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心虚的不敢发声。
“还有你名字中的一个月字。我见客人不少，应该不错，你一直也喜欢吃火锅，今天中午爸爸请你们。”
玉晋志语气听上去亲和又平静，玉明月紧张得一口气憋红了脸，一双手明显感觉到手心汗漉漉的，抱紧书本，“爸，不用……我来天河，现在已经不爱吃火锅了，可能是北方这边的天气干燥，辣的我都不喜欢。她们也不爱吃辣。”
“是啊叔叔，我们都吃不了辣，吃了容易长痘痘。平常我们也、没有吃火锅，我和明月备考六月份英语四级，有时候还会熬夜，吃太辣，第二天脸上就冒出痘痘。”
担心玉明月恋爱的事情暴露，姜小雅也不得不说谎，她看着是最诚实的一个，先站出来帮忙说，语速均衡，神态自然，礼貌婉拒。
做得有礼有节。
玉晋志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疑惑，但姜小雅还是紧张得捏一把汗心，“所以，谢谢叔叔的好意。”
夏妍柔点头附和，“谢谢叔叔，要不叔叔你就带明月一个人去，但是，李姗已经去占位置了。”
大家配合得天衣无缝。
玉晋志出于心疼，还是请大家吃一顿火锅，“火锅店不全是辣的，应该有其他清汤口味。你们是明月的朋友，叔叔也算是你们长辈，火锅还是可以吃一顿的，不用客气。”
玉明月背心发热。
夏妍柔急中生智，“叔叔真的不用，李姗已经在食堂打好饭了。我们去的话，留下她一个人也不好。”
“对啊爸，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去食堂，体验感受一下？”
“这个好。”夏妍柔鼓掌欢迎，“我爸爸来的时候，我也是请他到食堂用餐，叔叔您工作繁忙，平时难得来，应该也去我们食堂走走看看，体验一下我们生活、学习的地方。”
夏妍柔快编不下去了，她爸爸开学来的时候，可是去五星级酒店下的馆子。当时，除了玉明月，她为什么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就是赖在酒店不愿走。
姜小雅点头赞成，“我妈，还有我弟弟来，也是去我们食堂用餐。”
姜小雅说的倒是实话，姜妈妈注重女儿生活和学习，对女儿即将开启的新生活、新学习环境，样样都要了解熟悉。
孩子们诚意到位，玉晋志想了想，点头同意，“那就去食堂跟你们一起用餐，这倒是难得的时光。”
玉晋志说起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在大学食堂用过餐了。
玉明月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好在夏妍柔和李姗提早打好掩护，李姗果真在食堂占了四个位置，玉爸爸到来，中午十二点半，是用餐高峰时期，自然没有他的位置，旁边挨着的位置也都有人坐着。
玉明月放下书本，隔两排距离正好有两个空位，“爸，我们坐那儿去吃，你看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点。”
天河最出名的当然是各类面食，面前两个大男生也正嗦着手工面，玉晋志说：“天河烩面好，就给我来份烩面吧。”
说着，玉晋志拉女儿坐下，让看好她的课本，也让她享受一回被爸爸捧在手心的滋味，“爸爸去。”
这、太反常了！
玉明月落下的心瞬间又不安起来，拉玉晋志坐好，“不用爸，我有饭卡，我去点。我请你！”
既然是爸，还用请？
周围人听了都抬眼看来。
夏妍柔笑了笑，劝道：“没事叔叔，你就让明月去点吧，她熟悉。反正我们饭卡里的钱都是你们给的，但来我们学校了嘛，我们拿着你们的钱、请你们吃个便餐还是应该的呀，对不对？”
“对对对。”姜小雅李姗点头应和。
这就叫我的地盘我做主。
玉晋志欣慰地领受孩子们的这份心意。
玉明月端来烩面，放到另一边的位置上，双手把筷子递上，“爸，吃饭。”
父女两人从未有过这样父慈子孝的画面，玉晋志接过筷子，低头嗦面时，眼底微不可察涨起一道泪光，把那一大口面全部嗦完才抬头称赞，“这面不错！”
玉明月既不安，又有些感动，高兴地点头，“我平时也会吃这面，但都没有今天吃着好吃，因为今天有爸爸陪着我一起吃——爸爸，你……”
不知道老晋突然到来究竟是为什么？玉明月心中始终惶恐，一点没有心情用餐。
玉晋志老父亲一样宠爱一笑，“先吃饭。”
从面见那一刻他就看出女儿的疑惑，甚至是害怕，他下午三点的航班，饭后父女两人借着午时温厚的阳光，边走边聊，去往学校北门乘车，都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家常往事，眼看快到了北门，玉晋志突然问：“会怪爸爸吗？”
怪？怪什么？
前一秒还在聊外婆上周跟团去了瑞士旅游，玉明月不敢开口细问，真害怕老晋下一秒就说出：爸爸已经替你办好了出国手续。
