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持续到亥时敲钟,这场盛大而飘摇的盛宴落下帷幕。所有人的情绪也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场纳侧妃的事情而受到影响。
在场所有人起身拜别皇帝和皇后娘娘之后,天璇轻声在沈栖朝耳边说着什么。
沈栖朝掩面轻笑着,“这是开始行动了。”
一旁的萧景煜看着主仆二人咬耳朵,担心沈栖朝发生了什么事情,侧身围住沈栖朝的腰身,担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走吧,回宫看戏。”沈栖朝牵住萧景煜的手起身走向东宫。
刚到东宫,青霭迎面过来,“殿下,娘娘,人抓到了。”
萧景煜与沈栖朝对视一眼,萧景煜对方眼中看到了然。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趁着元日宫宴,各宫放松警惕看守,得到了机会。
殿外庭中,一名身着粉色宫装、容貌姣好的宫女被两名侍卫押着跪在地上,正是皇帝日前“赏赐”来的宫女之一,名唤采荷。她发髻散乱,衣衫单薄,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此刻却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青羽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小包东西:“殿下,此女趁宫宴守卫换防,意图潜入寝殿,被属下当场擒获。这是从她身上搜出的…助情香料。”
萧景煜连看都未看那香料一眼,目光冰冷地落在采荷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谁指使你的?”
采荷吓得涕泪横流,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想攀附殿下,绝无人指使!求殿下开恩!”
“不肯说是吗?既然想爬我的床,就应该知道在军营中我是怎么处理那些叛徒的。”萧景煜冷冽的声音在这冬夜的冷风中尤为瘆人。
采荷不禁想起了萧景煜传说中的那些残忍手段,浑身颤抖着…
采荷咬死了是个人行为,但能在元日宫宴这等敏感时刻,精准把握东宫守卫松懈的空隙,若说背后无人指点,任谁也不会相信。
如今这个局面,无论对她做什么也断然不会供出后面的人,况且萧景煜和沈栖朝也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即使采荷想说,她也没那个胆子,指不定背后几条命在那位手里掐着呢。
萧景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懒得跟她废话,刚想让青羽处置了她。
沈栖朝先一步拦下青羽,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萧景煜,递过一个眼神。
萧景煜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明了。这是要准备她来处置,借此事立威,震慑那些藏在暗处、心思各异的眼睛。
萧景煜微微点头,给了沈栖朝一个放手去做的眼神。
沈栖朝缓步上前,走到采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月色下,沈栖朝的面容清冷如霜,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攀附太子殿下?你可知,秽乱宫闱,是何等罪名?”
采荷被她看得心胆俱裂,只是不住磕头。
沈栖朝不再看她,目光扫过庭中所有被惊动、聚拢过来的宫人,包括那些新来的宫女。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东宫有东宫的规矩。忠心侍主者,自有厚待。但若有人心存妄念,行差踏错,或受人指使,意图不轨……”
而后转身,低头再采荷的耳边低语,“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选中你,也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掐住你们家多少人的命,但是今天你是先例,我不得不处置你,我会查清你的情况,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
采荷没想到沈栖朝会说这些话,满眼的震惊,随即是坦然接受一切的释然,挺腰,叩首,“多谢太子妃娘娘。”
如果有选择,谁会愿意进这吃人的深宫,如果有退路,谁会做出这种肮脏之事,如果有来生,一定不会在过这样的人生。
叩首的采荷在这一瞬间放松了,当被选出来的那一刻,是害怕,在被青羽发现抓过来,是慌张,而在沈栖朝和她说过那句话之后,是坦然接受。
这就是身为棋子的命。
“青羽,将此婢拖出去,杖毙。悬首于东宫侧门三日,以儆效尤!”沈栖朝的声音刚好让东宫中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清冷、无情的语调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沈栖朝的声音陡然转向其他人,“这便是下场,各位在想行此事,先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是!”青羽毫不迟疑,挥手让侍卫将跪在地上的采荷拖了下去。凄厉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庭院中一片死寂和浓重的恐惧。
在被拖下去的那一刻,采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栖朝,张嘴但并未说话,是一个口型。
“天枢!”沈栖朝看到了采荷估计留下的唇语,叫来了一直在暗处的天枢。
在暗处的天枢现身,身为密探的天枢自然是实得各种形式的暗语,包括无声唇语。天枢知道沈栖朝想问什么,附耳在沈栖朝耳边说了两个字。
和预想中的一样,沈栖朝并没有多惊讶,更多的是猜想被证实的无力感。沈栖朝和萧景煜说了刚刚采荷口中的两个字,萧景煜淡淡的没有表情,早就猜到了…
而刚刚的一幕令所有宫人,尤其是那些新来的,皆面无人色,深深低下头,不敢与沈栖朝对视。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娴静的太子妃,动起手来竟如此果决狠厉!
