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殒命又称国丧,程序复杂,非同小可。不过对于礼部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通常他们一辈子都赶不上一次国丧,现在短短半月就处置了两次。
外面不少百姓传言国家现在已经走到末路需要一个新起之秀来扭转乾坤,还有人说是先帝造孽深重上天降下惩罚等等,时间众口纷说、人心惶惶。
关键时刻,梁汇主动出面以皇室长公主的身份在玄武门前面对跪着的百姓说了不少安抚的话,因为前些日子她主张开粮仓救济于民得到不少人信赖。她的话很有说服力,百姓听后也渐渐安定下来。
总而言之,梁祈去世后国家运行的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大问题。
在礼部的操持下,钦天监挑选良辰决定把丧礼定在七日后举行。
七日后来了不少吊唁的达官显贵,一直跪在棺椁前面的还是那位长公主。
其实按道理说她不该跪在那里的,毕竟是公主,和普通王爷不一样,占了个女子身份做什么都不方便。
但是没人敢劝她。
一是她身份尊贵没人有劝她的立场,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几日心里压着怒火,这种威压之下就连早朝的时候欲行不轨的臣子都安分了不少。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触她的眉头,但私下的闲言碎语还是少不了的。
梁汇跪在内殿,周围被很多人围着声音也传不进去。不少碎嘴子的小官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敢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嚼舌根,还是胆大妄为的谈论公家事!
“听说陛下是遭遇刺客谋杀,根本就不是外界传言的隐疾去世的……”
“陛下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怎么可能是因为什么疾病啊,分明就是刺客!”
“我看也是,长公主近些日子一直吩咐大理寺查案,就是不知道查的怎么样……”
“我看难啊,陛下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刑部带走质询了,也就是公主下了命令不能逼供,不然现在兴许早就招了……”
“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办案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看这案子也就自然搁置了”
……
他们正说的津津有味,根本没注意后面一人的身影。直到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才让他们回过神了。
“诸位大人在身后嚼舌根子当心活不长命!”沈宴廷身高腿长,几步便走到他们身边。
他穿着朝服,一身紫色长袍和正三品官职足以压得众人喘不上气。
他话中带着浓浓的杀意,面前只是些小小的文官。即便他今日没带刀,只是轻飘飘的一番话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诸位大臣忌讳他的身份和威压不敢反驳什么,只是一个个的缩着头,不说话。
沈宴廷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的头顶,如山的压力停在众人的肩上,不少不经事的臣子被吓得腿软当即就要跪下。
不过,沈宴廷也懒得和这群光领俸禄不干实事的蛀虫一般计较,瞥了他们一眼就急匆匆的往里面走。
里面已经围了一群人,基本上都是先皇兄弟的孩子。看着都乖顺有礼的站着,其实眼里都在觊觎皇位。
不过他们大多实力不行,喜爱的只不过是皇位带来的权利,对于继位后的义务没什么想法。
梁汇背挺得很直,跪在垫子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听太监说已经一夜没离开了。
这几日勉强吃点东西吊命,但看起来也是食之无味,吃点也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幸饿死。
她穿的朴素,一袭黑色衣裳,头上也没带什么饰品,和一屋子肥硕富裕的王侯形成强烈对比,看起来更是悲凉。
沈宴廷一时间有些心疼。
他走到她旁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一切安排好了,殿下放心”
梁汇很轻的“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沈宴廷汇报完没有离开,而是和那些王侯一样站在旁边,目光一直落在那清瘦萧条的背影上。
过了很久,梁汇终于在宫女的扶持下站起身,面对一屋子豺狼虎豹只是淡淡的扫一眼,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顿。
她薄唇轻启,语气很轻:“本宫就不打扰各位了就先走了”她的声音很哑,面容也很憔悴,用很多脂粉都遮不住。
皇子们面面俱看,谁不知道在这里毕恭毕敬的跪着根本不是出于吊唁,而是关心这未来储君人选。
梁汇目光平淡,似乎把这事给忘了,偏偏一屋子人没人敢作为,连叫她一声都不敢。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远处出来整齐的脚步声。
步子很沉,踩得很重,听起来不像普通官员。
在场的人听到了声音议论纷纷,不一会便看见了一身戎装的亲王梁誉。
他被人群簇拥着,从手下开出的道路中闲庭信步的走来:“长公主留步”
梁汇抬眼看去,目光中没有丝毫意外。
“长公主意欲谋杀陛下,证据确凿。来人”他转头吩咐属下:“把证人带上来请大理寺当面评判”
“是——”
梁汇没有辩解,站在她旁边的人慢慢退后,显而易见的怕被殃及。碍着现场过于尖锐,现场很多人疑惑但都用眼神交流,没人发出声音。
很快传说中的证人就被几个士兵压着带到,他穿的凌乱,身上因为长时间出于幽闭的环境难免有几分难闻的气味,唯一算得上好的就是他精神还不错,看起来这几天在牢里也没过什么苦日子。
梁汇看了他一眼,嘲讽一笑。
梁誉没管那么多,对着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道:“孤王觉得陛下驾崩过于蹊跷,忧虑是刺客所为。故闲事去大理寺转转,无意听到这位王公公大喊伸冤”
他踹了那人一脚,道:“去吧,把你当时不敢说的东西说给诸位大人听听,自然有公理替你做主”
“是”王泉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感恩戴得道:“启禀各位大人,奴家名唤王泉,是陛下身边的太监”
“慢着,我记得陛下的贴身太监不是王福公公吗?怎么换成你了?”
