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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给少年的酒

冰封的夜。极致的黑。从不为谁破例温柔。

灰色世界,本就不讲道理。

出租屋断电断水,废墟一片。白洛简单用湿巾擦净了少年干净的血液弄脏了的脸颊。

失魂落魄般盯着冰冷的手机,屏幕映着她失焦的眼。

聊天框空寂寂的。

薄阽一直未回消息。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担心他。

很担心。

整个人缩身沙发一角,小小的一团。仿佛十一岁那年地下室的冷,又回来了。

阴。潮。绝望。崩溃。

时间的雨,是世界的冷呼吸。

她睁眼闭眼,醒着像梦,梦里又醒着。体温时冷时热,如同暴雨的脾气,忽急忽慢。

心脏钝痛,麻木无感。

睁了睁雾湿的眼睛,她的眼神空落落,波光死了,生机熄了。

客厅茶几中央,精致相框矗立。不祭亡魂,只封旧日。

定格着两个向阳而生的少年人。

冷白的湿月光,刺破今夜狂躁的雨声,落至蒙了一层水色雾的玻璃眶。

白洛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擦去了光芒万丈的过去,存留下岌岌可危的未来。

她看见。

照片中两个五官清冷的苦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失控横流。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被全世界背弃。

可哭有用吗?

世界从不听弱者哭。没人听得到他们的丧。

外界的喧嚣是唤醒不了的梦魇。霓虹是城市的血,靡靡流淌天际线。

照见破败的出租屋多冷,多假。

她把相框轻轻翻过。背朝天。面朝地。

不看了。不敢看。

怕一眼万年。怕一念回眸。

白洛冰蓝的发,泛着冷。她捻了一枚薄荷烟。

冷焰熄灭了呼吸。灰雾绕指间,淡了痕。

烟,是夜间辗转反侧的安眠药。

她是一个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灵魂。

习惯午夜独坐,与影子对望。

习惯把自己,埋葬黑暗,像埋一具,早已死去的躯壳。

白洛昂着细长天鹅颈。睫毛上沾着灰白烟,像落了一夜的雪,又像藏了一整夜未落的雨。

没流出来的泪,凝成了灰,落入眼眶,不痛,只是冷。

窗外的月亮静静悬着,圆满如一句谎言,如一颗冷却的心,跳过,爱过,如今只剩一个空壳,挂着天际,假装活着。

今夜,月圆如誓,人散如烟。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生。

有些月,圆了,也就散了。

她不悲不泣,只再点一支烟。

烟蒂燃至尽头,猩红如血,却偏不掐。静静让它烧,烧出点痛快,烧出点疯劲。

世界太闷,她宁愿烧尽,也不愿妥协。

*

浑浑噩噩熬尽五个小时。

白洛走进清晨五点不见天光的卫生间。窗外雨声又闷又重,和她的心跳同频。

沉重。迟缓。阴郁。黏腻。

干净的玻璃镜映着她病态的小脸。眉眼压低,冷得像没被阳光吻过。

她掬了一捧冷水拍着脸颊。

人清醒了一瞬。

想去医院,看看薄阽。

她不算太了解他的家庭。他闭嘴,她闭眼。默契如一层薄冰。

只凭碎片,拼凑他的世界。

父母离异,各自成家,亲情早已断电,再无信号。

她的小叔叔,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昨夜打电话叫他去医院的,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他的母亲十八岁抛弃他,但有隐情。

因为她得了癌症,命悬一线。

有些爱,是沉默的赴死。

有些秘密,藏在血里,比雨还冷。

落叶秋的清晨五点,裂了一道灼冷的闪电光,似乎天也疼了一下。

白洛的心脏,裂了一线血痕。

她的少年,也没逃过这局烂牌。

一样的烂命,一样的天不遂人愿。

命运从不偏爱谁,只是他们,偏偏都中了签。

无数个失眠夜,她数呼吸,数心跳,数窗外的风。

最后,数药片。

白色颗粒,小小一枚。

时间一长,机体学会了遗忘。

遗忘疼痛,遗忘如何好好入睡。

渐渐地,药不管用了,麻木。血管内的血液淤堵,发黑,发冷。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血液还在跑,人就不会死。”

是死不了。

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心跳是假的,眼神是空的。

半死不活,苟延残喘。

吸吸鼻腔,白洛顺手抄一顶黑色鸭舌帽,往颅顶一扣。

她从不习惯戴鸭舌帽,戴久了,压塌发根,毁了轮廓,美感全无。

而薄阽,早已习惯了帽子。

无论晴天雨天,无论白昼黑夜,他总习惯性压一顶黑帽。

帽檐打下一片黑色阴影,半掩了一双狂妄的眼睛。

不是遮,是藏。

藏眼神。藏情绪。

藏十八岁的自己。

高中时的他,从不戴帽。

生着一副万人仰视的皮囊,谁不眼红?谁不嫉妒?

