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黄昏。
宋辽边境,拒马河畔。
寒风卷着砂砾,吹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不同于汴京的繁华喧嚣,这里天地辽阔,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浑浊的河水奔腾咆哮,仿佛诉说着边关永不停止的纷争。
展昭一身灰布劲装,外罩半旧羊皮袄,头上戴着遮风的毡帽,脸上也做了些修饰,肤色略深,眉形粗犷了些,看上去像个常年行走塞外的行商。巨阙用粗布包裹,负在身后,与其他行李混杂,毫不显眼。
他牵着马,站在河岸高处,眺望对岸。远处,辽军的哨塔依稀可见,如同蹲伏的巨兽。更远处,便是野狐岭的方向,山峦起伏,在暮色中显得神秘而危险。
根据轩辕天一提供的资料和“暗羽”线报,野狐岭位于宋辽缓冲地带,名义上属于辽国,但因地形复杂、资源贫瘠,双方都未投入重兵管辖,久而久之成了三不管的法外之地。那里聚集了逃亡的罪犯、走私的商队、各方势力的探子,以及……像“铁狼卫”这样的精锐力量暗中布下的钉子。
渡过拒马河,有多种途径。官方的榷场通道盘查严格,他此刻的身份经不起推敲。而一些隐秘的私渡点,则掌控在当地一些地头蛇手中。
展昭的目标,是一个代号“老刀把子”的蛇头控制的渡口。此人背景复杂,与辽国某些贵族有牵连,但也与“暗羽”有过几次不痛不痒的交易,算是可以接触的对象。
他牵着马,沿着河岸向下游走了约莫五六里,来到一处看似荒废的河湾。几艘破旧的小船搁浅在岸边,一个穿着臃肿皮袄、缩着脖子烤火的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展昭。
“过河?”老者的声音沙哑,像破风箱。
“嗯。”展昭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抛过去,“去对岸黑石滩。”
老者接过银子,掂了掂,又看了看展昭的马和行李,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黑石滩?那地方可不太平。客人去做买卖?”
“寻亲。”展昭言简意赅,语气平淡,不欲多言。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再多问,指了指其中一艘稍好些的船:“上船吧,天黑前能到。”
渡河过程还算顺利。老者驾船技术娴熟,避开湍急的暗流,沉默地将展昭送到了对岸一片布满黑色巨石的滩涂。
踏上辽国的土地,气氛似乎瞬间不同。风更冷,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带着敌意的气息。展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按照舆图指示,朝着野狐岭的方向徒步前行。
他没有选择骑马,马匹目标太大,在这片敏感地带,低调潜行更为安全。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塞外的星空格外清晰璀璨,却也格外寒冷。展昭找了个背风的土坳,升起一小堆篝火,啃着冰冷的干粮,耳朵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远处,隐约传来狼嚎,凄厉悠长。
根据计划,他明天中午前应该能抵达野狐岭外围的第一个“暗羽”联络点——一家名为“风中驿”的简陋客栈。
然而,变故往往发生在意料之外。
后半夜,篝火将熄未熄之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呼喝与兵刃碰撞之声!
展昭瞬间惊醒,迅速熄灭火堆,隐身在土坳的阴影中,巨阙已然悄无声息地出鞘三寸。
只见月光下,约莫十余骑正在追逐前方一道踉跄的人影!追逐者皆身着皮甲,手持弯刀,典型的辽军骑兵打扮!而被追的那人,身形瘦小,似乎受了伤,奔跑间步履蹒跚。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那逃命者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那逃命者似乎力竭,脚下一绊,向前扑倒,险险避过了箭矢。但这也让他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数名骑兵狞笑着围拢上来,雪亮的弯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
展昭眉头紧锁。他此行的目的是暗中调查,不宜节外生枝。但眼见此人即将丧命于辽兵刀下,侠义心肠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就在一名辽兵举起弯刀,欲要砍下之际——
“咻!”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那辽兵的手腕上!
“啊!”那辽兵吃痛,弯刀脱手落地。
“什么人?!”其余辽兵大惊,立刻勒住马匹,警惕地望向石子射来的方向。
展昭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手中握着几颗随手捡来的石子,面色平静地看着这群辽兵。他改变了声线,带着几分沙哑:“各位军爷,深更半夜,何苦为难一个落难之人?”
为首的辽兵小队长打量了展昭一番,见他穿着普通,形单影只,胆气又壮了起来,用生硬的汉语厉声道:“哪里来的蛮子,敢管我们‘铁狼卫’的闲事!此人窃取军机,罪该万死!识相的滚开,否则连你一起砍了!”
铁狼卫!
展昭心中一动,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刚入辽境,就碰上了这群宿敌。他目光扫过那个趴在地上、气息微弱的被追者,看不清面貌,但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军爷说笑了,”展昭不动声色,“在下只是个过路的行商,见此不平,忍不住出手。此人若真犯了王法,军爷押他回去交由上官处置便是,何必非要当场格杀?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怕他泄露?”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和挑衅。
那小队长果然大怒:“混账!找死!给我杀了他!”
一声令下,五六名辽兵催动战马,挥舞弯刀向展昭冲来!马蹄踏碎寂静的荒野,杀气腾腾!
展昭眼神一凝。他内力未完全恢复,不能硬拼,只能依靠精妙的身法和剑术技巧!
眼看弯刀临头,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看似惊险万分地避过刀锋,同时手中巨阙并未完全出鞘,只是连着剑鞘精准地点在两名辽兵的手腕和马匹关节处!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和战马的悲鸣同时响起!两名辽兵惨叫着摔下马,他们的坐骑也吃痛跪倒在地!
展昭动作不停,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穿花蝴蝶,在剩下的几名骑兵间穿梭,剑鞘或点或扫,专攻人、马的要害与薄弱之处!他尽量避开致命攻击,以免结下死仇,但下手也绝不容情,务必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这些“铁狼卫”士兵虽悍勇,但何曾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身法和点穴打穴的功夫?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膝盖、脖颈等处便传来剧痛,纷纷落马,场面一时人仰马翻!
那辽兵小队长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骇然。他深知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再纠缠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他狠狠瞪了展昭一眼,用契丹语大喊了几句,剩下的几名还能动的士兵慌忙搀扶起同伴,狼狈地爬上马背,仓皇逃入夜色之中。
展昭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方才一番动作看似轻松,实则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牵动了尚未完全愈合的经脉,左臂伤口处也传来隐隐刺痛。他暗暗调息,压下不适。
待辽兵远去,他才走到那个趴在地上的人身边。
“兄台,没事了。”他蹲下身,轻声说道。
那人艰难地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沾满尘土和血迹的脸。
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展昭瞳孔猛地一缩,失声低呼:
“是你?!”
只见那人,赫然是曾在开封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在柴文义案中神秘失踪的——鬼判身边那位擅使奇门遁甲的谋士,玄机子!
玄机子看到展昭,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黑血,头一歪,昏死过去。
展昭急忙探他鼻息,虽微弱,但尚存。他检查了一下玄机子的伤势,身上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后背中了一掌,掌印乌黑,显然是中了毒掌!
情况危急,原定的计划必须改变。他必须立刻救醒玄机子,问清楚他为何会出现在辽国,为何被“铁狼卫”追杀,以及……他口中的“军机”究竟为何物!
展昭不再犹豫,背起昏迷的玄机子,辨明方向,朝着“风中驿”客栈疾行而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