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漫过樱枫中学的林荫道时,林溪正蹲在天文社活动室的窗台下,给那盆终于抽出新芽的多肉换土。陶盆是周屿上周特意去花市挑的,浅青色,上面印着小小的北斗七星图案,和他笔杆上的那只很像。
“小心点,别把土撒出来。”周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刚从教务处回来,手里拿着两张印着“天文社招新”的海报,边角还沾着没干的胶水。
林溪抬头,看见他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简单的银链——是她去年生日送他的,链坠是颗小小的星轨模型,他戴了快一年,磨得有点亮。“知道啦。”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往旁边挪了挪,“招新海报印好了?我看看。”
海报比去年学园祭那张更精致些,背景是周屿拍的银河照片,深蓝底色上缀着密密麻麻的星点,角落用淡金色写着“天文社:和我们一起看星星”。林溪指尖拂过“我们”两个字,突然笑了——去年她画海报时,还只敢在角落画两个模糊的小人,现在却能坦然地把“我们”写在最显眼的地方。
“吴迪说下午帮我们把海报贴到公告栏去。”周屿蹲在她旁边,帮她扶着陶盆,“他还说要带新社员去天台看望远镜,让你提前把星图册整理出来。”
“知道了,物理课代表。”林溪故意逗他。周屿这学期还是没答应当物理课代表,却把天文社的事揽得比谁都细,从器材登记到观测计划,记得比物理公式还清楚。
周屿没反驳,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自然得像呼吸。从去年冬天那场流星雨告白后,他好像渐渐卸下了那层清冷的壳,会在她物理题错太多时无奈地叹气,会在她画速写时偷偷站在身后看,甚至会在陈笑笑打趣他们“腻歪”时,红着脸把她往身后拉。
“对了,”林溪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上次天文馆的叔叔寄来的观测指南,说下个月有英仙座流星雨,让我们提前准备。”
信封里是本印着星云照片的手册,夹着张便签,是林溪爸爸的字迹:“王叔叔说这台望远镜借你们用三年,等你们考上大学再还——别只顾着看星星,物理也得好好学。”
周屿看着便签笑了:“叔叔还是这么关心你的物理。”
“还不是你,”林溪戳了戳他的胳膊,“上次我爸来送望远镜,你非拉着他讲了半小时物理题,说‘林溪这块知识点总错,叔叔您得帮我盯着她’。”
周屿的耳根红了红:“我那是为你好。”
“知道你为我好。”林溪笑着抢过手册,翻到英仙座流星雨的页面,上面标着“极大期:8月13日,凌晨2点”。她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到时候我们还来天台看?”
“嗯。”周屿点头,目光落在她画的笑脸上,“这次带毯子和热牛奶,凌晨会冷。”
活动室的门被“砰”地推开,陈笑笑拎着个塑料袋冲进来,里面装着刚买的冰汽水:“热死我了!溪溪,周屿,招新海报呢?我跟吴迪打赌,这次肯定能招到十个以上新社员!”
吴迪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巨大的纸箱,里面是他从家里搬来的旧天文杂志:“这些给新社员当资料,周屿,你上次说的那个便携式望远镜,调试好了吗?下午让新社员试试手。”
“早调好了。”周屿站起身,指了指墙角——那台银灰色的望远镜擦得发亮,镜头上蒙着软布,旁边放着本摊开的星图册,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今天可见的星座。
林溪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突然觉得很恍惚。一年前这里还只有周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现在却挤了四个人,笑闹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蝉鸣,热闹得像场盛大的聚会。
“对了溪溪,”陈笑笑凑过来,偷偷在她耳边说,“张玥刚才来问,说她妹妹想加入天文社,问你收不收——你可别吃醋啊,她就是单纯觉得咱们社团有意思。”
林溪笑着推了她一把:“吃什么醋。”她看向窗外,张玥正和几个女生站在公告栏前,指着天文社的海报说笑,阳光落在她发顶,亮闪闪的。上次物理竞赛颁奖,张玥还特意过来跟林溪说“周屿眼光真好”,弄得她红了半天脸。
“说起来,”吴迪把杂志堆在桌上,突然开口,“你们俩大学打算报哪个?听说A大的天文系很厉害,周屿肯定能上吧?”
