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锦酒醒后只觉得头痛欲裂,昨夜的情景仿佛一场模糊梦境。推门而出时,顾凌已在院中等候。见她出来,他微笑招呼:“金兄弟,走罢。”
两人简单用过早饭,便离开小镇。
出了镇南门,顾凌道:“我知一条小路,翻过前面寒山岭可绕开官道岗哨,省去不少麻烦。”
阿锦点头:“全听顾公子安排。”
一路上顾凌话不多,神情似有些凝重。阿锦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未细问。她只当他行将分别,略有不舍,心底竟也生出丝丝怅然。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走入寒山岭的山道。林间雾气尚未散尽,晨光透过树隙投下斑驳光影。四下静谧非常,唯有脚踩落叶的窸窣声。
忽然,顾凌脚步一顿,侧耳道:“前方好像有动静。”
阿锦警惕望去,只见不远处山道拐角,几道黑影一闪而逝。她心下一凛:“会不会是有埋伏?”
顾凌神情从容:“别怕,也许只是山鹿。”
说着他依旧大步向前。
阿锦抓紧了袖中匕首,悄然跟上。刚转过那道弯,眼前忽地一暗——
数十条黑影蓦然自路旁林中窜出,将两人围在中央!刀光剑影寒芒毕露,显然都不是善类。
阿锦心口猛跳,背脊瞬间绷紧。她迅速后退两步,背贴入一处山岩凹槽,避免腹背受敌。
顾凌则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
为首一名独眼汉子狞笑着上前一步,厉声道:“金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金大小姐?!阿锦闻言如遭雷击:这些人竟直呼她身份!她女扮男装一路自认隐蔽,怎会被他们一口道破?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装束,并无破绽。除非……有人早已将她的行踪泄露!
阿锦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可能,她霍然抬头望向身旁的顾凌:“是你——?”
顾凌温润的脸庞此刻毫无笑意,他淡淡瞥了阿锦一眼,并未答话。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阿锦只觉五内俱焚:眼前这个一路相扶的“恩人”,原来竟是引狼入室的叛徒!她脑中轰然作响,昨夜举杯言笑的温柔假象与此刻冷酷无情的真面目剧烈碰撞。阿锦胸口发闷,几欲作呕,难以相信自己视作救命恩人的人竟亲手将她送入绝境!
愤怒、震惊、悲痛……诸般情绪翻涌袭来,阿锦几乎站立不稳。可她很快咬紧舌尖,使自己强迫冷静下来:此刻当务之急,是先从虎口脱身!
独眼汉子狞笑着继续道:“大小姐莫要怪我们手狠。谁让您掌握的机密太重要,莫教主可是下了死令,宁可错杀,也绝不能让您逃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上!拿下她,生死不论!”
一声令下,四周十几名黑衣刀客一齐扑向阿锦!
刀刃破空,杀气逼人。阿锦逼不得已,拔出匕首奋力招架,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臂膀隐隐作痛。然而生死关头,阿锦强忍恐惧与疼痛,咬牙苦撑,不肯后退半步。饶是如此,寡不敌众,她的左臂旋即被划出一道血口,殷红染衣,剧痛钻心。
危急时刻,阿锦猛地朝后纵身一跃,从两块巨石的狭缝间翻身退入一片岩石密布的洼地。她余光瞥见头顶陡峭山壁上几块巨石仅由一截枯木勉强支撑,心中一动:若能设法引落巨石,也许能与敌同归于尽。念及此,阿锦趁黑衣人尚未逼近,从腰间摸出一根细木钉,以雷霆之势钉入枯木与岩石缝隙之间。
几名黑衣人紧追不舍,转到巨石另一侧,却不见她踪影。其中一人正自愕然,忽觉脚下一绊,“嗖——”一根细长的藤蔓骤然从地而起,猛地卷住他的脚踝,将他高高倒吊在半空!
“有机关!”另一人大喊。但为时已晚,只听“唰唰”数声,几根削尖的竹签自路旁草丛中弹出,直射向几名黑衣人的咽喉!那几人甚至来不及哼叫,喉间已喷出血箭,身子软软倒下。
顷刻间,包围圈被撕开一道缺口。阿锦自暗处跃出,眼中寒芒迸现。手中匕首翻飞,她身法灵活,如同与死神共舞,在几名敌人间穿梭往来。一个黑衣人惊怒交加,举刀横砍过来。阿锦身形一矮堪堪避过砍刀,同时反手一匕准确刺入他的腹侧。那人大叫一声,跪倒在地。另一名敌人扑上前想抓住她衣襟,阿锦顺势一个肘击狠狠撞上对方咽喉,趁其窒息踉跄之际,又飞起一脚将其踢下山道。
伴随着数声惨叫,又有三名刀客捂着伤口倒地不起。
其余人又惊又怒:“这小丫头有古怪!”
独眼头目挥刀怒吼:“废物!一起上!”众人再度合围。阿锦毕竟势单力孤,渐渐力乏。她肩头又中一刀,血流如注。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她胸膛之际,阿锦一咬牙,倏地纵身跃上一处岩石,伸手拔出早先悄悄插入的木楔!
“轰隆——”头顶传来巨响。原来山壁上本有几块巨石被枯木卡住,木楔一除,巨石应声滚落,径直朝着山道上众人砸去!
