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漫天,蜿蜒曲折的溪水潺潺,宛如一缕绸带,环绕着山坡向东流去。两岸摇曳的荻花如同飞舞的雪精灵。
一连四日,风之念在夜间人少时赶路,慢慢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
她在河边洗罢脸,神清气爽,回到树下睡觉的地方,发现又有几颗新鲜的树梅摆在上面。
碧梢隐蔽在垂柳之后,它从第一日在路上绞杀了两只家禽被风之念教训后,就把送来的礼物换成了河中鲜鱼和山间野果。
彻底打消了放生的念头,风之念觉得自己没养过蛇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蛇的口味和她完全相同。
果断认作灵宠,一同启程!
收到灵契的碧梢立刻开心地扭下树,跟在主人身后,见缝插针地往风之念的裙摆上扎小碎花,累了就攀到她的腰间休息。
等路上的行人变多,它再熟练地溜进袖口。
大片绿油油的西瓜种在道路两旁,热闹的晚集延申至村口。
凤阳坡据地形取名,是通往锦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拾音阁和朝雾阁的分界地,出了村,向北走是朝雾阁,向西便是锦城。
风之念渐渐走近,发现在村口槐树下的几个孩童,他们头戴红绳,腰系净心铜铃,身穿短衫布鞋,各个打扮得清凉可爱,东瞧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亦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忽然跑过来,捧着手里的半颗西瓜,脸上的奶膘飞颤,叫卖道:“哥哥姐姐、婶娘叔叔们,夏日暑热,来个瓜解解渴,自家种的,可甜了,免费品尝。”
她抖出衣服里的几粒小石子,默默侧身靠到了路旁。
可不知为何,本来在树下乘凉的几个小孩看到溜边走的风之念后乌泱泱地全部跑了过来,挎着竹篮卖桃子的,背着冰块卖冷饮的,举着竹竿卖扇子的……
七八双葡萄般水灵的眼睛将她围住。
难道都有什么推销任务?风之念被几人盯的有些尴尬,道:“我从不骗小孩子的,我真得一文钱也没有,买不起你们的东西。而且姐姐只是路过,不是来赶集的。”
“这晚集上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抱着西瓜的男孩率先开口道:“因为我们村子里有妖兽作乱,村长说在村口看到捉妖修士或者云游仙人,就请来相助,食宿全免,收服之后还有重金酬谢。”
“对,姐姐你虽然看起来有点害羞,但是不要害羞,没钱没关系,只要进村,我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不要钱的。”
“村长还说了,那种身上挂满法器符咒的人不要理,只有一件武器或孑然一身的必定是大侠,而两手空空悠闲自在的最有可能是游仙。”
……
他们一句紧跟着一句,如同七八个小喇叭同时在耳边吹响,滔滔不绝,像是能说个三天三夜。
风之念急忙插空打断道:“这里虽是边界,但属拾音阁的管辖之地,你们可以去找他们来帮忙。”
闻言,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地面露难色。不远处的瓜农语气不善道:“姑娘要不是来收妖的,还是不要进村了。”
她立刻扭头,“为何?”
“为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位器修打扮的老者缓缓路过,调笑道:“小姑娘要是来此处找梦中情郎的话,还是早早回家睡觉去吧。”
风之念微微皱眉,弯腰拿起旁边货郎摆在摊上的八卦镜,拨动背面机关,调出凤阳坡的地图。
镜中标注了村落中灵气最充足和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也标注了邪气环绕可能有妖兽出没的位置。
村南的清泽林上方笼罩着黑气,她辨出那是夜枭释放的妖雾,它们夜间活动,最擅长制造梦境,往往在令人惊醒的瞬间,吸取人们外泄的内力。
妖会吸取人的内力和精气修炼法力,同样的,人会猎杀妖兽,取其妖丹,进而净化妖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力。
杀妖取丹增加内力为武修,在灵气聚集之地靠乐灵器修炼为静修。
风之念兼修两道,功力均等,但自幼灵根有损,内力耗尽后不能像别人一样快速恢复。自江府之后,她便不能招来无荒剑,也无法感知风铃,忽然想到方才一个小女孩的话,心中不禁发笑:两手空空也可能是无能为力啊。
本已进村的器修又折返回来,小声道:“你要是真想进村就和我走,但今晚上你不能睡觉,还必须——”
风之念后退几步,避开来人的一瞬,另一个年轻的瓜农一脚飞踹在老人的后背上,啐道:“呸,死性不改的烂黄瓜,你这样子都能做人家姑娘的爷爷了,还想占人便宜,真恶心,我们凤阳坡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坡下荡起来一串尘土,器修打扮的老者疾奔而走。
她听着周围的叫好声,一脸迷惑。
抱瓜男孩解释道:“那臭流氓不知是何处的泼皮老赖,成日里来村口蹭吃蹭喝不说,手脚也不检点,经常偷村里东西。”
风之念:“那为什么不直接赶走,还让他进村?”
