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号上午，叶惟岁去了赵琼的办公室。
赵琼态度一如既往，绵里藏针，总之就是不愿意利索解约。
“其实我可以直接罢录的，”叶惟岁没耐心了，“我来跟你谈，就是不希望闹得太难看。你如果找不到别的人，我可以给你推荐。叶温安就不错，跟沈初也有话题度。我为什么要解约你心里应该清楚，赵琼，大家都互相理解一下。”
赵琼渐渐沉默下来。
半晌，她冲着叶惟岁苦笑一声：“叶老师，那你也理解我一下吧。你不录了，我这边是真没法交代。”
叶惟岁眯了眯眼，追问：“跟谁交代？”
赵琼极快地转移了话题，又挂上了不知真假的笑脸：“我知道你有顾虑，很多事很多条件我们都可以再谈的嘛，其实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要解约的份上吧。”
叶惟岁抿抿唇，心知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谈不下去了。赵琼的态度异常坚持，叶惟岁很难不怀疑她是有人指使。
但不知为何，他又很不愿意再细想下去。
叶惟岁起身，离开谈判室：“今天先到这吧，后续我让黎允再跟你沟通。”
赵琼见叶惟岁似乎有了松口之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给沈初发去消息。
另一边，叶惟岁转头便给黎允打了电话：“再谈一轮，要是还谈不拢就直接打违约金。”
黎允应下，又道：“岁哥……今天蒋阿姨找我，问我这个综艺的事。”
叶惟岁连忙追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只去录了第一期。然后蒋阿姨就没多问什么了。”
叶惟岁皱了皱眉，狐疑地自言自语：“我妈怎么知道这个综艺？节目还没开始宣传吧？”
对此，黎允也不清楚。
叶惟岁想了想，吩咐司机调头回家。
一进门，蒋月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小岁回来啦，”蒋月放下书，笑道，“我叫厨房备了你喜欢吃的点心，中午在家吃饭吗？”
叶惟岁点头，慢慢上前，坐到蒋月身边，张了张口，心底却忽然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抵触。
最终，他弯弯唇，应了一声：“我这几天都在家陪您。”
可蒋月却先提起了外面的事：“你过几天是要去录综艺了吧！你们这节目什么时候播啊？”
叶惟岁微怔。蒋月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仿佛还带着点欢欣，他有些不明白——难道蒋月还想让他去录第二期吗？
“我不去了，”叶惟岁摇头，“我只去录一期。”
蒋月微微蹙眉。
她其实很少过问叶惟岁的工作。叶惟岁愿意说的，她就听着。叶惟岁不愿意说的，她不会追问。
可这回，或许是出于某种血脉相连的直觉，她追问了。
“为什么只录一期，我听说这种综艺的嘉宾都是从头录到尾的呀。”
叶惟岁抿抿唇。
在蒋月这里，他和沈初早就断了，他又何必再提起沈初，让蒋月平添不快呢？
所以他缓声笑道：“我过几天去尼斯度假，时间凑不上，而且本来我的工作重心也不在综艺上嘛。”
说着，他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岔开话题：“中午吃什么啊，我饿了。”
“小岁。”
蒋月喊住他，声音忽然变得凝重：“是因为我吗？”
叶惟岁脚步僵住了一秒，继而，他便回头笑道：“妈你想什么呢？我去这综艺就是还人情的，当然就只录一期了。”
蒋月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沉色。
她走过来，轻声问：“小岁，你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不录了？”
叶惟岁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
蒋月双手握住他的肩，又将他掰回来，神色变得认真：“是因为那些话吗？别管你爸说过什么，也不要把外面那些话放在心上。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知道吗？”
叶惟岁抿抿唇，喉咙滚动一下，扬起一个笑，对蒋月说：“我知道的。”
说着，他抿抿唇，垂下眼帘，声音却变得轻快：“我跟节目组本来就只签了一期，您别多想。”
蒋月看着，眉心褶皱更深。
她缓缓开口：“小岁，妈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谈谈，关于沈初的。”
叶惟岁脸色顿时僵住。
蒋月松开手，轻叹一声：“本来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应该让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语：“我知道沈初和你都上了这个综艺——”
叶惟岁脸色瞬间变了，猛然打断她：“谁在您这多嘴了？”
蒋月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人跟我多嘴，小峤之前给我打过电话，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去打听一下。”
叶惟岁脸色更沉。
蒋月捏了下他的脸颊，温柔地笑起来：“小岁，我知道，你要是真的厌恶沈初，别说一期，你就是一天都不会去。谁的人情有这么大，能让我们小岁委屈自己呀？”
“你去录了一期，现在突然又不去了……”
“那是因为——”虽然还没编好第二个理由，但叶惟岁已经匆忙张口。
蒋月摆摆手打断他，“你先听妈把话说完，五年前，沈初就和我道过歉了。这几年他逢年过节也都会来问候我。之前我觉得，你们既然分手了，那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你，让你烦心。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叶惟岁紧紧抿着唇，指尖一瞬间嵌进掌心。
