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夜。极致的黑。从不为谁破例温柔。
灰色世界,本就不讲道理。
出租屋断电断水,废墟一片。白洛简单用湿巾擦净了少年干净的血液弄脏了的脸颊。
失魂落魄般盯着冰冷的手机,屏幕映着她失焦的眼。
聊天框空寂寂的。
薄阽一直未回消息。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担心他。
很担心。
整个人缩身沙发一角,小小的一团。仿佛十一岁那年地下室的冷,又回来了。
阴。潮。绝望。崩溃。
时间的雨,是世界的冷呼吸。
她睁眼闭眼,醒着像梦,梦里又醒着。体温时冷时热,如同暴雨的脾气,忽急忽慢。
心脏钝痛,麻木无感。
睁了睁雾湿的眼睛,她的眼神空落落,波光死了,生机熄了。
客厅茶几中央,精致相框矗立。不祭亡魂,只封旧日。
定格着两个向阳而生的少年人。
冷白的湿月光,刺破今夜狂躁的雨声,落至蒙了一层水色雾的玻璃眶。
白洛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擦去了光芒万丈的过去,存留下岌岌可危的未来。
她看见。
照片中两个五官清冷的苦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失控横流。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被全世界背弃。
可哭有用吗?
世界从不听弱者哭。没人听得到他们的丧。
外界的喧嚣是唤醒不了的梦魇。霓虹是城市的血,靡靡流淌天际线。
照见破败的出租屋多冷,多假。
她把相框轻轻翻过。背朝天。面朝地。
不看了。不敢看。
怕一眼万年。怕一念回眸。
白洛冰蓝的发,泛着冷。她捻了一枚薄荷烟。
冷焰熄灭了呼吸。灰雾绕指间,淡了痕。
烟,是夜间辗转反侧的安眠药。
她是一个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灵魂。
习惯午夜独坐,与影子对望。
习惯把自己,埋葬黑暗,像埋一具,早已死去的躯壳。
白洛昂着细长天鹅颈。睫毛上沾着灰白烟,像落了一夜的雪,又像藏了一整夜未落的雨。
没流出来的泪,凝成了灰,落入眼眶,不痛,只是冷。
窗外的月亮静静悬着,圆满如一句谎言,如一颗冷却的心,跳过,爱过,如今只剩一个空壳,挂着天际,假装活着。
今夜,月圆如誓,人散如烟。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生。
有些月,圆了,也就散了。
她不悲不泣,只再点一支烟。
烟蒂燃至尽头,猩红如血,却偏不掐。静静让它烧,烧出点痛快,烧出点疯劲。
世界太闷,她宁愿烧尽,也不愿妥协。
*
浑浑噩噩熬尽五个小时。
白洛走进清晨五点不见天光的卫生间。窗外雨声又闷又重,和她的心跳同频。
沉重。迟缓。阴郁。黏腻。
干净的玻璃镜映着她病态的小脸。眉眼压低,冷得像没被阳光吻过。
她掬了一捧冷水拍着脸颊。
人清醒了一瞬。
想去医院,看看薄阽。
她不算太了解他的家庭。他闭嘴,她闭眼。默契如一层薄冰。
只凭碎片,拼凑他的世界。
父母离异,各自成家,亲情早已断电,再无信号。
她的小叔叔,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昨夜打电话叫他去医院的,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他的母亲十八岁抛弃他,但有隐情。
因为她得了癌症,命悬一线。
有些爱,是沉默的赴死。
有些秘密,藏在血里,比雨还冷。
落叶秋的清晨五点,裂了一道灼冷的闪电光,似乎天也疼了一下。
白洛的心脏,裂了一线血痕。
她的少年,也没逃过这局烂牌。
一样的烂命,一样的天不遂人愿。
命运从不偏爱谁,只是他们,偏偏都中了签。
无数个失眠夜,她数呼吸,数心跳,数窗外的风。
最后,数药片。
白色颗粒,小小一枚。
时间一长,机体学会了遗忘。
遗忘疼痛,遗忘如何好好入睡。
渐渐地,药不管用了,麻木。血管内的血液淤堵,发黑,发冷。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血液还在跑,人就不会死。”
是死不了。
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心跳是假的,眼神是空的。
半死不活,苟延残喘。
吸吸鼻腔,白洛顺手抄一顶黑色鸭舌帽,往颅顶一扣。
她从不习惯戴鸭舌帽,戴久了,压塌发根,毁了轮廓,美感全无。
而薄阽,早已习惯了帽子。
无论晴天雨天,无论白昼黑夜,他总习惯性压一顶黑帽。
帽檐打下一片黑色阴影,半掩了一双狂妄的眼睛。
不是遮,是藏。
藏眼神。藏情绪。
藏十八岁的自己。
高中时的他,从不戴帽。
生着一副万人仰视的皮囊,谁不眼红?谁不嫉妒?
