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岁一点一点地掰开了他的手，再次收拢掌心，神色未变。
餐桌下的小插曲没有人发现，更没有镜头能捕捉到。
流程就这样无波无澜地推进下去。
最后一张，是沈初的。李明昭选了一张他开演唱会时的照片。
照片很高清，里面的人看上去要青涩一些，俊朗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喜悦。
目光都集中在沈初这，叶惟岁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沈初看见他神色淡漠如常，似乎这张照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更不会让他动摇半分。
沈初很难分辨心底一瞬间漫开的究竟是什么情绪，他一张口其实能编出无数更好的说辞，但那些说辞好像忽然堵在喉间了。
眸光有意无意般地扫过叶惟岁，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荧幕的照片上，缓缓启唇：“这是，五年前我亚巡第一站，北京站的照片。我请了惟岁来当我的嘉宾。”
“我很喜欢那一场，我还和惟岁合唱了新写的《归路》。”
沈初薄唇边浮着温和的笑意，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怀念。
梁启挑起眉梢：“《归路》……是现场首发？”
“是啊，”沈初耸肩笑着，眸光终于移到了叶惟岁那，声音忽然有细微的发虚，“小叶老师……还记得吗？”
虽然很多歌手为了规避风险，很少在演唱会首发新歌，但娱乐圈群星荟萃，自然也有自信的人愿意在演唱会首发新歌——这不算一件很少见的事。
但跨界合作，还是和当时传绯闻的同性对象，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合唱自己的新歌。
这就很少见了。或者说，放眼内娱几十年，也没有哪个艺人敢这么自信和不避讳。
在场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来的，此时也被沈初的坦诚震得沉默了两秒，视线都下意识地往叶惟岁那边挪。
叶惟岁微微抿着唇，神色还是平静的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唇边很慢地浮出点弧度，吐出两个字：“记得。”
明明是肯定的答案，沈初的神色却忽然凝固了一瞬间。
这时，荧幕闪烁几下，完整的照片显露出来——
是沈初和叶惟岁的合照。
一个黑一个白，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正常的演唱会歌手和嘉宾之间的距离要近很多。
照片拍得清晰异常，台上两人的笑意拍得分毫毕现。
梁启咋咋舌：“这角度……”
他也开过不少演唱会，很容易就看得出来，这种前排高清稳定的双人角度——多半是工作人员拍的。
荧幕及时地闪烁了一下，开始放视频。
……
“欢迎，叶惟岁！”
过去的沈初清透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音响里传出来，闷热的海风都吹不散。
那个时候关于他们的舆论还是正向偏多，台下也多是欢呼声。
“没想到你唱歌也唱得这么好。”视频仍在继续，沈初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在台上唱歌。”叶惟岁的眼尾眉梢都挂着笑，冲散了五官里矜贵的冷淡，透过音响，他的声音听上去却还要比现在透亮一些，“很高兴能来你的演唱会。”
……
视频结束，荧幕渐渐熄灭。
一个两分钟不到的视频，叶惟岁却觉得好像过了半辈子。
但他仍镇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李明昭开口：“你当时怎么想到邀请小叶老师当演唱会嘉宾？”
沈初笑道：“北京站的演出嘛，小叶老师又是北京人，刚好他那个时候也有空。”
“小叶呢？”梁启插嘴，“演员上台唱歌不容易吧？”
叶惟岁慢慢开口：“是啊，所以我去过一次就不去了，我还是适合演戏。”
梁启挑了挑眉梢，声音里带上几分玩味：“这么说……沈初的演唱会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了？”
叶惟岁仿佛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般，嘴角甚至又微微弯起：“是，不过还是很感谢沈初老师当时的邀请。不然我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体验。”
沈初终于错愕地愣住了。
叶惟岁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不是最讨厌这些虚与委蛇的托词吗？
但直到夜深，顶楼的录制接近尾声，沈初都没明白过来。
镜头下的叶惟岁变得体面而冷静，沈初反倒成了如履薄冰满心不安的那个。
……
今夜的集体录制结束后，六人轮流去后采。
没了摄像头，叶惟岁脸上的体面微笑便很快消失。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盯着远方暗色的天穹发呆，神色看上去漠然得有些空洞。
“你今晚像变了个人，”后采结束的赵光忽然坐到他身边，挑眉问道，“沈初教你的那些话？”
叶惟岁停顿几秒，才开口：“不是。”
“那张照片……”他又开口，“我以为就是个普通采访。”
赵光挥挥手，似乎是不想多提自己的事，又道：“你照片的香槟玫瑰，是沈初送的吧？”
叶惟岁又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赵光斟酌着语言，继续追问：“你今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好说话是吧？”叶惟岁接过了他的话茬，忽然转头，泛棕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赵光。