“躲开!”独眼汉子骇然失声。然而巨石如雷霆万钧,瞬间碾碎了三名来不及闪避的黑衣人,将他们压成血泥。
山道被砸出一个大坑,烟尘弥漫。余下黑衣人个个面露惊恐,纷纷退避,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阿锦借机踉跄落地,单膝跪地喘息,匕首拄地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浑身浴血,衣衫凌乱,却如同绝境中的孤狼,双眼死死盯着面前剩余的敌人,誓不低头。
独眼头目额上青筋直跳,万万没想到对付一个弱女子竟损兵折将大半。他恶狠狠盯住阿锦:“小贱人!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说罢提刀,再度冲杀上来。
阿锦强提余勇,挥刃相迎。然而她气力耗尽,匕首与大刀相交,“铛”地一声脆响,虎口巨震,匕首脱手飞出丈远!
独眼汉子狞笑着翻腕举刀:“去死吧!”刀光当头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横掠而至——
“噗!”长剑透体而出!
独眼汉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独眼,低头望向刺入自己胸膛的那截锋利剑尖。握刀的双手无力垂下,轰然倒地。
背后,顾凌神色森冷地抽出长剑,一脚将独眼尸首踢开。
剩余几名黑衣人吓得肝胆俱裂:“顾大人,你这是——”
不等问完,剑光又闪!惨叫声中,两颗人头飞起,血染山林。最后一人见势不妙,丢刀便逃,却被顾凌袖口飞出的一枚银针正中后颈,当场毙命。
顷刻之间,十余名杀手尽数横尸。鲜血顺着山石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阿锦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眼中映出顾凌挺拔的身影。他衣袍上溅着几点血迹,手中剑锋滴血未净,宛如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阿锦心头怒火狂涌,嘶声质问:“顾凌!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顾凌闻声转过身来。阳光透过云隙洒在他脸上,却映不出半点暖意。他缓步朝阿锦走近,唇角忽而扬起熟悉的温雅笑意:“我早说过,会护你周全的,不是么?”
“护我周全?”阿锦怒极反笑,“要不是你引我入局,他们根本找不到我!”
顾凌挑眉,神色无辜:“这世上知你下落的,又不止我一人。何况,无极派莫教主早已悬赏重金捉拿你,我不过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罢了。”
阿锦气得胸口起伏,强撑着站起身:“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既然早已识破我的身份,又何必假意与我交好!昨夜不如趁我醉酒,毫不设防之时一刀将我杀了,提头去见莫戊!至于我手中的机关术秘典?我告诉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个字!”
顾凌淡淡叹息:“瞧,把你气坏了。我倒不是那般急于求成的人。而你身上的秘密,日后我自会让你心甘情愿交给我。”
他声音不疾不徐,甚至透着几分温柔关切,仿佛眼前站着的仍是昨日那个结伴同行的好友。然而正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阿锦倍感毛骨悚然。
阿锦胸口堵闷,声音都在发颤,眼眶中泪光闪动,却倔强不肯让泪坠落半分。“你简直疯了……”她哑声开口,眼底竟浮现一丝怜悯,“与你这等蛇蝎心肠之人为伍,那些杀手死得也不冤。”
顾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蛇蝎心肠?金小姐可知,我方才若不出手,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阿锦怒瞪着他:“我宁愿死在他们手上,也不愿受你利用!”
顾凌闻言,脸上笑意逐渐冷却下来:“是么?那你方才大可不必拼命抵抗,直接抹颈自尽便是。”
阿锦一窒,一时间语塞。
顾凌脚步不停,已然逼近她身前。阿锦悄然朝旁边瞥去,离她数尺处一把尚带余温的长刀正静静躺在血泊中。她暗一咬牙,猛地俯身伸手去够刀柄!
剑光一闪,顾凌的剑尖已疾点在那刀上,将它远远挑开。他冷哼一声,旋即长臂一伸,钳住阿锦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阿锦躲闪不及,双颊被他捏得生疼。她怒急之下抬膝狠撞顾凌,却被他顺势一带,将整个人牢牢锁进怀中。阿锦情急,俯首张口死死咬住他手腕,狠厉如困兽反扑!顾凌吃痛闷哼,却愈发收紧双臂,不肯松脱。
“放开!”阿锦又羞又怒,拼命挣扎。
顾凌低下头贴近她耳侧,吐息拂过她汗湿的鬓发:“不放。”
低沉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在宣告主权。阿锦又急又怒,忽觉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天旋地转,身子骤然软倒下去。
剧烈的失血与过度的体力透支终于令她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顾凌及时扶住她瘫软的身躯,将她横抱而起。他居高临下凝视着昏迷中少女苍白的面容,指腹缓缓擦去她嘴角溢出的血迹。
“蠢女人。”他轻笑喃喃,自言自语般道,“真叫人头疼啊……”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恼意,反倒隐隐透着几分兴奋愉悦。他垂眸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嘴角缓缓勾起。想到往后她的生死荣辱尽皆掌握于自己手中,再无他人染指,顾凌胸中便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快意腾腾升起。
顾凌抱紧怀中人,身形一晃已掠出林间小径,转瞬消失在苍翠群山深处。远处,一缕晨光洒落峰顶,寂静的寒山岭上,唯剩下一地狼藉与漫天血色霞光。山风拂过松林,簌簌作响,却无人知晓这里方才经历的一场殊死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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