可考上了大学,鸭舌帽成了他的第二层皮肤,帽檐压得低低的。
不是他戴了帽子,是他把自己,亲手埋了。
如今的他,和街边翻垃圾桶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不是外形像,是少年气,早就烂透了,发酵成腐臭。
世人不再仰望,而是绕道而行。
不是怕。是嫌脏。嫌他身上一股颓废味。像湿了的烟。发霉。发臭。
他站在阳光下,却像在阴影里。
帽檐压着,像压着整个青春。
可笑,可悲,更可鄙。
你曾是光,如今却怕见光。
不是世界抛弃了你,是你先背叛了自己。
少年气,恍似夏天的蝉。叫得再响,也只活一季。
后来的秋天来了,它死了,只余空壳,风一吹,无际空响。
*
繁华的杭港,逢着暴雨,合着阴风。
清晨五点的一线天,一半雾蓝,一半烟粉。
低饱和度的天光疏疏落落,暧昧不明。千禧楼巷口的百年银杏树影下,慢慢掠过一抹擎伞而行的侧影。
背影单薄,冷感,疏离,孤傲。
垃圾桶泛着腐臭,似城市溃烂的伤口。有黑色流浪猫狼狈而逃,掌爪一深一浅溅着水花。
清晨五点,杭港的早班公交站空着,老城区的士不见影,她徒步去霓虹大道的网约车点。
穿行于一条又一条年代感的市井胡同,两侧是斑驳的墙皮与褪色的招牌,仿佛走进了胶片电影的废片堆。
抬眼,雨天低纬光偏冷灰调,光感柔和。
暗而不黑,微而不灭。
湿意的眼睛陷入一双浑浊眼波涣散。
白洛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煞白,浑身颤栗。
心跳不受控乱了,痛的,苦的。
她的眸底泛着旧影。记忆的暴君。
是他。
上次在酒吧,常六给她看的照片上的男人。
越不可言说的存在,越让灵魂震颤。
她望着他,像望着自己被撕开又缝合的命。
阴寒的地下室,没有光,只有铁链的冷,和人声的浊。
她蜷缩角落,黑暗中一寸寸吞下沉默。
她记得太清。清得像昨天。清得痛。痛得酸。
死亡是终点,但活着是漫长的折磨。
毒贩的影子,是藤蔓,缠着她,勒着她,根扎入骨缝,拔不掉,断不了。
她逃过。逃到城中村。逃到凌晨。逃到无人处。逃到时间的尽头。
可逃不过这一眼。逃不过这雨。
逃无可逃,罪无止境。
白洛轻飘飘移了目光,仿佛一瞬的凝滞不过是幻觉。
握着伞骨的指节,却一寸寸发白,发青,似要将伞生生捏碎。
可她偏不,只冷眼看着,看着这雨,这天,这人间。
她沿着寂寂无人的黑街走着,脚步沉重,如压着十年的雨,十年的夜,十年的逃。
秒秒间,一道声线隔空拂耳。
鸷沉,冷哑,是从地底爬出的旧梦。
“好久不见。”
“001。”
白洛浑身一震,伞尖一歪,骨伞滑落,坠入积水,溅了一圈淬冷的光。
孤灯映雨,光影破碎。
她的胸腔空白,脑海风暴。
他们还是找上她了。
十年隐姓埋名,十年藏身暗处,十年假装自己不是谁。
可编号,从不会失效。
她,永远是001。
世界被掐断了呼吸。
雨水淋红了清冷的眼睛。一身绝望凝成实质的伤痂。
白洛勾勾唇,笑得冷,笑得厌,笑得近乎疯癫。可眼底,是化不开的涩,是藏不住的痛。
“有十年了吧。”
声音轻,轻得像问十一岁的自己。
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看世界,如看一场浮华表演。
一半是伪善的黎明,一半是腐烂的恶渊。
逃不过,就不逃了。累了。倦了。
直视命运的眼睛,从不蒙尘,哪怕风暴正席卷而来。
风雨潇潇,打不湿梦的翅膀。她偏要撞破南墙,撞出一道天光。
撞得这世界,为她裂开一条生路。
她像一只逆飞的蝶,翅膀一振,惊动了整季暴雨。
转身,一头扎进了光的荒漠。
恶,逃不开。罚,逃不掉。
她知道,一直知道。
可她多想,再逃一天,再躲一刻。
再假装,他们没找到她。
可是,来不及了。
*
市医院的白色大楼亮着惨白灯火。风一吹,整座城咳着嗽,咳出陈年的痛。
薄阽一路跌跌撞撞,手机甩摔混浊的积水洼,屏幕碎裂,彻底报废。
他顾不上手机,喘着粗气狼狈冲入住院部,衣领沾着雨,发丝乱飞。
前台有人等他。
南国的秋天,太凄凉。
是渗入骨血的凉,是落叶烂在街角,风一吹,全是腐味和宿命的腥气。
深夜的白色大楼,藏着太多声音。病人的痛吟声,仪器的滴嗒声,陪护者的叹息声。
医院看尽人间百态。生与死擦肩而过。
薄阽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气味。
刺鼻,虚伪,缠人。
可他忘了,他差点死在手术室。
他们用管子,用电流,把他从黑暗里拖回来。
说:“活下来了。”
__
白色长廊,冰冷冷亮着,映着空荡荡的影子。
十八岁的薄阽,只剩一身冷骨,撑着一具皮囊。
五楼安全通道,不见天光。他眼底压着倦,冷冷俯瞰着下方。
