嫁个家世有多么好,多么有钱的人,只要为人上进,是个扶的起的阿斗,对你好,能让你开心幸福的过完下半生,就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的爸,”郁烟吐吐舌头,机智的预判出他的话题走向,“你和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其他都随缘,所以,现在我的缘来咯。”
“你跟他谈恋爱,享受生活,爸爸没意见,只有一点:不准搞出人命,不然我要了他的命。”
“放心吧爸,他在这方面很注意的,不会出问题。”
“那就行。不说他了,说说你,最近怎么样?这份新工作干的开不开心?跟同事们之间相处的还融洽吗?发生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和妈妈总担心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
薯饼玩的有些累了,又不肯离开她,它蜷着尾巴把头靠在她手上,闭起眼睛睡觉。
“还可以吧,也就那样,”郁烟没再撩拨它,由着它睡,“张导对我很好,让我在他的独立办公室里工作,我俩相处的很开心,至于其他同事,没什么事情也打不上照面,就无所谓了,我干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就ok。”
“听起来还可以,只要烟烟你觉得喜欢、开心就好,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或者困难,记得及时跟爸爸说,别总一个人憋在心里。”
“听到了爸,只要你别说让我回家躺着,你俩养我,我就开心。”
“欸?你这什么话?爸爸这也是怕你——”
“——爸,打住,你先别怕,”郁烟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及时制止道:“刚忘了问你,你给我买的什么礼物啊?”
老郁头成功被她带偏方向,喜滋滋道:“你拆开看看呗,绝对是你喜欢的。”
“薯饼躺我手上睡觉呢,我不敢吵它,等等再拆吧。”
“薯饼?”
“就是一只两只眼睛不同颜色的白毛猫,爸爸你上午来的时候没看见它吗?”
“哦,你说的是它啊,看到了,它好乖,好漂亮,像你一样,很讨人喜欢,脖子上戴的那条金项链就是你给它买的吧?”
“对,”她大概算了下日子,“去年圣诞给它买的,它很喜欢。”
“小白猫,戴珍珠应该也好看,过几天爸爸去给它买条珍珠项链,让它换着戴。还有没有什么缺的?爸爸一起给它买好,给你送过去。”
“不用的爸,缺什么我给它买就好了,你就不用——”
“——这算下来好歹也是我孙女!是孙女吧?我给它买点东西怎么了!”老郁头一听不干了,开始跟她耍赖,“我还没说你呢!小时候跟你商量养只猫,你说你喜欢狗不喜欢猫,现在可好,有这么多漂亮的小猫不带回来养!连我要给它买点东西都不让!天理何在!”
郁烟听的脑袋瓜都嗡嗡疼。
生怕再不同意老郁头能因为这件事讲她一个钟,她及时认怂道:“爸,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这么想买,那一会儿我发你个清单,你照着买,行吗?”
“这还差不多。赶紧发我,我去给我孙女买点东西。”
“行,那我先挂了爸,等等写好发你。”
“好好,我等着啊。”
“好。”
切断电话,一看,她断断续续跟老郁头聊了快两个小时,怪不得给薯饼都听困了。
她有一茬没一茬的摸着薯饼的脸,暗自盘算储物间里有什么东西快没了。
盘算了一圈,都没能数出来几个。
别看宋栖寒这人面儿上冷淡,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他心很细,很会照顾人,小猫们的日常用品除了一开始是她买,后来都是他在默默填补,上到营养补品,猫粮罐头,下到猫窝碗碟,各种玩具,只有多的没有缺的。因此,她实在不知道该给老郁头发些什么,索性挑了些不算多的东西给他发过去。
老郁头很快回她一个“ok”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她独自发了一会儿呆,一抬头,宋栖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郁烟被他吓了一跳。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把薯饼吵醒,她揉了揉窜上麻意的后脖颈,轻“啧”了声,吐槽他:“你怎么真跟男鬼一样?走路都不带声的。”
“有声,你没听见,”越说他越来劲,他缓缓飘过来,站到她身前,没头没脑的开口:“我刚做了个梦。”
“然后呢?”
“梦到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然后把我吓醒了。”
“???”
“宋栖寒,你什么意思?”
“都说梦是相反的,我怕——”
“——别怕,”郁烟不知道他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一碰上感情的事情就白的跟张纸一样,无语道:“因为那不是梦,是现实。”
“我答应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有名分的人了。”
宋栖寒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如遭雷劈的定在原地,连灵魂都出窍了。
许久之后。
他的灵魂才又重新归位。
喉结滚动几下,语调惊疑不定道:“你是说......?”
“至不至于啊?宋总,”郁烟被他这副呆萌的模样逗笑,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头拉下来,歪头印上他的唇,“签个几十个亿的项目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一句话就给你吓成这样?”
“不是......”他瞳孔剧烈震动,僵直脖颈,不敢逾矩半分,“......我还没给你买花,没有正式跟你告白过,你不能就这么——”
“——不会便宜你。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现在先欠着。”
“那我现在订餐厅,你想去哪——”
“——我已经订好了。”
“我是不是得洗个澡换身好看的衣服,不然的话——”
“——宋栖寒。”
“嗯?”
“别废话,先吻我。”
小剧场:
郁烟选了一家自己喜欢、氛围又足够好的法餐厅。
特意要了**性极好的包厢。
水晶灯闪烁五彩斑斓的夜色,微弱的烛光在不锈钢刀叉中摇曳生姿,对面的宋栖寒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脖子上系着她送他的那条丝巾,明明没在一起时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可真在一起了,他反而开始拘谨了。
“放松,宋宋,”将惠灵顿切开的刀背映出她勾勒身姿的红裙,比酒红更艳丽的,是她妩媚妖娆的笑脸,“别紧张,做你自己就好。”
宋栖寒握着刀的手细微颤抖着,不受控制,“烟,我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说的有很多,但是......”
郁烟放下牛排刀,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背,帮他抑制颤抖。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刻意去琢磨,”她温柔却像带着致命春·药的言语轻轻响起,打在他心上,抚去他胸腔不规律的褶皱,“知道你是第一次谈恋爱,难免生疏,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的。”
“大胆一点,嗯?”
“大胆一点?”
“对,想什么就大胆表达出来。”
“......”
他怔了一瞬。
随即捧起一旁放着的刚买的玫瑰花束,站起身来,走到空地,忽然对她单膝下跪。
“我爱你,郁烟,”他声音铿锵,言语却有些匪夷所思,“机器人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我这辈子也只认你一个。请你跟我谈恋爱,好吗?”
郁烟眯起眼:?
这是告白的时候该说的话吗?
她隐去眼底的无以言表,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花,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干脆利落的答应:“好。”
这一刻。
烛光停摆,夜空忽然绽开绚烂的烟火,红与黑交融到一起,共同编织出这个最平凡的日子里的最幸运。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是什么样子的。
但在此刻。
她和他心里都万分确信——
眼下的这段路,她们都想跟彼此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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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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