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萧景煜,已经到了北地一段时间,在熟悉了地形和习惯之后,开始想着如何应对北地的对策。
北地的风,裹挟着砂砾和凛冽的寒意,吹拂着猎猎旌旗。萧景煜一身银甲,立于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山坡上,俯瞰着下方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首战告捷,以少胜多,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但他眉宇间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凝着一层化不开的疑云。
萧景煜之前研究过北地的招式,但是今天一战虽然取胜,但是和萧景煜对战的这些北地人的招式似乎都有着中原的影子,实在是萧景煜年少时和敬王学的一身本领,所以对于这些招式萧景煜再清楚不过。萧景煜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想…
回到营帐,镇北将军齐初恒大步走来,他身形魁梧,面容被边关风霜刻满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他用力拍了拍萧景煜未着盔甲的肩臂,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小子!不愧是朝朝那丫头自己挑的夫君!这手迂回穿插,打得北戎崽子晕头转向!有几分你舅舅我当年的风采!”
这亲昵的举动和直白的夸赞,让萧景煜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丝暖意。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与母妃性子截然不同,豪迈粗犷,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长辈的认可。
但随即萧景煜开口,“舅舅…您之前和北地的几次战事,发现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用的手法和招式和中原很像嘛?有的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萧景煜皱着眉头看向齐初恒。
齐初恒一愣,屏退左右后,神色凝重起来:“原来殿下也察觉到了,末将观北戎骑兵战术,与前些年颇有不同,似乎…更具章法,尤其近身搏杀时,某些招式衔接,隐隐透着中原军中路数。”
萧景煜眸光一凛:“舅舅亦有此感?本王方才观战,亦觉疑惑。那些北戎骑兵格挡劈砍间的细微动作,绝非草原野路子,倒像是…经过系统操练。”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北戎蛮族,向来以勇猛悍不畏死著称,何曾有过如此精妙的招式配合?这绝非偶然!
“这件事非同小可。”萧景煜将手中的茶杯不自觉的攥紧。
“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萧景煜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能让北地大批将士掌握中原招式,并融入其作战体系,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而且,此人或此势力,必在朝中地位不低,方能接触到军中操典,并能将影响力渗透至北地。”
就在这时,青羽在外禀报,萧景煜让其进来,青羽手中拿着密信,是廖修纪传来的。
萧景煜怕是沈栖朝那边出了什么事,快速的打开密信,浏览之下,脸色冷冽,心中隐隐作疼,他不在沈栖朝身边,沈栖朝独自一人在撑着,戚风林…萧景煜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萧景煜收好信件,心中渐渐有了方向,他要快递解决这场战事,朝中现在已经属于崩溃的边缘,皇后那边已经彻底摊牌了,就怕李家狗急跳墙或对沈栖朝不利,萧景煜必须加快速度。
但是萧景煜更担心的是…戚风林背后是皇帝,是所有人的心知肚明,沈栖朝会不会在意他是皇帝的儿子…
许久,萧景煜对着齐初恒开口,“此事关系重大,需暗中详查。”萧景煜沉吟道,“京城之中,本王已留有暗手。但北地这边…”他看向齐初恒,“舅舅可信军中将领?”
齐初恒脸色铁青:“末将麾下儿郎,多是跟随末将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多可信。但……若对方手眼通天,难保没有钉子混入。殿下之意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萧景煜眼中寒光闪烁,“大军依旧按计划与北地的人周旋,麻痹对方。暗中调查之事,本王需借舅舅绝对信任的亲兵,并另遣他人负责。”
他当即取过纸笔,分别写下几封密信。
第一封,是给远在京城的徐州季。信中并未明言北地异状,只以商讨军需后勤为名,嘱其暗中调查近年来兵部派往北地的督军、教头名单,以及所有与北地有过接触,哪怕是间接接触的朝中重臣,尤其是…与军中操演、武备相关的人员。他用词隐晦,但相信以徐州季之能,必能领会其中深意。
第二封,是给沈栖槿的。内容更为简短急切:“北疆有变,恐涉通敌。速携兵符,秘密北上,至舅舅军中汇合,以应不测。”萧景煜将此封密信交代下去用小白传回,他需要破云军的力量来快递攻破北地的部署,而只有沈栖槿可以完成这件事,他不仅是齐家的后人,还持有兵符,且值得绝对信任,是执行此任务的最佳人选。
封好密信,交由绝对可靠的心腹以不同渠道送出后,萧景煜又提笔写了第三封信。这一次,他的笔触明显柔和了许多。
是给沈栖朝的家书。
他在信中并未过多描述战事艰辛,只道一切安好,让她勿念。反而将重点放在了都城:“朝中诸事,青羽皆有密报传来。吾妻所为,吾尽知之。戚风林之事,放手去做,勿惧勿忧。天若塌,有为夫替你扛着。一切,有我托底。”
寥寥数语,没有过多的情话,没有刻意的寒暄,却充满了无尽的宠溺和心疼,沈栖朝一个人在朝中应对那些豺狼虎豹,如今他又不得不将沈栖槿调过来,沈栖朝身边可信之人又少了一个,所以他必须加紧结束,赶回去,陪着她。
他无法立刻飞回她身边,只能以此告诉她,他知晓一切,他站在她身后,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战斗。
而这最后一封,是给廖修纪的。
信中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此一句,“任何欲伤害太子妃之人,拿着本王宫令,格杀勿论!”
