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取得账本后,二人即刻登上马车,驶离了芳香楼,南砚清一上车,便闭目养神起来。
周宓樊望着她那昏昏欲睡的模样问:“你昨夜没睡好,可是…为了那件事?”
南砚清睁开眼看他,昨夜,她确是彻夜难眠,四年前,南砚清曾向江婉卿吐露心意,还未等到对方的回应,她便被一纸召书召回盛京。
她想,若当时能再多等上几日,结果会不会截然不同?即便她明白,如今江婉卿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罢了,可她依旧甘之如饴……
即使掺杂着利用的成分,会有一丝真情存在的吧?
“太子如今已是个废人,你倒不如……,”他稍稍停顿,缓缓说道:“让他彻底失了势,只要他一死,那太子与江七小姐的婚事自然就不作废了。”
南砚清听他所言,思绪逐渐回归:“倘若太子遭遇不测,她作为太子待娶的妻子,必定会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戳脊梁骨,须知,人言可畏,流言蜚语足以杀死一个人。”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他人?”
“自然不愿……”她语调急切,话到中途却戛然而止,后半截话,已在她心底默默铺陈。
她要亲自去问一个答案,只要她说一句不愿嫁给太子,待自己攒够了军功,便可向皇上请一道解除婚约的圣旨。
周宓樊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南砚清要做什么,可她真能等到那个时候吗?只怕到那时,她已然……罢了,这些话周宓樊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轻轻拍了拍南砚清的肩膀,温声道:“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南砚清颔首。
周宓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账本上,又问道“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怕是要亲自走一趟皇庄了,”南砚清沉声道。
周宓樊听着她的话,知其中的不易:“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你不如把账本交出去让朝廷派人来查。”
南砚清缓缓摇头,目光如炬:“不,既然要做便要做个彻底,这回我们干票大的!”
想来青黛为取得账本,必定付出了她们难以想象的代价,如今账本既已落到了她的手里,自然不会让此事就此揭过。那些人犯了错,理当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宓樊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那我同你一起去,只是我听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你可知道任苓君杀夫案?”
她颔首道:“略有耳闻,这个案子当年在盛京城闹得人尽皆知,大理寺本来判了任苓君斩首,后经过赵王重新审理改判任苓君五年牢狱。”
周宓樊缓缓地说道:“当年,任苓君杀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市井之间传言纷纭,有人说她是为了奸夫,有人则认为她是觊觎文家的万贯家产,各种说法不一。就连仵作验尸之后,也不禁感叹任苓君下手太过狠辣。她竟用自己头上的发簪,直直插入文柏煊的喉中,致使其窒息而亡。”
“杀夫之后,任苓君的行为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她手持簪子,刮花了文柏煊的脸,随后才去官府自首。文家得知儿子的死状凄惨,断然不肯罢休,要求即刻处死任苓君。”
“大理寺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查明了案情缘由,随后下达判词,判处任苓君秋后斩首示众。原本,此事到这里便算是尘埃落定。”
“然而,任苓君之女文慧却深知母亲的苦衷。文柏煊对母亲长达十余年的殴打,最后一次,文柏煊酗酒之后,竟扬言要杀了她们全家,包括任苓君唯一的女儿。孩子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正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任苓君才亲手解决了这个折磨她们多年的恶魔。”
“文慧为了给母亲讨回公道,写了状纸,告到大理寺,请求重审任苓君杀夫案。然而,大理寺却无人愿意受理她的诉求。无奈之下,文慧只得带着状纸,敲响了那堂鼓。一连三日却始终无人理会。”
直到第六日,赵王下巡回宫,听到了大理寺堂鼓的鼓声。他面见了文慧,看了状书,听了文慧诉说的冤屈。赵王当即决定前往大理寺,重审任苓君杀夫一案。
重审之后,大理寺认为任苓君杀人是出于自保,但文柏煊毕竟已死,需要给文家人一个交代。最终,改判任苓君五年牢狱之刑。
他所言非虚,但她仍旧愁眉不展:“可说到底张家是赵王的母家,他肯大义灭亲吗?”
