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愿意，可叶惟岁推开他，径直回卧室，拿到了他的手机。
碎裂的屏幕亮起在两人之间，叶惟岁划着工作人员的那一栏分类，问：“叫哪一个？”
“岁岁……”沈初声音变得更哑，轻声喊他，却无计可施。
他想装作自己高烧未退，可叶惟岁已经不买这份账了——看先前他和叶温安说话时，显然已经恢复过来。
“你要是不说，我就随便打一个，”叶惟岁闭了闭眼，轻声道，“后果我不负责。”
沈初喉结滚动一下，指尖最终在“方霁亭”这三个字上面停了下来：“叫他吧。”
很快，就有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摁响了门铃。
叶惟岁在门铃前诡异地迟钝了一秒，才打开门禁，把人放上来。
这位姓方的男人叶惟岁很陌生，大约是他们断联的这一年多间沈初新请的某个工作人员。
门打开后，这位姓方的男人的态度也很暧昧，他一看就不是沈初的下属，也不像是操心大小事宜的经纪人，反而像是跟沈初——平起平坐的某种关系。
沈初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他到底是什么人？
某种很激烈的情感一瞬间涌到喉口，但又被叶惟岁生生咽下。
有外人在场时，沈初那副假面就牢牢地焊死在脸上了，连声音都没泄露出分毫：“岁岁，我后天再来找你。”
叶惟岁没应声，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砰——”
门外，方霁亭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还是第一次见他本人呢，沈初，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沈初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闷头往前走，声音也发闷：“介绍什么？”
方霁亭一摊手：“介绍一下我是你为他重金请来的公关团队负责人啊，这样你钱砸下去好歹也能听个响吧。”
他是业内有名的公关经理，长袖善舞，粉饰太平，经手过不少艺人的公关工作，只要给资金到位，什么都能洗。
沈初很冷漠：“我又不是为了表现自己才请你的。”
“行吧，你沈老板有钱，”方霁亭耸耸肩，开车前又忍不住提了一嘴，“但你什么也不说，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沈初坐在后座，慢慢闭上了眼：“他现在一心只想我滚远点，还会误会什么？”
方霁亭从车座上瞥了一眼，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沈初这个案子太特殊，关注度高，又是在这个同性不可婚的大背景下。
所以就算沈初如今看上去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还加钱让他的整个团队都签了近乎苛刻的保密协议，他始终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感情这种事，变数太多了。
——
沈初和那个姓方的离开后，叶惟岁又躺回自己的床上。
他想睡觉，可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烦躁地起身，问黎允和赵琼谈得怎么样。
黎允声音有些凝重：“赵琼那边很坚持，意思就是只要你不退，提什么要求他们都尽量满足。我还在谈，能谈妥和平解约是最好的。否则闹得太难看，传出去对你不好。”
叶惟岁问：“你跟赵琼说过不要让沈初知道了吗？”
黎允点头：“一开始我就说了。”
叶惟岁沉默片刻：“可沈初已经知道了。”
黎允震惊：“怎么可能，我三天前才第一次跟赵琼谈判！”
叶惟岁极快地算了一下，照黎允说的，在他刚刚和赵琼谈完后不到24小时之内，沈初就已经知道了。
可在节目录制期间，赵琼明显对他还是有点补偿心理，想给他拉李导的资源。那她就不应该在和黎允第一次谈判后就把消息透给沈初。
至少也得等双方谈过三四轮，实在谈不拢后，这样说出去也能显得她有理些……
叶惟岁渐渐皱起眉头——赵琼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定地，毫不犹豫地开始坑他？
难道他不去这个节目，这个节目就要黄了，她的事业就要完了吗？
不对……叶惟岁掐了掐眉心，还是觉得不对劲。
现在不是第一期录制时那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时间还很宽裕，赵琼这种经验丰富的制作人，不可能一个备案都没有。
“岁哥，”黎允又开口，愤愤道，“实在不行，我让公关团队预备着，咱们付了违约金直接走人。本来就是他们那边先不义，钻着空子骗咱们，现在反手又捅一刀，太过分了！”
叶惟岁抿抿唇，犹豫片刻，还是道：“你帮我约个时间，我去跟她谈。”
其实他怀疑，赵琼如今这种鲜明的态度，会不会跟沈初——有什么关系？
沈初接到赵琼电话时，正在应酬。
饭已经吃完一轮，这些各大公司老总、投资人、导演、还有一些由经纪人带着的初出茅庐的小明星，正在奢华私密的包厢内开始第二轮。
沈初出去接了赵琼的电话，一推开包厢门，满屋的靡靡之音灌入耳中，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又退出去，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划开置顶的叶惟岁对话框，盯着发呆。
他还是很忙，和沈氏的官司，和各大品牌方的洽谈，还有旗下新艺人的工作……
曾经他从来不会嫌工作多，他坚信做的多就有回报，就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他就一定能红。
而他也确实红了，红遍半边天，付出的代价却是叶惟岁。
