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城外,酒楼内的一个隐匿包间。
徐州季听到镜柏给自己的消息,也实在震惊,千算万算没把皇后算进去,任谁也不会想到皇后也成为这场腥风血雨的推动者。
“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徐州季缓缓开口,有些话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任谁都无法接受现在的事实。
“昨夜太子妃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徐州季没有接话,似乎在等着萧景煜的下文。
“别无选择,他们既然都想置我于死地,那就鱼死网破…都别活。”萧景煜冰冷的声音传入徐州季耳中。
“殿下…既然已下定决心,有些事情就应该提前准备了。”
“我已经传信给阿槿回来了,破云军的兵符找到了,我们不会主动出击,但是一旦有局势的变化,必须按死所有人。”萧景煜声音低沉,手握着茶杯。
“那我也知会镜柏随时配合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父皇的杀心、母后的构陷、朝堂的暗流……所有迹象都表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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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萧景煜独坐书房,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而孤寂。思绪不由飘远,回想起幼年时光。父皇忙于朝政,母后更关注她的家族和年幼的弟弟,真正陪伴他、教导他最多的,反而是那位如今称病不朝、对他避而不见的皇叔——敬王。
是敬王教萧景煜骑马射箭,告诉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最重要的是稳,不论是心,还是手。”
也是敬王带他读史书,看策论,让他要有心怀苍生的胸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萧景煜这一身的雄韬武略,为人处世,处处烙印着敬王的影子。
曾几何时,他们叔侄亲密无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萧景煜仔细回想,似乎是从他年岁渐长,展露锋芒,父皇开始频频在他面前提及敬王“权势过重”、“恐有异心”开始。是父皇有意无意的猜忌和挑拨,让他与敬王之间渐渐生了嫌隙,关系日益僵硬疏远。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涌上心头。最是无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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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日子慢慢过着,沈栖朝日日都去钦天监,一是为了防止皇后那边的人再来动手脚,二来她想按照母亲留下的星象图,临近元日,星象变动频繁。她要第一时间看到,以防万一。
一连几日,在钦天监的观测台,沈栖朝看到的都是一些平常星象,但唯独今夜,沈栖朝发现有“五星连珠”的征兆,祥瑞之兆!预示着“明主”即将出现,新王朝即将建立!
可偏偏对于萧景煜来说即使幸事也是祸事。元日宫宴近在眼前,沈栖朝要稳住钦天监这边。
元日宫宴,灯火璀璨,笙歌曼舞。帝后高踞主位,接受宗室皇亲、文武重臣的朝贺。一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掩盖着无数暗流。
称病许久的敬王终于露面了。他穿着亲王礼服,神色平静,举止如常。他依礼向帝后祝酒,与几位宗室元老寒暄,同时也照常和萧景煜打着招呼,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萧景煜端着酒杯,目光几次落在敬王身上。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认。趁着敬王离席更衣的间隙,他跟了出去。
在通往偏殿的回廊下,萧景煜拦住了敬王。
“皇叔。”萧景煜开口,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病体可痊愈了?”
敬王停下脚步,转过身,廊下宫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看着萧景煜,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劳太子挂心,已无大碍。”
“皇叔病中,侄儿几次探望,皆被拒之门外,心中甚是担忧。”萧景煜试探着。
敬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太子多心了。本王只是需要静养,不愿见客罢了。”他避重就轻,滴水不漏。
“是吗?”萧景煜不肯放弃,目光紧锁着他,“可侄儿总觉得,皇叔似乎在躲着我。犹记得小时候,皇叔教导侄儿,为人当坦荡。如今,皇叔为何不能与侄儿坦诚相见?”
敬王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动他袍角。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大殿方向传来的隐约乐声。
敬王缓缓开口,“还记得你年幼时,我教过你,凡事多想想。”
“太子可知这历来的皇帝为何会自称"孤家寡人"吗?”