可考上了大学,鸭舌帽成了他的第二层皮肤,帽檐压得低低的。

不是他戴了帽子,是他把自己,亲手埋了。

如今的他,和街边翻垃圾桶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不是外形像,是少年气,早就烂透了,发酵成腐臭。

世人不再仰望,而是绕道而行。

不是怕。是嫌脏。嫌他身上一股颓废味。像湿了的烟。发霉。发臭。

他站在阳光下,却像在阴影里。

帽檐压着,像压着整个青春。

可笑,可悲,更可鄙。

你曾是光,如今却怕见光。

不是世界抛弃了你,是你先背叛了自己。

少年气,恍似夏天的蝉。叫得再响,也只活一季。

后来的秋天来了,它死了,只余空壳,风一吹,无际空响。

*

繁华的杭港,逢着暴雨,合着阴风。

清晨五点的一线天,一半雾蓝,一半烟粉。

低饱和度的天光疏疏落落,暧昧不明。千禧楼巷口的百年银杏树影下,慢慢掠过一抹擎伞而行的侧影。

背影单薄,冷感,疏离,孤傲。

垃圾桶泛着腐臭,似城市溃烂的伤口。有黑色流浪猫狼狈而逃,掌爪一深一浅溅着水花。

清晨五点,杭港的早班公交站空着,老城区的士不见影,她徒步去霓虹大道的网约车点。

穿行于一条又一条年代感的市井胡同,两侧是斑驳的墙皮与褪色的招牌,仿佛走进了胶片电影的废片堆。

抬眼,雨天低纬光偏冷灰调,光感柔和。

暗而不黑,微而不灭。

湿意的眼睛陷入一双浑浊眼波涣散。

白洛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煞白,浑身颤栗。

心跳不受控乱了,痛的,苦的。

她的眸底泛着旧影。记忆的暴君。

是他。

上次在酒吧,常六给她看的照片上的男人。

越不可言说的存在,越让灵魂震颤。

她望着他,像望着自己被撕开又缝合的命。

阴寒的地下室,没有光,只有铁链的冷,和人声的浊。

她蜷缩角落,黑暗中一寸寸吞下沉默。

她记得太清。清得像昨天。清得痛。痛得酸。

死亡是终点,但活着是漫长的折磨。

毒贩的影子,是藤蔓,缠着她,勒着她,根扎入骨缝,拔不掉,断不了。

她逃过。逃到城中村。逃到凌晨。逃到无人处。逃到时间的尽头。

可逃不过这一眼。逃不过这雨。

逃无可逃,罪无止境。

白洛轻飘飘移了目光,仿佛一瞬的凝滞不过是幻觉。

握着伞骨的指节,却一寸寸发白,发青,似要将伞生生捏碎。

可她偏不,只冷眼看着,看着这雨,这天,这人间。

她沿着寂寂无人的黑街走着,脚步沉重,如压着十年的雨,十年的夜,十年的逃。

秒秒间,一道声线隔空拂耳。

鸷沉,冷哑,是从地底爬出的旧梦。

“好久不见。”

“001。”

白洛浑身一震,伞尖一歪,骨伞滑落,坠入积水,溅了一圈淬冷的光。

孤灯映雨,光影破碎。

她的胸腔空白,脑海风暴。

他们还是找上她了。

十年隐姓埋名,十年藏身暗处,十年假装自己不是谁。

可编号,从不会失效。

她,永远是001。

世界被掐断了呼吸。

雨水淋红了清冷的眼睛。一身绝望凝成实质的伤痂。

白洛勾勾唇,笑得冷,笑得厌,笑得近乎疯癫。可眼底,是化不开的涩,是藏不住的痛。

“有十年了吧。”

