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多高的玛瑙吊灯在穹顶癫狂摇摆,许多人开始尖叫,往外跑。
还有的人在狂笑、在哭泣、在争吵,在鼓着掌说地球爆炸了。
“是地震!”郁连山很快反应,拉着箫因朝楼外空地走。他来了两个月,经历了三四次。
箫因无奈:“这里也躲不过自然灾害?哎,也对,三百年,我们攫取的地球资源越多,自然还以的山崩地裂、风潇雨晦也更猛烈。"
“这在社会学里又叫什么理论?”郁连山问。
箫因:“因果报应。”
说完,箫因和郁连山步伐加快,夹杂在人流中。
忽然,有人跌倒,箫因拉起一个小孩子,他个子小小,力气不小,瞪了箫因一眼,对着她胳膊上的软肉就掐了上去,疼得她叫。
接着,那个小孩被家长抱起来,箫因冲他翻了个白眼。
郁连山不由分说地把箫因拽向出口:“不要多管闲事。”
“他掐我,这不是闲事,是我自己的事。”箫因不满地看着他,他也没再多说,两人继续往空地走。
这场地震足足震了一分多钟,好在震级不高,救护车响着轻快的音乐,接走一批又一批人。
建筑物损毁不多,鲜有坍塌,大部分人是被意外掉落的墙皮、碎石、花盆以及人砸伤的。
眼前景象,真实惨烈。
唐氮立即派出一组人,分区域统计受灾情况。他赶着拿数据上新闻,所以要得急,任务紧,其中一个副队长随处一瞧,把箫因和郁连山抓了壮丁。
副队长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本子,一人划一个审判委员会,让他们统计伤亡人数。
箫因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拿过笔,写过字了,要说怎么效率低呢,放着电子产品不用,这时候就应该召集一帮技术人员,让他们赶紧开发一个统计小程序,链接一发,数据一导,不就齐活了。
在箫因的吐槽中,郁连山的本子已经写了过半,箫因说他是狗腿子,郁连山劝她快去统计,如果完不成任务,搞不好要被送上法庭。
过了一会儿,箫因的本子还是一片空白,不是她偷懒,是她问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被分配到音乐审判委员会,但这里的人都不理她,沉浸在美妙歌声中,听不见外界的打扰。
这样交不了差,箫因干脆乱编了一个数字,0。
“是的,这边无人伤亡。”箫因这样回复副队长。
副队长鼻腔里喷出“呼呼”粗气,皱起额头像老牛,他大声说:“我明明看见有人从这栋楼里抬出一个人上救护车。”
箫因没看见,她有些恼悔,但转念一想,又试着说:“没错,但那个人已经被音乐疗愈了,他没有受伤,你看,还有剩下这些人,他们都被治好了。”
“真的吗?我觉得你说得对。”副队长誊抄到自己的本子上,音乐审判委员会伤亡人数0人。
箫因紧绷的肩线骤然松懈,侥幸过关。
作为第一个报上数据的人,箫因受到了唐氮的关注,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唐氮随即就让副队长把她带来,好在副队长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溜得很快。
箫因从音乐审判委员会出来后,四处找郁连山,不见他的踪影,终于拨通他的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医院。
他负责统计的财产审判委员会里有人被石板压伤了腿,失血过多,生命垂危,他要帮忙做手术。
随后,箫因也跳上一辆救护车跟着去医院,她蜷在担架投落的阴影里,车身晃荡得她差点吐出来,救死扶伤是别人的战场,但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她总能干。
刚踏进医院时,箫因还有一点应激反应,虽然这不是精神病院,但被抓的感受历历在目。
她没有急着去找郁连山,这里人满为患,不断有人踩到她的脚后跟,吊瓶支架在头上乱飞。她找准一个位置,跻身上前去帮忙发矿泉水和食物,又在分诊台替人登记献血信息,她不过刚到半小时,已经被这里的人当成了医生。
“哎呀!前面出什么事了?”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医院门口出现短暂骚乱,很多人跑去看,箫因也凑了过去,只见执法队从医院另一道门里出来,押着一个套着白大褂的人,反扣着他的手,将他塞进警车里。