萧景煜一怔。
敬王却没有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因为这龙椅,太高,太冷。”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有时候,看似疏远,并非无情。而是因为……靠得太近,反而会成为彼此的软肋,授人以柄。”
至亲至疏,谁又能说的清呢。萧景煜脑海中飘荡着这句话。
萧景煜站在原地,回廊穿堂风冰冷刺骨,他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敬王的话,如同冰水浇头,也让他心中那点因猜测被证实的悸动,化为了更沉重的复杂。
敬王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去,青羽在后方看到敬王离开而上前,“殿下,敬王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但是已经表明立场了。”萧景煜似乎有些放下了什么,好像在心里的横杆有了落地的感觉,他现在明确了敬王不是敌人。
回去的时候,落座,旁边的沈栖朝低声问着萧景煜,萧景煜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沈栖朝也没在问什么,她也知道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合适在问什么,拿起银箸,吃着面前的菜。
酒过三巡,皇帝似乎兴致颇高,目光掠过正在为萧景煜布菜的沈栖朝,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蔼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邻近几桌的人都听得清楚,“太子妃啊,上次朕想给太子纳侧妃,太子可是为了你当众拒绝了朕啊。”
皇帝的突然一句话,让本来热闹的席面安静下来,都在心照不宣的等着沈栖朝的回答,皇帝真是妙啊,这样一句话虽然明面上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但是明眼人一听就明白不仅仅在说太子驳了皇帝的面子,还给太子妃安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但是众人也很疑惑,按常理说皇后这时候早就应该站出来缓和场面了,如今这是怎么了,还在悠哉的吃着酒,仿佛没有听到任何话一样。
萧景煜刚想起身回复,沈栖朝在桌下的手默默按住萧景煜的胳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站起身行礼,绽开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声音清越,从容应道:“父皇关爱殿下与儿媳,儿媳与殿下心中感念万分。”
她先稳稳接住皇帝的话,姿态恭敬,随即话锋轻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坦然与坚定“只是殿下曾对儿媳言,治国如齐家,心正而后身修,家齐而后国治。东宫虽小,亦是家之缩影。”
“父皇和母后鹣鲽情深为楷模,殿下身为储君,岂能日日沉迷于美色,而弃江山社稷于不顾,这岂不是失了父皇对殿下的期待。”
沈栖朝微微一顿,目光澄澈地迎向皇帝带着审视的笑眼,语气愈发恳切:“儿媳身为太子正妃,为殿下绵延子嗣、打理东宫本是分内职责。若因己身不力,便需借侧妃之力方能稳固东宫,那儿媳岂非愧对父皇母后信任,愧对殿下厚爱?还请父皇放心,儿媳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皇帝听完这番话,心里想着不愧是那齐老将军的孙女,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和他那个儿子还真是配啊…也怪自己当初没有尽早为萧景煜指婚,原以为这沈栖朝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如今显然是小看她了。
既抬出了皇帝皇后做挡箭牌,又将萧景煜的推拒美化成了“效仿父母”和“修身齐家”的高尚情操,更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懂事、尽责、且充满自信的位置上。
在场的众人也不得不佩服着沈栖朝的这番话,既把皇帝“打”了回去,又能把东宫的形象稳住,不愧是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的人。
这回众人心里也看清楚了,皇帝也不可能在提出纳侧妃的想法了,不仅被儿子堵上一条路,又被儿媳堵了一遍,也不可能在接这个话茬了。
上次皇帝直接给东宫安排的那十几个宫女,满朝上下都知道,但是沈栖朝没有处置了他们,对外的名声已经是宽容大度了。
在太子妃如此的高位之下,随便找几个理由打发了这些宫女不是理所应当,到沈栖朝已经能做到这个份上,旁人已经很震惊了。更何况今天样临危不乱。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哈哈一笑,举杯道:“太子妃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看来是朕多虑了。好,好啊!来,众卿共饮此杯!”
一场突如其来的发难,被沈栖朝以柔克刚,化解于无形。
萧景煜侧目看着身旁神色自若的沈栖朝,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眼底深处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与骄傲。他端起酒杯,与众人一同饮下,那酒液入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她所带来的安定力量。
经过这一场,皇帝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机,太子必须找个理由拿下来。
萧景煜同样也察觉到,高位之上的父皇眼中的冷意,是忌惮更是决绝。他和徐州季的部署也要加快了,经过今晚敬王的一番话,萧景煜觉得有时候被动并不是看准时机,而是在没有条件下,不得不被动选择,但是他想做的是主动了。
元日之后沈栖槿回都城,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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