“但我听闻,这几年赵王与张贵妃母子关系颇为紧张,”周宓樊压低声音,继续道:“据说问题出在赵王所娶的那位夫人身上,那孟氏出身小门小户,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礼部员外郎,张贵妃一直不满这门亲事,听闻这孟氏每回进宫拜见,张贵妃一直闭门不见,就算是见了,也是让孟氏站着回话,从未给过好脸色。正因如此,赵王便不再带着赵王妃进宫请安了。”
南砚清沉默了半刻说:“在尚未摸清赵王是何态度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青黛与那群苦命女子的性命全在你我的一念之间,倘若行差踏错一步,你我尚可全身而退,但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这就是南砚清不愿上报朝廷的原因,即便交出账本,朝廷也不敢彻查,这里面牵涉到的人太广了,大官护小官,小官替大官打掩护,这便是朝廷派来的查案官员屡屡无功而返的原因。
若不将其连根拔起,必然后患无穷。南砚清看向前方,神色愈坚。
哐当一声脆响——
桌上的瓷瓶瞬间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百里烜溯再度伸手,将另一张桌前摆放的白玉瓶抄起,作势就要狠狠砸向地面。
“哎呦喂,娘娘最喜爱的就是这个白玉净瓶,睿王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呀!”张贵妃身旁的王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张贵妃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蹙,“闹够了吗?多大个人,小孩子脾性。”
“母妃!”百里烜溯满脸的委屈。
“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今日他这般发疯,可不单单是因为在外被南砚清江婉卿下了脸面,芳香楼内,当日只有他与徐锦、张文玉在场,她又是如何撞见的?
是张越?
他想应该不能。
张越来自张家本家,外祖父和舅舅没道理害他,百里烜溯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但他又怕南砚清将此事捅到武庆帝跟前,这事若真让武庆帝知晓,怕是会将他贬到封地去历练几年。
这百里鹤明便是前车之鉴,好好的皇子不当竟跑到那杏雨坊为名妓抚琴,坊间盛传皇四子越王是个风流才子,可传到朝臣的耳中那便是成何体统,于是,朝中群臣接连数日弹劾越王,武庆帝一怒之下,便将越王贬到平州去了。
潮州那地方又热又潮,常有水灾,况且南方一带,有部分刁民兴兵起义,拒绝向大殷缴纳岁贡,朝廷已派了兵南下镇压,潮州正属南方地界,他若去了,不得被那群刁民生吞活剥了。
“她不会将那事……”
张贵妃打断他的话,“她说那日在芳香楼见到的人是你,可有什么证据?”
百里烜溯摇头说:“想来,她应当只是撞见。”
张贵妃闻言,气极反笑:“那你慌什么?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听到张贵妃这话,百里烜溯如释重负,他坐到张贵妃的身旁,随即吩咐一旁的侍女为自己斟茶,那侍女肌肤白皙,容貌娇美,他一时没把持摸了一把她的手。
那待女倒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仅仅手抖了一瞬,便面不改色地完成了斟茶,而后悄然退下。
“没规矩!”张贵妃瞪他一眼:“也该找个人来管一管你了。”
“母妃,你可晓得我的……”百里烜溯轻声软语地朝她撒着娇。
张贵妃仿若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道:“原本我是属意那南砚清做你的正妻,奈何你行事莽撞,已将人得罪个遍,这事便只能作罢,纵观京城的名门贵女,也就那江婉卿合我眼缘,但她却许了那废物。”
百里烜溯一听南砚清的名字就炸,他猛地站起身:“母妃,那南砚清举止粗陋、毫无教养,整日同一群男子厮混在一处,谁知道她的身子还干不干净。”
“住口!本宫还是太纵容你了!”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那南砚清手握重兵,南家手中更有盛京铁骑兵权,你若能娶了她,相当于握住了整个盛京的命脉。”
百里烜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嚷嚷道:“谁爱娶就谁去娶,反正我是不娶。”