做完这一切,萧景煜走出大帐,望着北方苍茫的天空,那里是北地王庭的方向,也可能隐藏着来自背后的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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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春寒陡峭,北风卷着哨音,刮过京郊别院的窗棂。烛火下,沈栖槿已换上利落的劲装,即将踏着夜色北上。沈栖朝为他整理着行装的系带,动作细致,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哥哥,我有预感有这种即将尘埃落定了。”沈栖朝一边整理沈栖槿的东西一边和沈栖槿说着。
沈栖槿握住妹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与决绝:“栖朝,都城险恶,你独自留下,更要万事谨慎。”
“待我助力殿下完成北地战事,没了任何阻力,剩下的都是好日子了。”
沈栖朝顿了顿,喉咙有些发紧,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兄长,你见到殿下后……替我带句话给他。”
沈栖槿凝神静听。
沈栖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告诉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此仇,系于我身,与萧景煜无关。他的父亲是我的仇人,而他…只是我的夫君。”
她要将这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她不愿萧景煜因她之故,在忠孝与情义之间备受煎熬,更不愿这血海深仇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尖刺。仇,她来报。他,只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
沈栖朝明白,父辈的过错本就不应该萧景煜来承担,他担心萧景煜。
沈栖槿深深地看着妹妹,明白了她的苦心,重重点头:“好,这话,我一定带到。”
与此同时,北地军营之内。
萧景煜收到了徐州季秘密回传的名单,萧景煜屏退左右,在跳动的烛光下,拆开了徐州季以特殊渠道送达的密信。信中的名单之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但是令萧景煜没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个他极为熟悉且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名字!
他的视线落在名单最下方,那个被朱笔单独圈出、旁边标注着“疑与北地王庭有隐秘物资往来”的名字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萧疏亦!当朝皇帝!怎么会!怎么敢!
之前皇帝对萧景煜的种种,萧景煜都可以理解为是对权利冲昏了头脑,想独占权利之巅,一次次将自己置于死地,萧景煜都可以理解,但是他想不明白,用百姓换来天下有什么意义!用江山换来的位置坐的稳固嘛!
那股锥心刺骨的寒意,还是瞬间席卷了他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通敌卖国!他的父皇,竟然勾结外敌,引狼入室,将边境将士的性命、将江山社稷的安危,都当成了铲除异己的筹码!
萧景煜如今才想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之间对自己发难,为什么想要快速把自己拿下太子之位,原来是因为北地已经成熟,他要用北地新任的王来出卖自己的江山换取自己的位置永固。
如果不是皇帝,就凭名单上那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北地战力情况,齐初恒也不会快马加鞭的去请求支援,齐初恒在北地驻守多年,都没有被北地之人战败的情况。
如果没有当朝皇帝在暗中的协助,北地皇室不可能成长这么快,还这么大胆去时不时挑衅不属于他们的领地。
萧景煜满身上下的血液倒灌,这是丧心病狂!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背叛了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的将士,背叛了天下黎民,更背叛了为人君最基本的底线!
萧景煜缓缓坐回椅中,烛光映照着他瞬间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对父权的敬畏、对亲情的微弱期待,彻底湮灭,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与滔天的烈焰。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天下皇土,早已经生疮发脓。
原来,这巍巍皇权之下,早已腐烂至此。
萧景煜缓缓抬头,眼神变得狠厉,不管是谁,通敌就是死罪!有人可以不在乎黎民百姓,那剩下的事情就不是皇帝可以左右的了。战事劳民伤财,无数的冤魂埋与北地这天寒地冻之处,有些人,他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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