“回大人,王福是我师傅,前几日天寒地冻摔了一跤伤了身体没法伺候故由奴家代劳”
“原来如此——”
王泉接着道:“陛下夜里不喜欢人守着所以下人都会在门口守着。夜里奴家听闻一阵声响,就像是砚台突然落地的声音。我们一行人慌忙进殿,入目即是一直在咳血的陛下”
“我们着急忙慌的叫太医,太医来之前我就守在殿下身边,听见殿下一直在低声唤着“阿姐,是阿姐——”之类的话”王泉讲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梁汇一眼。
陛下能称为阿姐的一直只有一人。
这话基本是在直说杀害陛下的就是梁汇。
他又补充道:“直到殿下匆匆赶来,谴退下人,与陛下说了很多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们下人离得远也听不见。但也是陛下与公主相处说完话才驾崩的”
“而且,奴家细细回想,殿下在回自己宫殿之前也是和陛下待在一起,下人们也没贴身伺候……”
这话说的基本就是敢肯定就是梁汇干的。
旁边一个小官员提出问题:“据王公公说的,仅能证明陛下和长公主情义深重,不能证明凶手是谁吧……”
旁边的好友不着痕迹的碰了他一眼,提醒他谨言慎行。
梁誉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不知大理寺卿怎么看?”
大理寺卿是个老人,在这岗位上也就才干了几年。这是个闲职,百姓害怕官兵是历朝历代都会有的问题,所以即便有争执基本也不会找官员帮忙,主要是靠自己私下解决。有点权利的就更不用说了,这年头谁不知道,理哪有权大。
就算偶尔查案基本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相互推脱,谁也不出力,等上面有人问就说是对方负责的。他本来也是地方官托关系到中央,这个年纪了也不会有什么鸿鹄志,只想混到头捞个好名声告老还乡,没想到还能摊上这事。
这是帝王家的大事,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意推脱。
领命之后就一直和刑部的大人到处奔波。力是出了,苦也受了,就是没什么成果。
今天被亲王火急火燎的叫进宫,看见眼前一幕也不是傻子。拥兵自重的亲王和人微言轻的公主,怎么选择他不会不懂。
“下官……”他顿了一下,职业操守和自己的小命在打架。
不过也是犹豫一秒,随后就听见他咬牙道:“下官认为,这太监说的在理。公主的确有重大嫌疑”
他话没说满,给自己留了一线。
在场的人也能看出他是面对可能成为新帝的亲王的趋炎附势,但谁都没敢讲出来。确实没人敢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去谋其公正天理。
场面像一潭死水,随时会激起浪花。
这个出头鸟是沈宴廷当的。
他掏了掏耳朵,佯装疑惑,讥讽道:“我没听错吧?这么大个漏洞大人看不出吗?我看您是老眼昏花,不适合在干了,早早打道回府歇息吧”
大理寺卿安稳了一辈子,从来没人敢那么和他说话。
“你……荒唐!”他甩了甩衣袖,像说服自己似的没有刚刚那么惴惴不安了,倒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听完王泉那一纸荒唐话,梁汇连眨都没眨。只不过听见大理寺最高官职都这么说,她瞬间有些无力。
堂堂大国,竟容不下一个公平。
她转过身,拢了拢衣袖,说:“大人的办案就凭所谓证人的一言堂?”
“这……”大理寺卿无话可说。
梁汇没有等到他回答,只是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淡淡的说:“父皇离世时不仅留下一封遗嘱,只不过另一封有些特殊,父皇亲自嘱咐本宫要发生重大变故后再起,于是本宫即便好奇也从未动过。不过现在,本宫想也是时候了”
“来人,去御书房拿父皇过世前留下的遗诏。”
这句话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没人想到梁汇后来能留有这一手。
就连梁誉都有些意外。
他这次带的人足够,本来是能拦下人的。
只不过……只不过他就是在想,万一遗诏上关系新任储君,万一……万一新任储君是他呢?
他看过在场的人,确实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按理说该是他的。
如果真是他的话,谋反篡位和按着遗诏公正言顺的继位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至少在百姓那边可以很好的交代。
旁边的幕僚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鲁莽的时候,虽有不甘他还是在按兵不动和众人一起在等遗诏。
太监刚走不久他就等的焦虑不安,恨不得亲自去御书房把那封遗诏拿来。
只不过,关注他的人太多了,这时候就看谁能沉住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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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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