声音轻,轻得像问十一岁的自己。

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看世界,如看一场浮华表演。

一半是伪善的黎明,一半是腐烂的恶渊。

逃不过,就不逃了。累了。倦了。

直视命运的眼睛,从不蒙尘,哪怕风暴正席卷而来。

风雨潇潇,打不湿梦的翅膀。她偏要撞破南墙,撞出一道天光。

撞得这世界,为她裂开一条生路。

她像一只逆飞的蝶,翅膀一振,惊动了整季暴雨。

转身,一头扎进了光的荒漠。

恶,逃不开。罚,逃不掉。

她知道,一直知道。

可她多想,再逃一天,再躲一刻。

再假装,他们没找到她。

可是,来不及了。

*

市医院的白色大楼亮着惨白灯火。风一吹,整座城咳着嗽,咳出陈年的痛。

薄阽一路跌跌撞撞,手机甩摔混浊的积水洼,屏幕碎裂,彻底报废。

他顾不上手机,喘着粗气狼狈冲入住院部,衣领沾着雨,发丝乱飞。

前台有人等他。

南国的秋天,太凄凉。

是渗入骨血的凉,是落叶烂在街角,风一吹,全是腐味和宿命的腥气。

深夜的白色大楼,藏着太多声音。病人的痛吟声,仪器的滴嗒声,陪护者的叹息声。

医院看尽人间百态。生与死擦肩而过。

薄阽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气味。

刺鼻,虚伪,缠人。

可他忘了,他差点死在手术室。

他们用管子,用电流,把他从黑暗里拖回来。

说:“活下来了。”

__

白色长廊,冰冷冷亮着,映着空荡荡的影子。

十八岁的薄阽,只剩一身冷骨,撑着一具皮囊。

五楼安全通道,不见天光。他眼底压着倦,冷冷俯瞰着下方。

北半球都在下雪。杭港同样逃不掉。

纯洁的白雪,一层层覆盖人世间的肮脏,恶念,瘾欲,罪孽。

世浊恶生。人贱命贱。

他不是第一次恨这世界,但今天,他特别想把它砸碎。

因为家散了,爱塌了,母亲抛弃他了。

他一动不动。风吹进来,雪飘进来。心一点点湿透,一点点冷透。

有些人,说走就走。

有些冬天,永远不会结束。

他闭上眼,雪落定睫毛上。凉的。

像母亲最后的吻,却不是吻,是告别。

世界还在下雪。

可他,已经湿透了。

从头到脚。从心到骨。

__

一头大波浪的女人,眼眶红肿望着自己的弟弟。

“妈妈还在手术室抢救。”

“这次手术……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说得慢。怕说快了,希望会碎。

眼窝太浅,兜不住的泪,一颗一颗,滚烫砸向地板。

“快跟我上去吧。”

薄阽失血的脸色,毫无温度。颈侧的青筋暴利,一根根,似皮下挣扎的蛇。

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行尸走肉般迈进电梯,金属门闭合。

光线暗了。世界小了。

电梯上升,数字跳动,五楼。

短短十几秒,却像走过了半生。

廊尾的玻璃窗滚过雨光水色,折散一束刺眼的光。

少年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不是慢慢泛红,是骤然染血。

红得深,红得沉,红得可怕。

毫无预兆的,记忆中母亲慈冷的面容浮现。

__

高考后,爷爷告知他。

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是各取所需的体面合作。

没有爱。只有利益。

母亲,名门贵胄,眼高于顶。

父亲,古老财阀的继承人,冷峻矜贵。

起初,母亲不屑,看不上父亲。可家族危在旦夕,她不得不低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进注定不走心的婚姻。

两家等的,是一个“正统”的继承者。

殊不知,两人婚外各有私生子。

偏偏谁都未预料,八年后,薄阽横空出世,是爷爷一手操盘的“意外惊喜”。

母亲对他的爱,从不温吞,从不伪装温柔,从来是带着锋芒的宠溺。

她教他下棋,步步紧逼,从不让他一子。

讲童话,结尾永远冷硬。

“赢家活,输家死”。

她笑起来,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浅抿,是烈焰红唇一扬。

家族内斗、商业狙击、暗流涌动,她一件件接下,一局局反杀。

她从不哭诉委屈,深夜只点燃一支烟,对薄阽说。

“儿子,这世界不敬弱者,你要么站在高处,要么被踩进泥里。”

母亲的爱,不是糖,是枪,是盾,是刻入骨血的骄傲。

她没教他善良,她教他黑暗中活得像光。

所以薄阽从不软弱。

因为他知道。

他流的血,是母亲给的傲骨。

__

手术室的门,是生死的分界线,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上方,红色的“手术中”三字无声亮着,冷冷注视着门外的芸芸众生。

一排排候诊椅整齐排列,坐满了无罪的受难者。

他们不是病人,却比病人更病入膏肓。

有人紧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有人低头捧着脸,指缝间藏不住颤抖。

怕门一打开,迎来的不是重逢,是永别。

薄阽恹恹倚着冷硬的白墙,颓丧至极。天花板惨白,映不出任何模糊的倒影。

除了一头波浪卷发的姐姐,他谁都不认识。大概是什么远房亲戚吧,血缘淡得如隔了八百辈子的灰。

时间慢慢拉长、扭曲、撕裂。

一秒是千年,一小时是永恒。

“咔哒”一声。

门缝隙裂了一道光。薄弱,却割眼。

众人瞬间抬眼,目光聚焦。

等一个奇迹,等一句“手术成功”。

可谁都知道。

——不会了。

穿手术服的医生踱步而出,口罩遮面,只露一双疲惫却沉静的眼睛。

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定薄阽身上,声音低而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母亲……还有最后一口气。她想见你,进去吧。”