玉晋志虽然刚才已经说了不是来送她出国的，但先安抚后执行，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绿油油的草坪上，一路铺着踏脚石，玉晋志先迈去出一步，玉明月愣在身后，不敢跟上。
玉晋志回头看来，声音穿过初夏和风，异常平静、低沉，“卫局长原职保留。爸爸告诉你这件事，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做人要堂堂正正，要有自己坚定的立场，不管是与非，原则只有一个：踏实做好自己。”
原来是这事。玉明月惊吓中虚脱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想到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这些政治上的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时，玉明月恍然，“爸，我已经没有再和卫局长儿子联系了，我们……”
“爸爸知道。”
他知道？
玉明月愣住。
玉晋志避开脚下小草，迈回一大步，站回女儿身前，轻轻理了理女儿肩头上的长发，顺到脑后，慢慢谈心似的说：“上周周日我进京开会，在机场遇见你的同学小张——就是、民政局张局长的女儿。”
“张菁！我和她也好久没有联系了。”玉明月一口气把与卫局长儿子有关的人都撇干净，证明她在这里没有胡作非为，吊儿郎当。
事实是她确实没有再与他们再保持联系。
玉晋志说：“我知道……爸爸见到她那天，她刚从海城回来。”
那一定是去见卫子洋了，玉明月心情有那么一点复杂，“……她喜欢卫局长的儿子。”
这是铁定的事实。
“但爸爸从她那里听说，卫局长的儿子出了车祸，失了一条腿。”
心情起起伏伏，就像坐海底过山车，一会高空，一会谷底，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狂风暴雨……
听到这个消息，玉明月心中骇然，脚步停在花坛边的大树前，卫子洋曾拉她站到这里，他在前面广场排队，十多人的队伍中，他最高大漂亮……
来回走过的人瞬间变得模糊，玉明月低头，紧紧含住眼泪。
可含不住，两行眼泪齐刷刷地滚落出来。
背开身，玉明月难过得蹲在树根下，“为什么？你为什么特意跑来告诉我……？”
其实可以当她不知道，永远不知道，这样她不会难过，但她知道了，会伤心、会难过，她甚至不敢在老晋面前表露出来，害怕老晋起疑，然后送她离开。
但，她没有办法控制。
试图把所有眼泪强制咽回去，可是眼泪边往回收，边往外流。
玉明月抬头，“原来……你绕一大圈、是来考验我，是来试探我，对吗？”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难过、她哭，不就印证了他以前所有的猜测——他们关系不一般，不一般到恋爱过。
“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好，好到让我一直不敢放下心，原来，原来……”
玉明月哽咽得说不出话。
“爸爸不是特意来告诉你，是路过、想来看看你。”
“看我有没有知道他的消息？看我知道他的消息后，我会怎么样难过？”
玉明月难过地哭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不停往下掉落。
“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现在，从我记事，你每一次意外出现都让我害怕，紧张到窒息，崩溃到……你给我带来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一个健全的人，失去一条腿……任谁听了都会难过！”
玉明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想象卫子洋面对他现在的自己该多难过。
“你们是朋友，应该让你知道这个消息。”
老晋竟然相信了他们只是朋友。
玉明月睁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看着玉晋志，悲伤得可笑。
玉晋志轻轻拍拍她的肩头，留下慕芳华带来的不限额消费卡，离开。
走出学校，玉晋志乘车去机场路上，想到张菁拷问他的那些话，还有此时难过的女儿，他心中异常疲惫，到了机场，连随行秘书都看出他神色疲倦，提醒登机后要好好休息一下。
……
就在上周末，老晋进京参会，在机场车库遇上张菁，应该是张菁先看到他。
