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则绪走到老宅大门,回首望向这栋宅子。
他从出生便在这里生活,直到十八岁那年,离开老宅前往苏黎世。
曾经的老宅,人丁兴旺,欢声笑语不断。平日里,免不得有摩擦误会,却极少有嫌隙。
在闻英精心经营下,一家人和睦相处。
那时,傅家称得上豪门圈里最和谐的家庭。
然而,这种和谐没有维持太久,傅竞藩的贪念成了导火索,将众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彻底激发出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今天过后,傅家的格局又将打破,至于会发展成何种局面,都将与他毫无关系。
他一脚踏出老宅的门槛,与过去划清界限。
走出去没多远,便看到许颜越的车停在不远处。
而她,站在车旁,笑着向他挥手。
傅则绪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脚步顿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许颜越,直到清晰地看到她无名指上没有戴任何戒指,才得以确定。
真的是她。
他快步走过去,走到一半时,干脆跑了起来,晚风吹起额前的黑发,在空中自由飞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肆意。
许颜越也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向她跑过来的场景,眉眼间的舒展,仿佛学生时期,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
见他停在自己面前,她主动解释:“抱歉,我不放心就跟来了。”
“事情进展顺利吗?”
他点点头,嗓音轻快:“顺利。”
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神色疲惫,眼皮微微耷拉着,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唇角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累。”
“让我抱抱。”
许颜越怔愣间,高大的身影向她倾袭而来,细腰被纤长的手臂揽住,紧紧扣在怀里,耳边是熟悉的心跳声。
她什么话都没说,伸出手抱紧劲瘦的窄腰,用实际行动回答他。
两人静默无言地抱了许久,久到她都以为傅则绪睡着了,试探性地拍了拍他腰侧向下的位置,那里是他的敏感地带。
他低低地笑了声,语气宠溺地问:“你干嘛?”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
傅则绪垂眸看着她,她也仰面望向他,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长久的对视过后,他问:“吃饭了吗?”
“没有。”
“先去吃饭。”
“好。”
他们默契地松开手,各自往后退了半步,许颜越率先走向驾驶座,傅则绪也阔步走到副驾驶,两人同时坐上车。
许颜越启动汽车前,看着幽深的老宅,侧眸问傅则绪:“你不需要留下来看着他?”
“傅随鸣绝不会让他逃跑。”
傅竞藩失势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傅随鸣。
接下来的事情,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傅随鸣自会料理。
许颜越驱车驶离老宅,汽车汇入主道后,她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傅随鸣是什么时候重新加入你的阵营?”
“你告诉我以后,我就去找他了。”
傅竞藩通过利益让傅随鸣背叛他,他自然也能使用相同的招数。傅随鸣这个人,不见得有多在乎傅垚去世的真相,能让他动摇的,只有利益。
而他,可以给出傅竞藩舍不得给的利益。
傅则绪为了这件事,已经熬了两个通宵,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许颜越决定在酒店随便吃点,便让他回房休息。
他心情不错,点单的时候,还想喝杯香槟庆祝一番,被许颜越严厉拒绝。难得看到他吃瘪的表情,她颇有种“报复”的快感。
以前,他总让她不要喝酒,现在终于有机会管束他。
吃完晚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在老宅门口旖旎缱绻的氛围,早在时间流逝中,一点点消散。
他们之间隔着适当的距离,走进傅则绪的房间。
许颜越给他戴护理套时,尽可能地避免肢体接触,偶尔不经意间的触碰,让两人的身体如同触电般轻颤,随即便默契地避开彼此。
戴好护理套,她长舒一口气:“我先回房间,你洗完澡,好好睡一觉。”
“好。”
傅则绪的外伤不算太严重,用不了几天便能恢复。她现在除了戴护理套,其他事情都是傅则绪自己在做。
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不会让她帮忙。
傅则绪斟酌片刻,说道:“我现在能戴护理套,你不用再费心帮我,去忙你的事吧。”
果然。
许颜越观察他的伤口,的确好了不少,胳膊也能行动自如,不再需要她的帮助。
“好。”
将房卡放在显眼的地方,打开房间门,她回眸看向他:“晚安。”
“做个好梦。”
傅则绪充满眷念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她最后说的四个字。
做个好梦。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他的痛苦所在,知道他为何所困。因此,她的祝愿朴实又恰到好处,直击心灵。
“谢谢。”
许颜越回到房间,睡了一觉,便收拾行李去前台退房,准备离开酒店时,突然接到傅星硕的电话。
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他鲜少拨打电话。
她立刻接通,电话那端隐约传来一阵哭声,正欲分辨,便听到傅星硕问:“你在我哥旁边吗?”