北半球都在下雪。杭港同样逃不掉。
纯洁的白雪,一层层覆盖人世间的肮脏,恶念,瘾欲,罪孽。
世浊恶生。人贱命贱。
他不是第一次恨这世界,但今天,他特别想把它砸碎。
因为家散了,爱塌了,母亲抛弃他了。
他一动不动。风吹进来,雪飘进来。心一点点湿透,一点点冷透。
有些人,说走就走。
有些冬天,永远不会结束。
他闭上眼,雪落定睫毛上。凉的。
像母亲最后的吻,却不是吻,是告别。
世界还在下雪。
可他,已经湿透了。
从头到脚。从心到骨。
__
一头大波浪的女人,眼眶红肿望着自己的弟弟。
“妈妈还在手术室抢救。”
“这次手术……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说得慢。怕说快了,希望会碎。
眼窝太浅,兜不住的泪,一颗一颗,滚烫砸向地板。
“快跟我上去吧。”
薄阽失血的脸色,毫无温度。颈侧的青筋暴利,一根根,似皮下挣扎的蛇。
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行尸走肉般迈进电梯,金属门闭合。
光线暗了。世界小了。
电梯上升,数字跳动,五楼。
短短十几秒,却像走过了半生。
廊尾的玻璃窗滚过雨光水色,折散一束刺眼的光。
少年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不是慢慢泛红,是骤然染血。
红得深,红得沉,红得可怕。
毫无预兆的,记忆中母亲慈冷的面容浮现。
__
高考后,爷爷告知他。
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是各取所需的体面合作。
没有爱。只有利益。
母亲,名门贵胄,眼高于顶。
父亲,古老财阀的继承人,冷峻矜贵。
起初,母亲不屑,看不上父亲。可家族危在旦夕,她不得不低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进注定不走心的婚姻。
两家等的,是一个“正统”的继承者。
殊不知,两人婚外各有私生子。
偏偏谁都未预料,八年后,薄阽横空出世,是爷爷一手操盘的“意外惊喜”。
母亲对他的爱,从不温吞,从不伪装温柔,从来是带着锋芒的宠溺。
她教他下棋,步步紧逼,从不让他一子。
讲童话,结尾永远冷硬。
“赢家活,输家死”。
她笑起来,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浅抿,是烈焰红唇一扬。
家族内斗、商业狙击、暗流涌动,她一件件接下,一局局反杀。
她从不哭诉委屈,深夜只点燃一支烟,对薄阽说。
“儿子,这世界不敬弱者,你要么站在高处,要么被踩进泥里。”
母亲的爱,不是糖,是枪,是盾,是刻入骨血的骄傲。
她没教他善良,她教他黑暗中活得像光。
所以薄阽从不软弱。
因为他知道。
他流的血,是母亲给的傲骨。
__
手术室的门,是生死的分界线,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上方,红色的“手术中”三字无声亮着,冷冷注视着门外的芸芸众生。
一排排候诊椅整齐排列,坐满了无罪的受难者。
他们不是病人,却比病人更病入膏肓。
有人紧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有人低头捧着脸,指缝间藏不住颤抖。
怕门一打开,迎来的不是重逢,是永别。
薄阽恹恹倚着冷硬的白墙,颓丧至极。天花板惨白,映不出任何模糊的倒影。
除了一头波浪卷发的姐姐,他谁都不认识。大概是什么远房亲戚吧,血缘淡得如隔了八百辈子的灰。
时间慢慢拉长、扭曲、撕裂。
一秒是千年,一小时是永恒。
“咔哒”一声。
门缝隙裂了一道光。薄弱,却割眼。
众人瞬间抬眼,目光聚焦。
等一个奇迹,等一句“手术成功”。
可谁都知道。
——不会了。
穿手术服的医生踱步而出,口罩遮面,只露一双疲惫却沉静的眼睛。
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定薄阽身上,声音低而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母亲……还有最后一口气。她想见你,进去吧。”
窗外忽然刮了一阵罕见的阴风。霓虹闪得像精神病院的夜灯,红的绿的紫的,闪得发疯,闪得虚伪,哗啦啦流着五颜六色的脓。
一群亲戚方看见他,心腑一震。
少年浑身冷刺,眉间凝着经年不散的戾气,脸色阴鸷,黑眸压着一片骇人的猩红。
像极了他高高在上的矜傲母亲。