经此一事,东宫内部风气为之一肃,再无人敢轻易生出异心。转眼便是上元佳节,京城解除宵禁,满城火树银花,歌舞升平,仿佛要将所有阴霾都驱散。
萧景煜难得卸下政务,换了一身寻常贵公子的锦袍,带着同样作富家夫人打扮的沈栖朝,只带了青羽和天玑二人随行护卫,悄然出了宫,融入熙熙攘攘的庙会人潮。
“好像很久都没感受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沈栖朝看着街边两旁的各种新奇的玩意,目不暇接。
街上人头攒动,各式花灯璀璨如昼,舞龙舞狮,杂耍百戏,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她拉着萧景煜猜灯谜,看皮影戏,在摊贩前驻足,买下小巧有趣的泥人糖画。
萧景煜跟在她身侧,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如同寻常少女般的雀跃模样,冷硬的心肠也不由得柔软下来。他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流,为她提着她买下的小玩意儿,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容。
“这里可比宫中的宴会热闹太多了,怎么不能天天是上元佳节啊!”沈栖朝手里拿着满满的吃食,侧头笑脸盈盈的看着旁边的萧景煜。
“天天这样可不忙坏了这些个商家。”萧景煜抬手轻轻擦了擦吃的一脸碎屑的沈栖朝,其实,说到底沈栖朝我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只是在那深宫高墙中不得不隐藏住自己的性子,也只有在东宫没没有外人时,才会稍微露出一点小性子。
而今天这样热闹的景象彻底打开了沈栖朝的“任督二脉”,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行至一处相对安静的拱桥,桥下河水倒映着漫天华彩的灯火,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两人凭栏而立,望着这人间盛景。
“还记得去年上元吗?”萧景煜忽然开口,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格外低沉,“那时你我还不认识,尚未见面,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是萧景煜从未对今日的场景有过任何奢望,他也不敢想这半年多时间以来经历了这么多,如果身边没有沈栖朝,他会变成什么样?是接受皇帝的削位还是起兵造反…
然后如今天上的月亮翩然到自己身边,萧景煜想稳稳抓住这一抹水中月。
沈栖朝侧头看他,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出她的影子。她微微一笑:“是啊,未曾想过。”
沈栖朝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上元佳节会像现在这样,无比幸福、满足。
萧景煜转过身,面对着她,握住她的双手。周遭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他的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朝朝,这万里江山,锦绣繁华,我看在眼里。”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她的心上,“但我更想做的,是将其化作最坚实的聘礼,护佑我的朝朝,一世安宁。”
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以江山为聘,护你一世安宁。这是属于一个储君,一个未来帝王,最沉重也最浪漫的誓言。
萧景煜从未忘过当初的誓言,是要让沈栖朝坐在天下女人最荣耀的位置,这满天星河如果没有沈栖朝一同陪他,他独自一人看到的不过是星星点点。
沈栖朝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悸动填满,她回望着他,眼中水光氤氲,唇角扬起明媚而坚定的弧度,轻声道:
“我的夫君,你已经做到了。”
在沈栖朝心里,从他一次次将她护在身后,从他给予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从他承诺“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一定是你的”那一刻起,从他对他说“我给你兜底”,他便已经为她撑起了一片安宁的天空。
沈栖朝在十几年来没有体会过的爱在萧景煜这里体会的淋漓尽致,或许还要感谢那一场劫杀,没有那场劫杀…萧景煜就不会倒在她的别院内,他们接下来的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命运,真的会拼命把你推向属于你的那条路,身边的人早已经给你安排好,与你共享着繁华盛世。
两人相视而笑,双手紧握,在漫天华彩的映照下,身影依偎,仿佛能就此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萧景煜眼角余光却瞥见桥下人群中,几个看似寻常的身影,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握着沈栖朝的手微微紧了紧,脸上的柔情未变,心底却已是一片冰寒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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