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暴雨。
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暴雨倾席整座城市,黑压压地往下坠,颇有点世界末日的感觉。
许颜越坐在落地窗前,神色恹恹。
主卧未开一盏灯,室内微弱的光线全靠霓虹灯和闪电划破长空的光亮。
放在木地板上的手机,亮了一瞬。
她看到屏幕上的微信消息,一扫方才的阴霾,唇角疯狂上扬,眼睛也因为肆意的笑容,成了一轮弯月。
她就知道。
傅随鸣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许颜越起身,身上穿着的那件雾霾蓝真丝吊带睡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打开主卧的灯光,关闭智能窗帘。缓缓扫了眼主卧,将床上的两本书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
【门没锁。】
回完消息,她便坐在梳妆台前,左手拿了一瓶水,开始晚间护肤。
傅则绪进来时,她正将面霜抵在手肘,左手缓慢地拧盖。
速度极其缓慢,一圈都没拧到,面霜瞬间易主。
傅则绪修长的手指,放在面霜盖上,轻轻一拧,轻松将盖拧开,顺手放在她面前。
“我去洗澡。”
“好。”
许颜越头都没抬,面色沉静地挖了一小勺面霜,淡定地开始涂抹。
浴室响起哗哗水声。
她匆忙护完肤,拿起手机,点开网页开始搜索:
「第一次跟老公同床共枕应该怎么办?」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全是第一次与老公同房、第一次和老公性.生活等搜索结果。
她又将同床共枕改成睡觉,搜索结果更离谱了。
许颜越一脸无语,将问题改成第一次和老公只睡觉不做别的应该怎么办。
这次倒是有精确回复:你有病吗?跟老公只睡觉不做别的,那你结婚干什么?
对对对,她就是有病。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自己也气鼓鼓地爬上床。
将刚才的搜索记录删除,愤怒才逐渐散去,她开始认真思考问题。
浴室的水声骤停,吹风机的声音缓缓传到耳边时,她已经能淡然处之,脑海里将接下来的流程默默走了一遍。
傅则绪穿着一套灰色睡衣,丝绸款的,看着比平时亲近不少。
头发已经吹干,脸上没有半点水珠。
靠近主卧的大床时,许颜越面带轻松,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免费分你一半。”
“……”
傅则绪脚步顿住,目光锁在许颜越的脸上。
粉黛未施的脸蛋,挂着职业假笑,眼神毫无半分波动,平静淡然。
略微抽搐的嘴角,将彻底她出卖。
看似轻松,实则紧绷。
“我睡地板。”
傅则绪说完,征求她的同意,进入衣帽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玉姨当时应该在衣帽间放了几床被子。
没过多久。
傅则绪抱着一床薄被走出来,许颜越有些无语。
不知从何处积蓄了勇气,一把将他的被子夺过来,放在床上的另一端。
“记得读书时期的三八线吗?”她回到床上,将两个枕头和被子各放一端,“我这人比较大方,床分你一半吧。”
“……”
傅则绪没有行动,依旧站在原地。
“傅则绪,你不会怕我吧?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不怕。”
“那就上来。”
许颜越将薄被盖在身上,背对着傅则绪躺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头柜。
周遭陷入寂静,只有哗哗雨声。
“许颜越。”
她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只有眼睛在外面,瓮声瓮气地回复:“干嘛?”
“不要侧向右边睡觉,容易压到伤口。”
“习惯了。”
她依旧面朝右边,没有转过来的意思。
“你还想不想早点玩游戏?”
早点玩游戏,做梦都想好吗!
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平躺在床上,眼睛虽然紧紧闭着,但是耳朵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
她听到,傅则绪走到床边,将她这边的床头灯关闭。随后,走到另一端,把叠好的薄被,一一散开,平铺在床上。
动作轻柔,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主卧的床宽大舒适,睡两人绰绰有余,中间甚至能相隔大半米的距离。
傅则绪上床后,关闭了另一端的床头灯,屋内漆黑一片。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男人。
窗帘遮光效果显著,卧室内没有半点光亮。她看不清傅则绪的模样,只从薄被的隆起判断出,他也跟她一样,平躺在床上。
耳边有清浅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不可置信,身体下意识往傅则绪身边挪了挪,呼吸声瞬间骤停,很快恢复平常。
快到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傅则绪的眼睛,许颜越只能作罢,仰躺在床上,静静听他的呼吸声。
清浅温柔,没有任何粗犷的成分。
傅则绪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优良的教养,就连睡觉都没有明显的打呼声,动作规规矩矩,极有可能睡觉和醒来都是同样的动作。
而她,就是个反面例子。
许颜越静静躺着,许久都没有入睡。
不知过去多久,独属于傅则绪的味道,在鼻腔内蔓延。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咚咚声强劲且密。她尽力压制,却是徒劳。
折腾许久,许颜越伴着好闻的味道,渐渐陷入梦境。
一只手向傅则绪的胸膛砸来时,他立刻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毫无倦意。
