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的脸色此时非常难看，刺眼的日光将他略微扭曲的神色照得纤毫毕现。
Alex皱了皱眉，下意识示意保镖做好准备：“沈，你在犯法。”
沈初没分半点眼神给他，只死死盯着叶惟岁：“你是不是就等着今天？”
叶惟岁喉结滚动一下，垂下眼帘，嘲讽地勾了勾唇：“沈初，难道你真以为我会任由你关着？”
沈初忽然惨淡地笑了一声，“关？我连手机都给你留着，我以为……我以为……”
叶惟岁对他至少还有些心软的。
可他想错了，叶惟岁的心软只是从前，现在叶惟岁比谁都能狠得下心，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提早赶回来，叶惟岁真的会又一次一声不吭地跟他玩失踪，让他拼命找也找不到。
沈初慢慢咬紧了牙关，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你，不能走。”
Alex一扬手，两个保镖瞬间上前。
两个高壮的白人拦住了沈初，Alex回头对叶惟岁道：“走吧，沈好像有些精神不正常。”
他和叶惟岁交情更深更久，自然以叶惟岁为先。
但两人还没上车，“唰”一声——
黑车就挡在了他们的车面前。
好几个保镖模样的人陆续从黑车中下来，沉默地将他们围在中间。
“老板。”
Alex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转向沈初：“沈，你要跟我动手吗？”
沈初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两个保镖，看着叶惟岁，轻轻道：“我不拦你，Alex，只是岁岁不能走。”
“岁岁，”他脸上滑过很痛苦的挣扎之色，“为什么，我真的，在你这里这么不可原谅吗？”
叶惟岁抿紧了唇。
Alex见状，冷哼一声，摁了几下手机，对沈初的态度也变得很不客气：“沈，这里不是中国。在尼斯我的人可比你的多，你威胁叶的人身安全，闹大了警方出面，传开了影响不小，你想清楚。”
沈初狠狠咬牙：“我在乎？带着你的人滚，否则我告你私闯民宅。”
Alex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刚想跟沈初继续杠下去，叶惟岁终于有动作了。
他摁下Alex，看向沈初，缓缓道：“那我就先告你非法囚禁。”
沈初陡然僵住。
他半点都没有想到叶惟岁会替别人说话。
脸上的狠厉渐渐混进了一股难以置信的脆弱：“岁岁……”
叶惟岁闭了闭眼：“沈初，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给彼此都留点好的回忆吧。”
这话成了压垮沈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然上前，似乎是想抓住叶惟岁。
Alex眼疾手快地拉着叶惟岁后退，吩咐那两个保镖上前拦住沈初。
但沈初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竟直接跟那两个保镖厮打在一起。
价格不菲的别墅前，打理精致的半岛富豪区内，衣冠楚楚的人就这样毫无风度地动手。
保镖想上前帮忙，沈初低吼道：“谁都别过来，给我拦住他。”
眼前的混乱跳动在视网膜上，忽然变得扭曲而奇异。
叶惟岁怀疑这又是一段幻觉。
记忆里他从未见过沈初跟人打架。沈初在乎名声，要体面。
而且都是成年人了，活这么久，应该早就知道，武力是最愚蠢的解决问题方法。
细小的颗粒在日光下飞扬，拳拳到肉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Alex拉着叶惟岁再退了一步，有些忧虑地开口：“沈疯了吗？”
他的声音总算唤回了叶惟岁的意识，他一咬牙，低声道：“让你的保镖停手，别打了。”
Alex意外：“你确定？”
“停手。”
两个保镖不甘心地停手，嘴角已经渗出血迹。
但沈初也没好到哪去。昂贵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都被扔在地上，布满灰尘和脚印，内里的衬衫也皱得不行，狼狈不堪，只有那张脸没怎么伤到。
他潦草地擦了把唇，视线再次死死钉在叶惟岁脸上，秾丽的面孔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疯狂和固执。
“岁岁，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盛夏正午，Alex却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看向叶惟岁，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事情好像变得有些糟糕，沈真的疯了。
叶惟岁缓慢地抬手，摁住了疯狂跳动的眼皮：“你先回去吧，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Alex明显有些不放心：“你不跟我一起走？”
叶惟岁看了眼不远处形色狼狈的沈初，缓缓吐出一口气，“不了。你先走吧。”
“好吧，”Alex耸了耸肩，“有事喊我。”
叶惟岁点头，转向沈初：“让Alex先走。”
沈初沉默地抬手，示意保镖让Alex离开。
Alex的车很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就剩沈初和叶惟岁，以及一大帮沉默的保镖。
叶惟岁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走。
保镖识趣地给他让开了路，沈初迟钝了一下，连忙跟过去。
