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傅则绪从公司出来,准备步行回酒店。
公司距离酒店约莫五百米,偶尔思维混乱不清的时候,他会选择步行回去,呼吸新鲜空气,放空大脑,缓解疲乏。
事情进展到关键阶段,每一步都很重要,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他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力。
今天是平安夜。
大街上充满喜庆热闹的气氛,每家店铺都布满圣诞气息的装饰,透明玻璃上张贴着圣诞老人、麋鹿、雪人的贴纸,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圣诞树,门上挂着圣诞花环和圣诞袜。
搭配经典的圣诞歌曲,节日的氛围愈发浓烈。
傅则绪看到隔壁咖啡厅门口,摆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忽然想起去年这时,许颜越心血来潮买了颗圣诞树,摆放在客厅。
把他们在巴厘岛买的木雕等手工艺品,挂在圣诞树上,还说以后出去旅行,都要买几件当地特色的物品,每年圣诞节就拿来挂在圣诞树上,等他们老了,看着这些东西,便能回想起美好时光。
傅则绪脸上挂着淡笑,望着许颜越公寓的方向。傅氏集团总部距离她的公寓,不算太远,每次思念难抑时,他总会习惯性地看向那边。
寒风凛冽。
傅则绪拢了拢外套,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经过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便看见傅星硕打开车门,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向他跑来。
他立刻迎上去。
傅星硕情绪不佳,眼皮耷拉着,下方的两团黑眼圈尤其明显,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看到他后,欲言又止。
傅则绪看着他颤抖的身体,淡声道:“去车上说。”
两人上车后,傅星硕苦着脸,近乎央求道:“我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傅则绪看出他的异样,点头同意。
到达酒店。
傅星硕跟随傅则绪的脚步,进入房间。
习惯性地观察傅则绪住的地方,这是包含客厅、卧室、衣帽间、书房等功能的行政套房。入目便是酒店干净工整的布置,极少看到傅则绪的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刚定的房间。
从客厅往卧室望去,属于傅则绪的私人东西逐渐多了些,每件物品工整摆放起来,很符合他的个人习惯。
他忍不住询问:“二哥,你怎么不住在家里?”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傅则绪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找我有事?”
“嗯。”
傅星硕从泉远山回来,在许颜越的开解下,想通了很多问题,也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天真,在暗流涌动的家里,他被姥姥和妈妈极力保护。
他真的从来没有察觉过异常吗?
不是的。
他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偶然听到闻英的坦白,将他刻意垒起的高墙,瞬间击垮。不能再麻木下去,他需要积攒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
“冬至那天,我去泉远山看望过姥姥。”
傅星硕说话时,脑袋低垂,双腿不安地抖动,下定决心后,抬眸看向傅则绪:“二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当初,我以为是你背叛颜颜,才提出离婚的,我气不过,就把你揍了一顿。”傅星硕猛然起身,站到傅则绪面前,“你打回来吧。”
“你是因为我伤害她,才选择揍我,跟是否背叛没有关系。”
“可是,你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伤害就是伤害,任何原因都不能成为伤害的理由。”傅则绪不想聊起这个话题,转而问,“还有什么事?”
傅星硕将外套口袋里的铁盒拿出来,递给傅则绪:“这是姥姥交给我的,或许对你有帮助。”
傅则绪打开铁盒,里面有几十张纸和照片,甚至还有一个迷你录音笔。他仔细查看这些证据,眉头紧锁,严肃认真的模样,让傅星硕心头一紧。
“有帮助吗?”
他点点头,抬眸看向傅星硕:“还有别的事?”
傅星硕听出,这是在下逐客令,慢吞吞地起身,犹豫片刻道:“二哥,你们会把姥爷怎么样?”
“不是我们,而是法律。”
傅星硕从小在老宅生活,和傅竞藩相处时间比较多,加上傅竞藩变着花样地宠他,两人的感情极其深厚。
他不忍心也不舍得,让傅竞藩受到惩罚。
傅则绪思索片刻,说:“做错事的人,本就应该付出代价。”
“我知道。”
“就是一时接受不了。”
傅则绪一开始不愿意靠近傅星硕,便是担心他知道真相后,受到傅竞藩和他的双重打击。如今看来,傅星硕比想象中明事理。
时间会让他慢慢接受现实。
傅星硕有些失魂落魄,傅则绪进书房前,说:“我让人送你回家。”
“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随便。”
傅则绪将闻英准备的证据,与自己掌握的信息,分类整理出来,初略看了看,其中有条信息非常关键,直接影响到傅垣出车祸的真相。
他给余和蒙打了通电话,让他接着往下查。
从书房出来,已经清晨五点钟。
匆忙洗漱完,下意识往卧室走,便看到被子拧成一团,傅星硕缩在里面,眉头紧拧,睡得极不安稳。
差点忘记他在这里。
傅则绪转身走到客厅,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睡前习惯性打开许颜越的朋友圈,看到她一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失眠中——」
看到的瞬间,他迅速切换到聊天框,编辑信息:喝牛奶了吗?