薄阽呼吸一滞,脊骨发寒,整个人僵立原地。眼前的世界失真,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荒诞、虚妄,不配称为现实。
医生无奈拍了拍他的肩。
“快去,她在等你。”
泪雾瞬而弥漫薄阽的眼眸,情难自抑,潸潸泪下。
他脚步虚浮,行尸走肉般闯入手术室。
“滴……滴……”
心电仪的声音。微弱,断续。
蓝色手术床上,母亲静静躺着。面色灰白,脸颊凹陷,皮肤薄得透明。
有段时日没偷偷去港岛看她了。
太忙。太自以为是。
暑假期间,他深陷“暗夜行动”,两个月不见天日,生死一线。
回来后,任务缠身,上级一句话:“不准离开杭港。”
可他忘了,人会老,会病,会死。
而爱,等不起。
三个月。
短短三个月未见,再见,却是诀别。
明明每次偷偷去看她,是健康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
怎么就……癌症缠身了?
氧气面罩下,母亲的唇瓣颤着,呢喃被呼吸吞没。
天花板上,无影灯如一轮冷太阳,反射着白色调的光线。
薄阽冲到床边,单膝跪地,紧紧握住母亲无力的手。
“妈……”
他开口,声音抖。
“我来了……”
又说一遍。
“我来了……”
眼泪失控砸落,滚烫跌至母亲的手背上。像他的悔。
她的眼皮掀动,睁开一条缝。瞳孔浑浊,却有光,映着薄阽模糊的轮廓。
模糊的影,却是她最后想看的人。
她费力动了动手指,指尖勾着他的,像小时候他攥着她衣角,像他第一次学走路时,她牵着他。
如今,换她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再握一次他。
“……阽儿……”
一声“阽儿”成了他心底,最酸,最涩,最疼的回音。
薄阽俯身,耳廓贴上她将熄未熄的唇。
“别……怪妈妈……”
声音断断续续。
“妈妈……一直……为你骄傲……”
泪水决堤。薄阽死死握着她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拉回人间。
“妈……我没怪你……”
母亲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缓缓闭上眼。
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长鸣,为他跳动了一生的线,断了,塌了,静了。
“妈……”
泪水斑驳了视野,薄阽喉咙涩痛,哽咽淹没了呼吸。
荒唐的三年,是他人生最黑的夜。
他总会梦见那个还没下雪的黄昏。
母亲牵着他,笑得温情。
“阽儿,回家了。”
彼时,雪还没来。痛还没生。
他还是那个,仰头看天、以为能飞的少年。
可后来,雪落了,家塌了,梦碎了。
他多想再听一次她叫他“阽儿”。
多想再看父亲皱眉瞪他,一副“你再混老子抽你”的臭脸。
多想再和爷爷坐在老庭院里,看星星慢慢爬上夜空。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心底的疤。
不流血,却一直疼。
一碰,痛感泛滥成灾。
而命运,只赏了他一个味道。
——酸涩。
像雪水渗入骨缝,年年岁岁。
不肯结冰,不肯融化。
但最酸的,从不是眼泪。
是忆及她做的饭。
是听见别人喊“妈”。
是对话框,她最后一条语音:“记得吃饭。”
明明爱得要命,却连喊一声“妈”都成了禁忌。
他恨无能为力,恨身不由己。
恨世界上的一切。
更他妈恨自己。
恨自己不是个好儿子。
恨自己是个废物,连她病了都看不出来。
更恨这副皮囊,明明活着,却像死了大半。
喉间的苦涩打转。
咽下去,成了命里最沉的一口苦水。
喝一口,痛一生。
喝一辈子,痛一辈子。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淡。极苦。
因为母亲,真真正正离开了他。
“妈,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可她说,听不到了。
应该还有一章,先说一下 结局是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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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给少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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