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沈栖槿的心脏。
齐初礼确实如沈栖朝调查的那样，死于中毒，而这个真正下毒之人也确实是被蒙骗了的卫氏，主谋是戚风林。一场精心策划、肮脏不堪的政治谋杀！
起因，是齐初礼无意中听到了沈震与戚风林在书房内的密谈。皇帝忌惮北地齐家军权，更忌惮日渐成长的太子萧景煜，便以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为要挟，逼迫父亲沈巍做出选择，站队皇帝，暗中监视甚至必要时钳制东宫。
皇帝的这盘棋早已经在齐初礼刚嫁入英国公府时就已经开盘了，英国公当时别无选择，而齐初礼当时已经怀有了沈栖朝，沈震只能假意和皇帝投诚，为了保全她们母子三人，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沈震便开始假意不在乎他们母子三人，从而在外面随意找进来一个女子，也就是卫氏，而卫氏当时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沈昭云也不是沈震的孩子，至于是谁的，知道的人或许只有卫氏。
沈震在此之前查的很清楚，他也正好用这个孩子作为借口，让齐初礼疏远他，也只有这样，皇帝才能相信他对齐初礼早已经始乱终弃，才不会威胁到齐初礼和两个孩子的性命。
后来卫氏进门之后，沈震也从没来没碰过她，可卫氏终究是“穷人乍富”，看到英国公府的主母不受老爷宠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齐初礼和沈栖朝，齐初礼也懒得和她纠缠。
沈栖朝从小就未得到过沈震的任何偏爱，也是因为这一点，沈震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他们的喜爱，否则一切如梦幻泡影。
沈震爱的人一直都是齐初礼，齐初礼或许早已经察觉到英国公的“别有用心。”自己也选择将计就计。
而齐初礼真正让皇帝起了杀心是因为她无意间听到了沈震和戚风林的一次谈话，戚风林虽非武将，却天生耳力极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外细微的动静，甚至透过门缝，看到了齐初礼匆忙离去时那一闪而逝的衣角背影。
后来哪怕沈震再三和皇帝保证，可是终究换来了灭顶之灾。
“她…她听到了多少，我并不完全清楚…”沈巍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她只是后来哭着问我，为何要卷入这等诛心之事，为何要将全家置于炭火之上…她劝我收手，她说齐家忠的是社稷，并非某一位君王…她让我为你们兄妹想想…”
沈巍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余生都不得安宁的午后。“我当时…心乱如麻……陛下手段狠辣，我若不应，英国公府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我…我呵斥了她，让她莫要再管，安心在后宅待着…”
“是他…是戚风林！”沈巍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无力。
“他当即就冷笑着对我说‘国公爷，尊夫人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此事关乎陛下大计，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该如何处置，您应该明白。’他让我…让我解决了初礼！”
沈栖槿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初礼下手！”沈巍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眼中是真实的痛苦与挣扎，“我这一生，权势地位，皆可抛却，唯有初礼……我负了她良多，怎会再伤她性命！我当时严词拒绝了！”
可是，皇帝的走狗，又岂会因他的拒绝而罢休？
“戚风林见我不肯，便不再逼迫。我只当他放弃了…却没想到…没想到他竟如此歹毒！”沈巍的身体因愤怒和悔恨而剧烈颤抖，“他不知何时，买通了卫氏！那个蠢妇！他定是许了她天大的好处，骗她说那只是…只是让女子无法受孕的药物！”
“那蓝萤石粉，被混在初礼日常的饮食补药中，日复一日…等我察觉她身子愈发不妥，暗中请了信得过的郎中查验时…已经…已经晚了！”沈巍泣不成声，“毒性早已深入肺腑，郎中也回天乏术…我甚至不敢声张，不敢请宫中的太医，生怕打草惊蛇，引来陛下和戚风林更疯狂的报复，连累你们兄妹…”
“戚风林做的一切长公主知道吗？”
“或许是不知道的…陛下从未让长公主接触过这些事。”沈震无力的回答着。
“长公主还真是养了一只老虎在身边不自知。”沈栖槿冷笑着。
“为什么不处置了卫氏？”沈栖槿冰冷眼神看向沈震。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挚爱的妻子一日日衰弱，直至香消玉殒？所以，你明明知道卫氏是帮凶，却为了所谓的“不打草惊蛇”，为了保全英国公府，任由杀妻仇人在府中安稳度日？”
沈栖槿声音低沉，一再压着声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激动。
“为何不告诉我们真相？如果我今天不来，这些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你知道朝朝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震在一声声的质问中缓缓开口，“卫氏你可以随时带走，是生是死你们说了算，沈昭云明日我会安排人让她离府，对外说是去庄子养病，是生是死也看她自己造化了。”
真相，血淋淋的真相，远比沈栖槿想象的更加丑陋，更加令人作呕。
皇帝是主谋，戚风林是刽子手，卫氏是帮凶。
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沈栖槿这个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将领，也感到一阵阵眩晕。他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尤其是……该如何告诉沈栖朝？
栖朝对母亲的感情何其深厚？她这些年从未放弃追查母亲病逝的真相。
她该如何承受这锥心之痛？她如今身在波谲云诡的东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若因这惊天真相而心神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她如何面对杀害自己母亲的皇帝，如何面对萧景煜…