卖肉饼的大娘道:“那混蛋玩意儿会易容术,脸皮又厚又多,我们都是听声音和看身形认他的,今天差点又给他放进去。”
一抹杀意在风之念的眼中掠过,忽觉手上微凉,她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的小女孩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女孩眼睛弯弯道:“姐姐别看他了,这药瓶里是我用蕃荷菜提炼的精油,你晚上把它抹在额头和鼻尖,不睡觉就能避免被夜枭造梦。等明早轮到我爹爹守村口的时候你再来,他一定会放你过去的。”
重新看向村口,她思量片刻后道:“……或许,我可以教你们画几个符贴在门外,防止夜枭侵袭?”
再没受到阻碍,小女孩顺利地带人进入村内。
然而,和村外的热闹完全不同,村内的街道上竟都是迷迷糊糊刚醒的人,具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风之念忽又想到如今正是耕种季节,为何田里也没有一个人?
压住心中的好奇,她跟着女孩走到一间竹篱茅舍外,看着院内成群的鸡鸭,稍稍搂紧了袖中的碧梢。
“阿娘,我回来啦!”女孩大声喊门。
房里走出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她一手撑腰一手端着盘刚切好的甜瓜,发现两人后惊讶地回头喊道:“孩她爹快别睡了,笙笙带人回来了!”
一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突然冲出门外,带着满脸令人惊悚的起床气在院内转了一圈,“哪儿人呢,我宰了她,笙笙是我女儿,谁也别想带走她!”
扑通扑通扑通,风之念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快去洗把脸吧,大白天的还乱做梦,都把人吓着了。”妇人催促道。
她警惕地跟笙笙走进了屋里,一边画符,一边在母女俩的声情并茂中,竖起了耳朵。
最初是几个贪吃的孩子想要吃肉,半夜拿着大猎叉去杀猪,而梦中不敢下手,在猪圈睡到了天明。
然后是村东头的王家的儿子暗恋村西头郭家的女儿,大半夜跑到郭家姑娘门外大胆示爱,还把全村的人都喊了过去。虽然乡下没有那么多男女避嫌的礼法,但是王家小伙子日常腼腆,当着几百人的面清醒后,他们一家人便连夜搬离了凤阳坡。
再就是笙笙的父亲谢刚,第一次抱着枕头在夜里唱婴儿歌,村里的人以为他是梦游了,后来他又拿着锄头在街上砍不存在的‘女婿’,惊醒邻居后大家才发现是夜枭作乱。
那一段时间,很多人都沉溺在被夜枭造梦的刺激中,但随着它们妖力的大增,对美梦主动沉迷令人们被吸取更多的精力,甚至在梦中被控制了身体。
从日有所思夜所想到日有所思夜必行之,整个凤阳坡逐渐陷入了混乱失衡。
直到三个月前,村长带头强制把村民改成日落而作,日初而息,人们才开始向外求救。
风之念听完几个趣闻,已经放松下来,但得知妖化后的夜枭在村里盘桓了这么久后,停笔问道:“没有人来管吗,拾音阁的人怎么处理的?”
谢刚恰好从厨房端了早饭进屋来吃,埋怨道:“拾音阁?亏得我们每年往那里交那么多税赋,净派些无能的人过来敷衍,来一波走一波,他们根本没想好好解决这事情。”
“陆行泽不是那样的人。”她当即反驳,但心中更加疑惑的是,朝雾阁距离这里更近,花千澈怎么没有派人来解决?
妇人吃了两口瓜解渴,哀叹道: “要是陆行泽陆阁主在,当然不会放任这妖兽作乱这么久。可现在是他妹妹当家,拾音阁分崩离析,陆知意都管不住自家的杂事,哪还能顾得上我们这小偏村呐,只能自己找办法。”
笙笙跟着谢刚一起吃饭,父女两人食不言,只是一味的点头。
风之念的脑袋却轰得炸开,紧张道:“近年来陆阁主如何?”
妇人:“昏迷了快两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斜阳透过窗棂,在桌子上切下一块阴影。
她画好最后一张符篆,迅速交代完口诀用法,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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