一个闲闲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初的思绪。
沈初回头，是欢耀新上任的总裁，虞闵。
娱乐圈是个标准的人情社会，老虞总退了，就算欢耀曾经多辉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外界的怀疑。新总裁想要做出成绩，想要立威，要么像老虞总在时，继续和这些上一辈的人合作互惠，要么就得引入新鲜血液。
沈初，就是他引入的新鲜血液。
“沈总好兴致，一个人在这躲清闲，”虞闵笑了笑，“里面还有一大班子人呢。”
沈初摁灭手机，淡淡道：“该谈的都谈完了，他们忙着玩儿，我在不在没差。”
虞闵耸了耸肩：“我最烦的就是他们这种，明明谈判桌上就能谈好的合作，偏偏要到饭桌酒桌上谈。”
沈初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呆。
虞闵见状，又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上赵琼的那个综艺了，还是跟叶惟岁一起去的？想帮他的复出造势啊，还不知道你两关系这么好啊。”
沈初瞥了他一眼，收起手机，语气微重：“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虞闵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我懂。”
“不过你的粉丝可不一定能接受喽，”虞闵又笑了起来，“前段时间的逆风，又吸了一波粉丝吧。”
逆风是小成本谍偶剧，业内其实没人看好，包括他都不看好。毕竟业内都知道，这是沈氏为了榨干沈初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丝毫不管他的口碑，摁头让他去演，去给沈氏带新人带话题度的一部剧。
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部制作一般、投资一般的剧，竟然爆了，沈氏赚得盆满钵满，几个新人直接原地飞升，沈初这样一个流行天王，在影视圈的流量度也变得不低。
逆风的播出成绩一出来，虞闵就决定了要和沈初合作——沈初就是有大红大爆的命。娱乐圈，最信这种。
提起逆风，沈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扯了下领带，没说话。
虞闵见状，垂眼遮了下眼底的一抹暗色，又试探道：“赵琼那档节目，宣传时肯定风声不小，你做好公关预案了吗？”
沈初看了他一眼，神色似笑非笑：“虞总放心吧，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该开的剧一定能顺利开机的。”
虞闵顿时笑了：“也是，你都请了方霁亭来，舆论方面肯定能控制好的。”
沈初垂下眼，沉默地摩挲着手机，心思再次飘到了刚刚的那个电话上。
赵琼说，叶惟岁要亲自和她谈。
可外面的合约叶惟岁向来是全权交给黎允，很少过问——虽然他也不太清楚叶惟岁对黎允那股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是哪来的。
他为什么要亲自和赵琼谈，他真的铁了心要解约吗？
沈初无意识捏紧了拳，指尖嵌入掌心，压下了心底缓缓升起的一个疯狂念头。
还没有解约，他还有机会，还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和赵琼谈判的前一夜，叶惟岁纠结许久，还是定了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他决定了，不管和赵琼谈得怎么样，这段时间他都不能再留在国内了。
叶惟岁这样想着，眼一闭，心一横，直接确认付款。
页面很快跳过，所以他也错过了确认页面处的手机号码——
不是他的手机号。
是沈初的手机号。
当年他们还在一起时，沈初改的。
分手的这几年间，工作行程有黎允，私人行程有叶家专人负责，以致于叶惟岁至今没有发现。
凌晨半夜，荒闹的宴席终于散场。
在下半场的时候虞闵就进去了，沈初也不得不进去应付，直到散场才有空抽空看了眼手机。
他自然没指望能收到叶惟岁的什么消息，但顶端的一条机票短信忽然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球——
飞往尼斯的机票预定成功，三天后起飞。
叶惟岁订的。
一瞬间，沈初心里的弦彻底绷断了。
叶惟岁真的不要自己了，他要丢下自己，跟那个姓魏的出国了！
小郑来接沈初时，看着自己老板难看的脸色，小心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吗？”
铺天盖地的恐慌混杂着愤怒喷涌而来时，沈初竟还保持了某种奇异的冷静。
他缓慢地拨通了一个电话，用英语开口：“对，是我，把尼斯的别墅收拾出来，隔音墙都做好了是吧？好，三天后我会到，在那之前把所有佣人都撤走，不要让任何人再来打扰我。”
叶惟岁喜欢海，当年他们一起去过的所有海岛小镇，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沈初都在远离市区的地方买了别墅。
平洲的，尼斯的，波托菲诺的，马耳他的……
他再也不能忍受叶惟岁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给我订25号最早一班飞尼斯的票。”
最后，他看着手机置顶的那条机票短信，很慢地，一字一字地吩咐小郑。
小郑听着，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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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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