可心里却暗自嘀咕:“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就南砚清那性子,只怕是刚娶进门,自己就得提前过头七咯,这要命还是要权,他心里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张贵妃扶额,她向来最头疼这个大儿子,行事荒唐、 整日沉迷酒色,她这宫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哪个没被他染指过,这些也就罢了。
可京郊马场发生的事,实在荒唐,即便太子已成废人,他也不该对江婉卿口出狂言。江晦璞最擅卖女求荣,只需给足了利益,但谢家与谢屹却绝非善茬。倘若此事传到皇上耳中,谢家必定会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好在此事若传扬出去对女子的名节有损,寻常女子一般不会声张。
她柔声道:“前几日我召了那陈氏、乐氏进宫,陈氏的阿父虽在朝中任吏部尚书,但言行与容貌着实欠佳,反观乐氏,生得面容姣好,仪态更是端庄大方,乐氏出身世家大族,其父兄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过几日,我便与你父皇商议,将乐氏赐给你为妻。”
百里烜溯点头,倒也接受了安排,这时,方才那侍女进来通报。
“娘娘,赵王携赵王妃前来请安。”
张贵妃闻言,秀眉微蹙,终究还是没舍得让自己儿子在外头站着:“让他们进来吧。”
百里烜晔携孟语诗走入内室,二人朝张贵妃行礼,百里烜晔站着行礼,孟语诗则跪着行礼。
张贵妃连眼角都未施舍给孟语诗分毫,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母妃。”
“母妃,”百里烜晔满脸担忧之色,目光落在跪地的孟语诗身上,急切道:“阿诗她有孕了。”
张贵妃看向她的肚子说:“站起来回话。”
百里烜晔扶孟语诗起来,张贵妃再度开口问道:“几个月了?”
孟语诗柔声回应:“三个月了。”
张贵妃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王嬷嬷,去把高丽进贡的人参取来。”
王嬷嬷应声而去,片刻后,便捧来一个檀木盒子返回,她将盒子递给孟语诗,孟语诗楞了半晌,竟不敢伸手去接。。
这时,张贵妃再度开口:“收下这人参,回去安心养胎。”
“是,”孟语诗双手接过盒子。
张贵妃轻揉太阳穴,倦怠道:“我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百里烜晔与孟语诗恭敬行完礼,便退下了。
百里烜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母妃你既不喜她,又何必送她这样好的东西。”
“她腹中所怀,可是皇上首个皇孙。”张贵妃在心底暗自思忖,“但愿她这肚子能争口气!”
与此同时,马车停靠在南府门前,南砚清下了车,一进门,便喊着秋白,让她去套两辆马车过来,将她院中春兰搬到马车上。
南念秋途经府门时,见小厮们进进出出,搬着兰花走了好几趟。
她不禁心生好奇,这春兰种子可是南砚清专程前往南方寻来的,一趟仅带回寥寥几颗,此花极为娇贵,畏寒怕冷,故而一直养在室内,南砚清甚至重金请了京城有名的花匠悉心照料,如此精心呵护了四年,去年也不过才开了两盆。可如今,怎么竟都往外搬了呢?
“堂姊,这花养得好好的,怎么都往外搬了?”
南砚清扫了一眼南念秋,轻声道:“我本就是种来送人的。”
南念秋一脸意味深长:“心上人?”
南砚清既并未承认,亦未否认。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么样的花,竟值得一个人耗费四年时间悉心培育?
答案不言而喻,若非真心喜爱,断难做到。
小厮已将所有的春兰搬上马车,秋白走回来复命:“小姐,已经都搬完了。”
南砚清点头:“拜贴送了吗?”
“一早就差人去送了。”
“好。”
只见,府邸之外,已停好了两辆马车,南砚清转头看向南念秋,轻声道:“走了。”
南念秋颔首,温声道:“愿你得偿所愿。”
“多谢吉言。”
而后,南砚清携着秋白上了马车,她们乘坐的马车行驶在前,护送着后方的车。
……
五一快乐[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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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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