蒋月伸手，又掰开了他的拳头，轻声笑道：“小岁，你太像我了。但有时候不要想太多，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如果和沈初在一起你能开心……”
她说着，忽然又沉默了一瞬，才继续开口：“那很好。如果不能，妈只希望你能找一个让你开心的人。”
叶惟岁闭了闭眼。
其实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和沈初在一起究竟开不开心了。沈初带给过他最浓重的情感，他只是有些……忘不了。
蒋月拍了拍他的发顶，像小时候一样，声音柔和：“不管有什么事都记着，你还有家里呢。你要是心里有事却什么也不讲，那才真会让我担心呢。”
叶惟岁咽了咽喉咙，慢慢挤出一个笑：“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
蒋月看了他一会，最终浮出温柔的笑意：“嗯，吃饭吧。”
其实她不担心会外面有人逼叶惟岁做什么，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没有人能逼叶惟岁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叶惟岁的骨子里跟叶泽鹤就很像。
她只担心叶惟岁会自己逼自己，自己压抑自己——他从小就太懂事了。
叶惟岁在叶宅陪了蒋月三天，期间蒋月还想再劝他几句，但见叶惟岁看上去轻松自在的神色，又咽下了那些话。
25号，叶惟岁从北京飞尼斯。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北京的路比工作日还拥堵。
叶惟岁想了想，还是没打车，让家里的司机送。
只是他刚拉开宾利后座，驾驶座上不是叶家司机，竟是叶泽鹤。蒋月也坐在副驾上，笑盈盈地回头看他。
“爸？妈？”叶惟岁意外，“你们怎么……在这？”
他还以为叶泽鹤一早就去公司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蒋月也没说要送他啊。
叶泽鹤神色淡淡：“上车。”
蒋月推了他一下，笑道：“我们一起送你去机场。”
说实话，叶惟岁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场景。
叶泽鹤一直很忙碌，这些琐碎的小事，他从来不会在意，更不会费心。
百味陈杂一瞬间滚过来，叶惟岁轻轻应了一声，“谢谢爸。”
他和叶泽鹤只是不亲近，还没有像叶温安那样，到近乎怨恨的地步。
一路上，基本都是蒋月在说话，叶泽鹤偶尔附和几句，声音听上去也很淡漠。
叶惟岁头一次觉得这车坐得竟是如坐针毡。
到了机场，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车。
“玩得开心啊小岁。”蒋月笑着跟他挥手。
叶惟岁弯腰和蒋月道别，叶泽鹤没转头，侧脸显得漠然肃杀。
叶惟岁犹豫了一下，又道：“爸，我走了。”
叶泽鹤忽然转头，养尊处优的脸上也爬上了些褶皱，他看上去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挤出看上去有些生硬的一个字。
“嗯。”
办好了手续，叶惟岁心思重重地往VIP候机室走。
其实他本不在乎叶温安和叶泽鹤之间的关系，他只在乎蒋月。但这短短一段时间，他忽然又动摇了。
他并不指望一个和和美美气氛融洽的家庭，只要逢年过节一家四口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就够了。
可旋即，叶惟岁又觉得这想法有些可笑——
让叶温安主动去和叶泽鹤服软认错，他自己都说不出口。让叶泽鹤去跟叶温安低头，更是天方夜谭。
叶惟岁长长地叹了口气，推开候机室的门，想，还是先解决自己眼下的事吧。
最后一次谈判定在三天后，那时候他已经在尼斯了，就算沈初想找也找不到他。
见不到沈初，他就不会心软，他和他就都能继续回到那条正常的路上。
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这趟航班的人出乎意料的少，候机室内空空荡荡，叶惟岁慢慢闭上眼，强迫自己放空脑子。
……
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左右，叶惟岁抵达尼斯。
夏季尼斯的日照很长，天还没黑，叶惟岁拖着行李箱出机场时还能看到漫天晚霞，柔和地笼罩住了每一个来往的旅客。
微热的风带着海水的气息迎面袭来，以往叶惟岁一直很喜欢这种天气，可如今却觉得有些闷热，热得他胸腔发闷。
酒店派来接机的车已经在等他了，车上放的竟还是一首沈初的摇滚乐，哐当哐当地砸在叶惟岁神经上，搅得他脑子疼。
叶惟岁用英语让司机换首歌。
司机很意外，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说，我以为您会喜欢这首歌。这是沈很出名的一首歌，不是吗？
叶惟岁冷淡地吐出一句不喜欢。
司机耸耸肩，换了首歌。
酒店是他常住的酒店，套间也还是那间套间，一切都是他很熟悉的模样。
但刚推门，叶惟岁脚步登时僵在玄关。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的人。
那人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他，轻声喊他——
“岁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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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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