“郁连山?”箫因脑子嗡嗡作响,警铃大作,“是郁连山!”她不敢喊出声,心跳如战鼓雷鸣。
身旁围观的人说他杀了人,被道德审判委员会带走了。
箫因不相信,这不可能。
叫不到车,箫因一路小跑,终于赶到道德审判委员会,震后的痕迹还烙印在断墙上,道德审判却被视为当务之急。
但箫因还是晚了一步,她赶不上替郁连山作证,赶不上替他辩驳,但凭借郁连山的经验,她想他应该有办法自保。
箫因双手推开逻辑法庭厚重的大门,随着一声洪荒般的闷响,槌落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
唐氮一如往常地宣判:“被告未经原告同意,擅自实施截肢手术,导致原告失去一条腿,终身残疾,丧失生活信心。”
话音至此,唐氮刻意留白两秒,法庭内的空气在静默中凝结,旁听席上的人全都屏息以待。
这时,唐氮才总结陈词,他的话如斧头落下:“杀死眼里的光,属谋杀,判死刑。”
话音刚落,庭下的郁连山被执法队一枪毙命,轰然扑地。
“退庭。”唐氮的口气漠然,和“你好,取件码2288”差不多,他每天要取多少人命,箫因不知道,她不敢想象。
郁连山始终背对着大门,箫因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死前脸上会是何种神情,他是怎么为自己辩驳的,他后悔去救人吗?箫因不知道,她无从想象。
旁听席掌声雷动,审判结束了。
人生,总会晚一步。
阳光刺破云层,箫因突然想抬头看看天,她来到这里,还没观察过这里的天空。她的指尖悬停在空中,试图去触碰从指缝漏下的阳光,她看了又看,明明没有铁丝网,可怎么感觉不到自由。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箫因攥紧衣角,喉咙像被棉花哽住,她不想哭,也哭不出来,世间宽广,却找不到宣泄的缺口,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感觉自己开始缺氧。
“是你啊?”副队长看见了箫因,好心提醒她去领遗物,“之前和你一起统计的那个人,你认识是吧,遗体送去火化了,他的遗物还没人领。”
“好。”箫因隐下情绪。
她准备以郁连山朋友的身份,去执法队办公室领他的遗物,可压根没人在乎她是谁。
“这是郁连山的东西吗?”在一堆物品中,箫因指着郁连山随身携带的挎包问。
执法队其中一人抬头看着她,疑惑地反问:“郁连山?”
他们不知道谁是郁连山,又想了想说:“是刚才被处决的被告吗?”
箫因:“嗯。”
“哦,你拿走吧。”那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推到箫因身前,意思是让她全部拿走,不用签字,没有任何手续。
箫因没说话,只拿了郁连山的包,包里有一部手机,一些钱。
郁连山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箫因从他的通讯录里找到疯菜的手机号,输入进自己的手机里。
她想给疯菜发一条信息,除她以外,疯菜是郁连山唯一的朋友,疯菜需要知道郁连山的死讯。
【郁连山,死了。】她输入后又删了,改为了【你的朋友郁连山死了。】,又改为【疯菜你好,你的朋友郁连山刚才死了。】又删了。
简短几个字,箫因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又顿,简短几个字,她输不下去。
罢了,箫因按下通话键,疯菜不会接的,那自己也就侥幸不用说出口,这样残酷的话她不想说。
“嗨。”很快,箫因的思绪还没收回,电话那端疯菜清脆的声音已经传来。
箫因愣住没说话。
疯菜又问:“hello,哪位呀?”
箫因顿悟,疯菜不接的只有郁连山的号码。
“疯菜,你好。我叫箫因……”她刚说到这里,又骤然止住话头,看着眼前的副队长,不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副队长拍拍脑袋,激动地对她说:“我差点忘了,跟我走一趟,唐执行官要见你。”
电话还没挂断,疯菜一改刚才慵懒如猫的状态,大声喊道:“别去,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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