林溪的脸瞬间热了。她和周屿私下聊过,都想报A大——他报天文系,她报美术系,学校离得近,周末还能一起去天文馆。只是这事没跟别人说过,被吴迪突然问起,倒有点不好意思。
“还没定。”周屿替她解了围,却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先把高考考好。”
陈笑笑“哦”了一声,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没再追问。
下午招新时,天文社的展台前果然围了不少人。周屿站在望远镜旁,教几个学弟学妹调焦距,声音耐心又清晰;吴迪拿着天文杂志给人介绍社团活动;陈笑笑举着林溪画的星座手账,说得眉飞色舞。林溪坐在旁边,给填报名表的同学递笔,偶尔抬头看周屿——他正教一个小姑娘认天狼星,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和她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清冷的少年,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学姐,你和社长是情侣吗?”一个扎着马尾的学妹突然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林溪愣了愣,笑着点头:“嗯。”
“我就知道!”学妹激动地晃了晃报名表,“刚才看见他帮你擦额头的汗了!好甜啊!”
林溪摸了摸额头,才想起刚才忙得满头汗,周屿确实趁她递笔时,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她抬头看向周屿,他好像察觉到了,也转过头,对她笑了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傍晚人少了些,四人坐在操场看台上喝汽水。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教学楼亮了灯,像散落的星星。
“说真的,”吴迪喝了口汽水,突然感慨,“去年我还担心周屿一个人守着天文社太孤单,现在倒好,不仅人多了,还拐了个女朋友。”
周屿没说话,只是把林溪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对了,”陈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下周毕业典礼,咱们社团要不要表演个节目?比如用望远镜投影星空,溪溪画画,周屿讲解?”
“可以啊。”林溪眼睛一亮,“我画猎户座大星云,你上次拍的那张照片超好看。”
“好。”周屿点头,“我来准备投影设备。”
回去的路上,林溪和周屿走在后面。晚风轻轻吹着,带来栀子花的香,也吹起林溪的发梢。周屿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烫得她缩了缩脖子。
“毕业典礼后,去看星星?”他轻声问。
“好啊。”林溪抬头,看见天上的星星已经出来了,稀疏却亮,“去天台?”
“嗯。”他点头,“带你看夏夜大三角。”
两人慢慢走着,没再说话。林荫道上的银杏叶长得很茂盛,遮住了半边天,光影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林溪想起去年秋天,她也是这样跟着他走在这条路上,手里攥着他给的星图卡片,紧张得手心冒汗;而现在,她可以坦然地牵着他的手,听他讲星星的故事,连晚风都变得温柔。
回到活动室拿星图册时,林溪看见周屿的那个旧星图本放在桌上,摊开着。她走过去看,发现最后几页多了些新的速写——是她画海报的样子,是她蹲在窗台换土的样子,还有一张是上次流星雨时,她靠在他肩膀上的侧脸,旁边写着行小字:“6月10日,夏夜晚风,她在身边。”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拿起笔,在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星星,写下:“我也在。”
周屿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很轻:“等上了大学,我们一起去天文馆做志愿者,好不好?”
“好。”林溪点头,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星空,“还要一起看遍所有的流星雨。”
“好。”
夏夜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星图册,哗啦啦地响。林溪握着周屿的手,看着星图本上的字迹,突然觉得,那些从初秋开始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在冬天的流星雨里。它会延续在夏夜晚风里,延续在大学的林荫道上,延续在无数个可以一起看星星的夜晚里。
就像星图本永远有空白的页数,他们的故事,也永远有未写完的温柔。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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