许颜越曾经有段时间,经常失眠,傅则绪在网上搜索各种食疗方案,实践下来发现,睡前喝杯温牛奶对她的失眠很有效果。
点击发送的前一秒,他犹豫不定,想到在银杏树下,许颜越说了退出后,又放了一句狠话: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这个“找”包含电话以及微信联系。
最终,他删除编辑框的文字,将手机扣在胸前,置身在黑暗的客厅,睡意逐渐消散。
许颜越的确失眠了。
脑海中不停闪现,今天在晚宴上,和傅竞藩对话的场景。
新年即将到来,宴会不知不觉变多。许颜越作为新上任的总经理,公司又在关键时期,她不得不尽可能地出席宴会,寻找合作机会。
今天晚上,恰好是最近签约的合作商举办的年终晚宴。
为表重视,她盛装出席。
没想到,傅竞藩和傅随鸣也出现在这场晚宴。
傅随鸣看到她时,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她偏偏不想放过他,找准时机狠狠瞪他一眼。
社交完,她端着酒杯,到窗边透气。
傅竞藩竟然主动找到她,跟她碰了碰杯。
不知是何用意。
她礼貌问好后,便打算静观其变,等待傅竞藩主动表露。
“听说你父亲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万万没想到,傅竞藩的切入点是许谨驰。不过,她大抵猜到傅竞藩的意图。
“对。”
“你和小绪不愧是夫妻,联合起来算计长辈。”
傅竞藩说的话,与现实截然相反,却透露出他的真实用意。
他在试探她。
“傅董,傅则绪没有告诉你,我们离婚的真相吗?”
在傅竞藩探究的目光下,她微笑着说:“我们因为联姻变成夫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许谨驰进去后,许家受到影响,他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便提出离婚。”
“因此,我们现在不是夫妻。”
“更谈不上算计长辈,那些都是许谨驰应得的报应。”
许颜越说完,一脸平静地看向傅竞藩:“我实在不知道您这句话的逻辑何在。”
“是我多虑了。”
傅竞藩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许颜越没有心情社交,仍耐着性子待在宴会厅,直到傅竞藩和傅随鸣离开,她才选择从侧门离开宴会厅。
今晚的谈话,是否应该让傅则绪知道。她纠结了一晚上,也没有得出答案,最后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天色渐明。
思来想去,她决定给傅则绪发消息:【醒了联系我,有事跟你说。】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放在枕头下面,准备强制入睡,便听到嗡嗡的震动声。
是傅则绪发来的消息:
【出什么事了?】
她睡意全无,干脆坐起来,回复消息:【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
关闭对话框,切换到通话记录的界面时,傅则绪打来电话,看到备注名时,心脏咯噔一下,没来由的漏了半拍。
接通电话的瞬间,便听到傅则绪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十分明显的蛊惑。
沉默两秒,她才回答他的问题:“我今晚在宴会上碰到傅竞藩。”
她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傅随鸣的闪躲,都原封不动地告诉给傅则绪,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末了,还加了一句:“我没有失言,是他主动找我的。”
傅则绪被她特意的解释逗笑,低低地笑了声:“我知道。”
说完,他便分析起目前的情况,她立刻打断:“不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忍不住查下去。”
“好。”
简单的一个发音,本该是干脆利落的,不知为何,她竟然听出了拖长的尾音。仿佛回到从前,他用充满宠溺的语气,答应她突发奇想的要求。
再这么下去,她就无法硬气了。
“那先这样。”
她准备挂断电话,傅则绪急忙问:“喝牛奶了吗?”
牛奶?
为什么要喝?
正准备问出疑惑,突然想到自己发的朋友圈,他竟然看到了。
“现在就喝。”
“要喝温牛奶。”
许颜越点头如捣蒜,点完才发现傅则绪根本看不见,便嗯了声:“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也睡不着。”
聊天内容不知不觉间,转向日常生活,对于刚离婚的夫妻来说,可不是好兆头。
两人默契挂断电话。
许颜越当真去厨房倒了杯牛奶,本想直接喝下,想到傅则绪的嘱咐,她将牛奶放在微波炉加热后,才缓缓喝下。
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最近,傅星硕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恹恹的,就连许颜越要帮他上分,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许颜越和南梦便商量,带他去参加跨年活动。
傅星硕不想驳她们的好意,便在几个选项中,选择了去河边看烟花,还说:“能回到去年就好了。”
跨年当晚。
他们早早便去河边占位置,零点倒计时开始,纷纷拿起手机记录美好瞬间。
许颜越举着手机,拍下零点那刻的绚烂烟花,余光瞥到傅则绪发来的信息:
【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她下意识回首,往身后的小区看了眼,发现傅则绪家依旧黑灯瞎火,她回复:【新年快乐。】
烟花秀结束,他们跟随人群离开河边。
许颜越和南梦分别站在傅星硕的两侧,南梦率先说道:“时间不会倒退。”
她接着说:“人生的每种经历,自有它的用意。”
原本只是劝解傅星硕的心灵鸡汤,今晚却切身体验到这句话的真谛。
傅星硕原来是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发现了家人隐瞒的真相,何尝不是一种清醒的成长。
离婚对她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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