冷气充盈的别墅内很快驱散了外面的燥热。
叶惟岁脱力地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站在玄关处，跟门神一样的沈初。
Alex离开后，或许是知道叶惟岁一时半会走不了了，沈初恢复正常了，神色也不复先前的疯狂。
良久沉默后，叶惟岁先开口：“值得吗？”
沈初咽了咽喉咙，“值得。”
这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了，名利星光，风光体面，什么都不要了。
“你能关得了我多久？沈初，”叶惟岁慢慢抬手，遮住了眼，“你就不怕我把这事传出去，毁了你？”
沈初很快道：“没关系，你做什么都可以……都是我欠你的……”
叶惟岁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的人，一边说着欠他，一边做着这种事。
“不要走岁岁，”沈初又很轻地开口，嗓音近乎哀求，“至少录完这个节目……”
叶惟岁又放下手。
视线里，沈初还站在玄关那边，抵住了门，衬衫领口在刚才的打斗间被扯开。
他很高，肩也宽，露出的小臂上还有健身的痕迹。但那张脸因消瘦而显得凌厉，眼眶泛红间神色却显得茫然无辜。
可叶惟岁心里很清楚，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无辜。
这个综艺，赵琼的态度，乃至今天跟保镖的这场厮打，或许都藏着他的处心积虑。
沈初是个精明的人。
他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这既阻止不了当年的他，也阻止不了现在的他。
叶惟岁慢慢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里。
他的眼神从沈初脸上挪开，沉默良久，开口：“我可以去录完这个综艺，但我有个要求。”
别墅内沉寂了一瞬，沈初雀跃的音调又陡然升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岁岁。”
叶惟岁缓缓启唇：“赵琼那边一开始拟邀请的明明是叶温安，结果却变成了你，你有没有插手其中？”
欣喜还没维持十秒，就陡然僵住。
微哑的嗓音又缓缓响起：“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沈初，你想好再回答我。如果我发现你骗我……”
沈初颧骨下的皮肉渐渐颤动起来。
他下意识走近了些。
叶惟岁陷在松软的沙发内，半阖着眼，看不清眼底情绪。
或许是因为闷热，他的上衣扣子被解开了几个，露出苍白深陷的锁骨，还有那块胎记的边缘。
此时他整个人都触手可得，沈初恍惚了一瞬，只要伸手，就能拉住叶惟岁了。
但他说了真话，叶惟岁是不是就要消失了？
像过去一样。
“一开始确实是叶温安，”沈初压着嗓音开口了，“真的是个意外，但是我让赵琼不要告诉你，叶温安换成了我。”
说着，他的嗓音又变得苦涩：“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肯定不会签字的吧？”
叶惟岁掀起眼皮，泛棕的眼睛沉沉地盯着他。
沈初喉结下意识滚动一下，坐下来，避开了他的眼睛：“岁岁，我，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我不会让脏水再泼到你这儿的。”
“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宣传？”
沈初愣了一下，连忙道：“第二期录制结束后。”
“怎么宣传？你怎么保证舆论不会像之前那样激烈？”
沈初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赵琼那边已经做了好几个预案，我这边也准备了团队，能控制住的。如果有人想暗中浑水摸鱼，我这边也有很多那些人的料，你不会有事的岁岁……”
叶惟岁又闭上眼，嗯了一声：“我会叫黎允那边配合你们。”
沈初欢欣雀跃地应下，忍不住凑近：“岁岁，你不会再消失了对不对？”
叶惟岁含混地应了一声：“下次录制在哪？”
“地中海那边，从尼斯飞更近，”沈初声调已然变得上扬，“我们再在这里住几天吧。”
叶惟岁沉默片刻，开口打发他：“你去把吃的热一下，我饿了。”
沈初很高兴地起身去餐厅那边了。
那股有些热的温度撤离后，叶惟岁下意识缩了缩肩，又起身，看向餐厅那边。
厨房时不时传来声响，但看不见沈初的身影。
叶惟岁视线有些失焦，好一会也没聚集起来。
身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顿了片刻，视线才聚焦在屏幕上。
是Alex，问需不需要带警察来，他在尼斯多年，和当地警方关系很好。
只要叶惟岁想，离开这栋别墅，其实不成问题。
但叶惟岁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久久未落。
良久，他还是拒绝了——谢了，不用，我能解决。
……
“如果和沈初在一起你能开心……那很好……”
蒋月温柔的声音随着消息的发送飘到他耳边，叶惟岁抬手遮住了眼。
他有些累了，也不想去想了。
反正沈初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只要再来一场绯闻，不，或许甚至不需要绯闻，只是一些风言风语，他就会想起来当年那些沉痛的教训了。
在这短暂一段期间，就这样吧。
沈初既然这么想他录完这场综艺，他就去录吧。
反正早晚有散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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