那时张菁刚从海城回来，接机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正准备离开，玉晋志的车开入车库，停在张菁座驾旁边，张菁一眼认出玉晋志，下车叫住他，“玉叔叔？你好，我是张菁，玉明月同宿舍的。”
张菁没有介绍她们是朋友、同学，甚至室友二字都略过，只提宿舍两个字。
同宿舍也不过是高三那一年，学校为照顾学生们能有更多学习时间，安排走读生也可以住校，因为学校额外安排有生活老师照顾起居，家长学生都放心也乐意，这才一起住了一年。
玉晋志慢下脚步，看了看张菁，第一印象是没有印象，“你好。”
“玉叔叔不问我去哪里？”
虽然他有这个职权，但平白无故的也不会逮着个人就盘问。
张菁自问自答：“我去海城看一个朋友，刚回来。”
玉晋志随行秘书在，张菁欲言欲止，是不想接下去的话让秘书听见，玉晋志回头让秘书先上楼办理托运。
张菁又问：“玉叔叔，玉明月还好吗？”
“你们是同学，平常没有保持联系？”
“我倒永远希望和她不是同学，可成为同学，她却是我最不想联系的人。玉叔叔，你的宝贝女儿玉明月也是我最恨的人。因为她，让我最喜欢的男生失去了一条腿。这个男生，他在海城。玉叔叔，你一定知道他是谁吧？”
这么一问，玉晋志稍一想，倒也知道了，但没有说什么，想听听眼前这个女孩子要说什么。
就在卫子洋爸爸官复原职待岗特殊时期，竟缺席会议，只身去了海城，事后听有关部门同志说是卫局孩子在海城出了事。
“玉叔叔不说话，那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玉明月她知不知道？卫子洋那么喜欢她，她可以不爱，但她为什么要选择伤害？玉叔叔，我想问：喜欢一个人有错吗？玉明月她本来想选择去海城，可最后她为什么没有去？玉叔叔应该比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吧？当时，你的宝贝女儿不过随口一句‘我喜欢大海’，卫子洋就傻傻的为她考去了海城，可最后……她玉明月竟然没有去，你说她是不是犯贱？”
当面辱骂自己的女儿，玉晋志紧住拳头，有要扇巴掌的冲动，但张菁不惧，抬头挺胸向前，难过的笑了起来，“叔叔想打我？叔叔知不知道，卫子洋现在失去一条腿，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还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宝贝女儿他失去腿的事情。他宁愿自己承受着所有的难过和悲痛，也不要你的宝贝女儿因为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这样一个对她好的人，她玉明月凭什么？”
“是！那个让人讨厌的玉明月，她不仅美丽，还有一张毒嘴。”
张青不得不承认她的美。
“我尤其讨厌她那张臭嘴，讨厌她一副全世界都爱一个人的嚣张样子，但即使这样又怎么样，卫子洋还是只喜欢她一个人。即使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她、恨过她。但现在不一样，她玉明月成了我张菁这辈子最恨的那一个人。玉叔叔你也一样，你也是我这辈子最恨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我今天拿这样的态度对你，你们会不会去查我的爸爸？”
“张菁！”玉晋志厉声喝住，声音严肃郑重，郑地有声。
说到工作，尤其涉及政治风向及行为品德，玉晋志向来不容人胡言儿戏，妄加评断，“你们既然是同学，之前相处得也很愉快。现在大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那就用你们同学之间的方式进行沟通解决，大人之间的事岂是你们小孩想的一样。回去好好上学吧！”
玉晋志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该登机了，玉晋志大步离开。
张菁追到电梯门口，哭吼，“发生今天这样不愉快的事情，玉叔叔你难道不愧疚吗？有一天，当你的宝贝女儿知道，你能保证她不会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电梯门关上，张菁痛恨得大哭。
在京参会三天结束，玉晋志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玉明月，但张菁的话如犹在耳。
返回林城前，玉晋志临时中转到天河，把这个消息带到了玉明月面前，父女两人维持了短暂的温馨画面，最后……果然像往常一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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