可是，瞒着她吗？她有权利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更何况，戚风林如今再次搜寻蓝萤石粉，其目标很可能就是萧景煜或者沈栖朝！若不告诉她，她如何防范？
沈栖槿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痛苦之中。一边是血海深仇，是妹妹的知情权与安危；另一边，是妹妹可能无法承受的打击，以及可能因此引发的连锁反应。
沈栖槿推门而出，看着门外的瑶光，开口道，“去侧院将卫氏绑起来，带回别院。”
“是！”瑶光惊诧一瞬间，转瞬即逝，她只负责执行命令。
英国公府侧院。
卫氏被闯进来的瑶光吓得脸色苍白，“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瑶光只觉得聒噪，一记手刀，将卫氏敲晕带回了别院。
沈栖槿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望着皇宫的方向，只觉得那巍峨的宫墙，从未像此刻这般，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绝望。
翌日，沈栖朝收到了沈栖槿的密信，再次前往别院。
“哥。”沈栖朝来时，沈栖槿正在那串葡萄架下望着还未出叶的枯枝。眼底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巨大痛苦与暴怒后的疲惫与空洞。
兄妹二人进了屋子，“朝朝，你先坐下。”
沈栖朝依言坐下，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我们那位父亲说了什么？”沈栖朝心急的问着沈栖槿。
沈栖槿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仿佛要借此传递某种力量，又像是支撑自己不至于倒下。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撑住。”他一字一顿，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将昨夜从英国公沈巍那里逼问出的、关于母亲死亡的全部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栖朝。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栖朝的心上。
沈栖朝起初是震惊，随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沉静清亮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排山倒海的痛苦瞬间击碎！
“所以…杀害母亲的人是皇帝和戚风林还有卫氏。”
“父亲从始至终都在演戏，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本可以一起承担的，本可以不让这悲剧发生的…”沈栖朝双手紧紧抓住沈栖槿的纽扣，声音颤抖着，眼泪如同流水一般止不住的流下来。
“朝朝，现在敌人已经清晰，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寻找机会，你万不可冲动。”沈栖槿担心的看着沈栖朝，如今还是太子妃的身份的沈栖朝，刺杀皇帝，成与不成都是死罪。
“我明白，皇帝的棋盘在继续，我们的棋盘也得继续，我会找机会杀了这皇帝。”沈栖朝的眼神狠厉的看向远方。
“但是现在，我要去英国公府杀了卫氏，害死母亲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卫氏，必须死。”
“我带回来了。”
“瑶光。”
瑶光知晓，将五花大绑的卫氏拖上来，拿掉头套之后，卫氏看到对面的认识沈栖朝兄妹俩，尤其是沈栖朝现在的眼神，她知道沈栖朝是知道什么了。
沈栖朝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射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卫氏。
恨意！如同岩浆般汹涌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沈栖朝所有的理智！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卫氏面前，一把扯掉她口中的布团，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扭曲：“为什么？！母亲从未为难过你！你为什么要害她？！说！”
卫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看着沈栖朝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语无伦次地哭喊：“不是我！不是我！是驸马……是戚风林！他骗我！”
“到现在你还狡辩，那毒药是不是你下在我母亲每日的吃食中！”
卫氏还在疯狂的哭喊着，一直嚷嚷着自己不知道那是毒药，她的哭喊求饶，如同火上浇油。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母亲惨死的血债吗？！
沈栖朝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卫氏脸上！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沈栖朝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她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沈栖槿及时上前扶住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到妹妹在他怀中崩溃的颤抖，他的心也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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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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