垂眸确认这只手是许颜越的左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担心把她吵醒,他任由这只手盘亘在胸上,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窗外电闪雷鸣,雨势滂沱。
屋内好似正在遭受狂风骤雨。
许颜越睡觉极不老实,身体总是乱动,手脚经常单独行动,拍打他或者用力踹他。偶尔齐头并进,双手扯他身上的薄被,双脚随之钻入。
傅则绪担心她的右手,好几次都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腕,举在空中,以免伤势越来越重。
他忍不住想,也许玩游戏进医院只是压垮伤势的最后一根稻草。
睡觉时折腾右手,才是主因。
右手悬在空中,有些吃力。许颜越下意识往回扯,傅则绪不得不侧着身体,配合她的动作,两人之间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零距离。
双肩紧挨着,傅则绪的左手悬在许颜越上空,手里抓着她的右手,缓缓将其放回床边。
确认右手轻易不会被压后,他缓缓收回手,准备回到原来的位置。身体刚远离许颜越,一个嫩滑的身体,便像鱼离开了水池,迫不及待回到水中。
傅则绪顿住,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紧贴着胸膛,呼吸若有似无地擦过锁骨,一点点往下滑。
他猛地扣住许颜越的肩膀,阻止不断下滑的身体。
身体的主人最终在胸口处寻到了位置,安稳入眠。
幸好,今夜暴雨。
雨声哗哗。
-
许颜越醒来时,枕着傅则绪的枕头,身体横在床上,与入睡时相比,旋转了90度。
卧室只有她一人。
许颜越睡相不好这件事,她从小就知道。秦淑语为此,特意跟她睡了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清醒着纠正她的睡姿,最后也没成功。
那时,秦淑语说:“我们家颜颜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许颜越笑笑不说话,心里却在说:睡觉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
从卧室出来,许颜越便时时刻刻关注傅则绪的脸色。
他穿着家居服在厨房准备早餐,看不出任何异样。转身之际,她却从脸上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疲惫。
尤其吃早餐时,他明显没有胃口。
许颜越有些愧疚,她让傅则绪上床睡觉,却扰得他不得安睡。
今天晚上,一定要控制自己。
这样想着,她端起玻璃杯,喝了口牛奶。
“我下午出差。”
“啊?”她微怔,缓了缓才说,“不是明天出差吗?”
“出了点事,先去趟巴黎。”
傅则绪这趟出差的目的地是英国,五天以后回来。
对他来说,出差提前与延后都不可控。突发事件太多的话,他会变身空中飞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一切顺利。”
“好。”
傅则绪走之前,去了趟傅星硕房间,睡眼惺忪的他听着二哥说话,就跟听天书似的。
临走前,他说:“我发到你手机上。”
傅则绪走后,家里突然冷清下来。
没有喷香的饭菜、没有洗好的水果也没有人管束。
傅星硕每天在电竞房玩游戏,许颜越就坐在旁边指挥。余和蒙得到消息,拿着一台游戏笔记本上来,非要让许颜越重新教学。
两个菜比玩游戏,许颜越成了最累的人。
不仅要指导玩游戏,碰到两人因为输游戏而吵架,她还得劝架。
玩到饭点,三人便吃傅则绪提前预定的餐厅外卖。余和蒙加入队伍后,许颜越给傅则绪发了微信,让他每天多加一个人的饭。
他在国外忙得焦头烂额,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只回复了一个好,便再没有回复。
两人没有事,从不闲聊。
自那天以后,他们没有联系过。
直到傅则绪出差的第四天,余和蒙一上楼,屁股都没有坐热,便说:“陈阿姨进医院了。”
许颜越知道傅则绪母亲的名字,却没有将这句话与陈杳联系起来。
她只是以余和蒙朋友的身份,礼貌询问:“怎么了?”
“自杀。”
她还未有反应,傅星硕在旁边说:“又自杀了?”
“又?”
“对呀,二舅妈已经自杀过许多次了。”
许颜越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余和蒙口中的陈阿姨是陈杳。
傅则绪的母亲,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
“为什么?”
面对她的疑惑,傅星硕并未觉得诧异。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傅则绪绝不会主动,将父母的事情告诉给许颜越。
他还在犹豫该不该说的时候,余和蒙倒先开口:“几年前,傅则绪一家三口遭遇车祸,傅叔叔当场身亡。陈阿姨目睹丈夫去世,就想随他而去。”
“她无法接受二舅去世的现实,等到二哥出院,就跳湖自杀了,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
“患上抑郁症?”
“二哥带二舅妈去检查过,没得抑郁症。”
傅星硕简单讲述了傅则绪父母的故事。
陈杳曾经是舞蹈学院的教授,温柔美丽,专业能力强,与同是大学教授的丈夫伉俪情深。
傅则绪高中毕业后,一家三口定居苏黎世,日子普通却很幸福。
一场车祸带走挚爱的丈夫,陈杳精神失常,终日以泪洗面。
她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自杀。情况严重时,傅则绪需要时时刻刻盯着陈杳,以防她再次自杀。
陈杳稳定以后,自杀频率下降,母子俩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经常发生争执。
曾经的幸福生活,已是过眼云烟。
留下来的人痛不欲生。
许颜越听完故事,只觉得胸闷难受。
为陈杳。
也为傅则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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