“没有,出什么事了?我就在酒店,随时可以找他。”
“我姥爷去世了。”傅星硕声音颤抖,极力控制住情绪,“给我哥打电话发微信都没有回复,我只能找你。”
“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妈让我通知二哥。”傅则绪有些犹豫,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说,“让他知道消息就行,回不回看他自己。”
“好。”
许颜越挂断电话前,还不忘安慰傅星硕:“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耐。”
“我知道。”
亲眼看到傅竞藩当着警察的面,倒在地上,永远离开人世,傅星硕便一直在克制情绪,想哭却强忍着。
傅竞藩做的坏事是真的,对他的宠爱也是真的,他宁愿他在监狱里,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也不愿意他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情绪激动猝死。
许颜越回到傅则绪所在的楼层,走到门口准备敲门时,傅则绪恰好打开门。
他穿着黑色浴袍,额前的头发,随意耷拉着,眼里的红血丝只多不少,神情落寞,眸底的各种情绪汹涌澎湃。
“你知道了?”
“嗯。”
傅则绪打开门,让她进入房间。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日光,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打开,沙发上的手机,闪着微弱的光亮,随着手机屏幕自动关闭,那点光亮也消失不见。
许颜越适应了房间的黑暗,眼睛一直盯着傅则绪,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在黑暗中站了会儿,便将窗帘拉开,日光倾泄进来。
“陪我喝点酒,可以吗?”
“好。”
这种时候,她不能剥夺他发泄情绪的方式。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她接过傅则绪递来的一杯红酒,跟他碰了碰杯,便欲喝下去,谁知,他竟然拿出一袋全麦面包。
“先吃点垫垫肚子。”
“……”不愧是他。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吃,沉默地喝着酒,一杯酒下肚,情绪渐渐缓过来,才慢悠悠地开口:“便宜他了。”
傅则绪看到傅星硕的消息时,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作恶多端的傅竞藩,一点苦没吃,就匆匆结束了生命。
而天性善良的傅垣,饱受身心折磨,最后死于大火之中。
凭什么。
傅竞藩就应该遭受折磨,在悔恨与痛苦中挣扎度日。
“如果我早点行动就好了。”
许颜越了解他的痛苦,出声宽慰道:“不会的,傅竞藩有这样的结局,源于他的性格,让他眼睁睁看着公司易主,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他的结局是注定的。身体没问题的话,他就会选择其他的方式,结束生命。”许颜越喝了口酒,继续说,“傅星硕说他留下了遗嘱,你猜他写的什么。”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傅随鸣肯定会想方设法强迫傅竞藩写下遗嘱,让他成为傅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许颜越说:“傅竞藩肯定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痛苦的一个夜晚。被孙子背叛,身心折磨,失去的权势,都让他痛苦万分。”
“你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许颜越没有待多久,便被王曼林的电话叫走。傅则绪喝过酒,睡了一觉,才给陈杳打了通电话,将昨晚的经过以及傅竞藩去世的消息,告诉给她。
陈杳听完,许久没有说话。
“终于结束了。”
是啊。
埋藏在他们心中的仇恨,随着傅竞藩生命的结束,正在逐渐消散。
“小绪,我们以后好好生活,你爸肯定希望我们能向前看。”
“好不好?”
陈杳知道傅则绪对傅竞藩的憎恶,这样的结局,他必定不甘心。
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无奈。
傅则绪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按照许颜越的解释,他的确已经达到目的。
他该放下了。
“好。”
傅竞藩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政商等各界人士纷纷前来吊唁。
傅则绪从未露过面,闻英和傅阅也默契地没有让他参加。
倒是吃瓜群众注意到这件事,试图打探原因,傅家人都严格保密,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傅竞藩的遗嘱曝光后,众人议论纷纷,都说他是不满意傅竞藩的安排,决定像他爸一样,跟傅家断绝关系。
对于传言,傅则绪从不理会。
他每天待在酒店,看书练字补觉,日子过得惬意。
关于未来的计划,和许颜越的关系,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余和蒙主动替他做决定:“当初说好跟我一起回苏黎世,我票都买好了,你也赶紧买机票。”
在他的坚持下,傅则绪不得已,买了张五天后直飞苏黎世的机票。
余和蒙看到他的机票截图,便张罗着看烟花小分队,最后再聚一次餐,由他请客,就当感谢他们对他的照顾。
他没有直接联系许颜越,而是托南梦告诉她和傅星硕,时间定在出发前两天的晚上。
南梦收到余和蒙的信息,便第一时间联系许颜越,问她是否参加聚会。
许颜越过了许久,开口问道:“傅则绪真要跟他一起回苏黎世?”
南梦知道好友对傅则绪的感情,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对。”
“余和蒙亲口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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