忽然之间，赵光从他身上察觉到某种与梁启如出一辙的气息。
他下意识挪开眼神，有些尴尬地笑笑。
叶惟岁很快又收回眼神，淡淡道：“我是个演员。只要写好了剧本，当然能演。”
赵光愣住。
叶惟岁继续道：“更何况，这综艺里谁不在演？我何必做那个格格不入的。”
赵光沉默片刻，眼角的褶皱渐渐变得明显，缓声开口：“梁启、李明昭，他们就没在演。心里藏着事的，才会演戏。”
叶惟岁反问：“赵老师，你说这话跟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区别？”
赵光被叶惟岁这话怼得有些发闷，停顿几秒，才道：“撤了镜头，你还是这样子。”
深夜的海风渐渐夹杂了丝丝缕缕的寒意，扑面而来。
叶惟岁被吹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开口：“不然呢？镜头前演镜头后也演，不累？”
他的态度再次变得冷淡，语调中带上一股明显的敷衍赶人意味。
赵光停顿片刻，却还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你给我选了那么一张照片，对我态度就不能好点吗？”
叶惟岁忽然转头。
赵光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发寒，往后挪挪：“怎么了？”
“你替沈初打听消息，我告诉你了，你跟沈初有话交差了。照片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海风吹着叶惟岁的话，微哑的声音徐徐传开，赵光终于凝固了神色。
“……叶哥！”
工作人员来喊叶惟岁去后采了。
叶惟岁起身跟着他离开了，留赵光一个人坐在原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叶惟岁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他到底怎么知道？还那么笃定？
赵光还在疑惑间，沈初已经结束后采，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叶惟岁先前坐的椅子上。
赵光一转头，很快把叶惟岁先前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演戏……”
沈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一瞬间攥紧。
赵光看着，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他知道是你让我来问的了。”
沈初眼神微变：“岁岁怎么知道的？”
赵光没好气：“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事我帮不了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感觉……”
说着，赵光的声音猝然变得烦躁——
“很像梁启。”
“他不是梁启那种人。”沈初声音忽然变冷。
赵光挥挥手：“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还是注意点吧。走到今天不容易，别一个不小心全砸手上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
沈初一个人在顶楼上坐了很久。
叶惟岁始终没出现，最后，是工作人员提醒沈初——该下楼了，其他都嘉宾都回屋了。
“岁岁也回去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又搓搓手道：“沈哥，楼下还有任务卡，您……先下楼吧。”
沈初站起来，没站稳，忽然踉跄了一下。
工作人员连忙扶住他——“沈哥您没事吧？”
沈初很快拂开他的手，“没事，你们忙吧。”
他拖着缓慢的步子下楼。
四楼的卧室，叶惟岁坐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接过节目组的任务卡——
“交换秘密”
写下一个自己从未对搭档说过的秘密。
秘密卡已经准备好了。
pd小林送完任务卡还不忘提醒：“叶老师您放心，这我们不会拍进去，您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好了我再来拿。”
“会给沈初看吗？”
小林搓着手笑：“这……”
叶惟岁也才反应过来——这种情感节目，不给看让他写还有什么意义。
小林又连忙补充：“我们只会拍各位老师看到秘密卡的反应，具体内容我们不会拍的，您放心。”
叶惟岁对她笑了一下：“好。”
小林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叶惟岁变得格外配合。
应该是个好兆头吧。她想。
屋内，叶惟岁看着手上精美厚实的秘密卡，久久才动笔。
反正都是演戏，反正一切都是假的。
写好了秘密卡，叶惟岁合上，准备拿出去给小林。
只是他手刚刚覆上把手，一股力道从外面传来——
门被用力拉开。
所幸叶惟岁及时松手，才没撞上沈初。
他皱眉看着外面的人：“有事？”
沈初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意外：“岁岁？他们说卧室是这间。”
霎时间，叶惟岁想起了卧室内的两张单人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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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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