窗外忽然刮了一阵罕见的阴风。霓虹闪得像精神病院的夜灯,红的绿的紫的,闪得发疯,闪得虚伪,哗啦啦流着五颜六色的脓。

一群亲戚方看见他,心腑一震。

少年浑身冷刺,眉间凝着经年不散的戾气,脸色阴鸷,黑眸压着一片骇人的猩红。

像极了他高高在上的矜傲母亲。

薄阽呼吸一滞,脊骨发寒,整个人僵立原地。眼前的世界失真,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荒诞、虚妄,不配称为现实。

医生无奈拍了拍他的肩。

“快去,她在等你。”

泪雾瞬而弥漫薄阽的眼眸,情难自抑,潸潸泪下。

他脚步虚浮,行尸走肉般闯入手术室。

“滴……滴……”

心电仪的声音。微弱,断续。

蓝色手术床上,母亲静静躺着。面色灰白,脸颊凹陷,皮肤薄得透明。

有段时日没偷偷去港岛看她了。

太忙。太自以为是。

暑假期间,他深陷“暗夜行动”,两个月不见天日,生死一线。

回来后,任务缠身,上级一句话:“不准离开杭港。”

可他忘了,人会老,会病,会死。

而爱,等不起。

三个月。

短短三个月未见,再见,却是诀别。

明明每次偷偷去看她,是健康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

怎么就……癌症缠身了?

氧气面罩下,母亲的唇瓣颤着,呢喃被呼吸吞没。

天花板上,无影灯如一轮冷太阳,反射着白色调的光线。

薄阽冲到床边,单膝跪地,紧紧握住母亲无力的手。

“妈……”

他开口,声音抖。

“我来了……”

又说一遍。

“我来了……”

眼泪失控砸落,滚烫跌至母亲的手背上。像他的悔。

她的眼皮掀动,睁开一条缝。瞳孔浑浊,却有光,映着薄阽模糊的轮廓。

模糊的影,却是她最后想看的人。

她费力动了动手指,指尖勾着他的,像小时候他攥着她衣角,像他第一次学走路时,她牵着他。

如今,换她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再握一次他。

“……阽儿……”

一声“阽儿”成了他心底,最酸,最涩,最疼的回音。

薄阽俯身,耳廓贴上她将熄未熄的唇。

“别……怪妈妈……”

声音断断续续。

“妈妈……一直……为你骄傲……”

泪水决堤。薄阽死死握着她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拉回人间。

“妈……我没怪你……”

母亲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缓缓闭上眼。

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长鸣,为他跳动了一生的线,断了,塌了,静了。

“妈……”

泪水斑驳了视野,薄阽喉咙涩痛,哽咽淹没了呼吸。

荒唐的三年,是他人生最黑的夜。

他总会梦见那个还没下雪的黄昏。

母亲牵着他,笑得温情。

“阽儿,回家了。”

彼时,雪还没来。痛还没生。

他还是那个,仰头看天、以为能飞的少年。

可后来,雪落了,家塌了,梦碎了。

他多想再听一次她叫他“阽儿”。

多想再看父亲皱眉瞪他,一副“你再混老子抽你”的臭脸。

多想再和爷爷坐在老庭院里,看星星慢慢爬上夜空。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心底的疤。

不流血,却一直疼。

一碰,痛感泛滥成灾。

而命运,只赏了他一个味道。

——酸涩。

像雪水渗入骨缝,年年岁岁。

不肯结冰,不肯融化。

但最酸的,从不是眼泪。

是忆及她做的饭。

是听见别人喊“妈”。

是对话框,她最后一条语音:“记得吃饭。”

明明爱得要命,却连喊一声“妈”都成了禁忌。

他恨无能为力,恨身不由己。

恨世界上的一切。

更他妈恨自己。

恨自己不是个好儿子。

恨自己是个废物,连她病了都看不出来。

更恨这副皮囊,明明活着,却像死了大半。

喉间的苦涩打转。

咽下去,成了命里最沉的一口苦水。

喝一口,痛一生。

喝一辈子,痛一辈子。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淡。极苦。

因为母亲,真真正正离开了他。

“妈,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可她说,听不到了。

应该还有一章,先说一下 结局是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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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给少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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