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诵经声初时庄严肃穆,令人心神宁静。
可渐渐地,音调越来越尖锐,到最后竟似万千冤魂哭嚎,供牌咔嚓裂开细纹,香炉中的灰烬簌簌飞散。
更骇人的是,那尊神像的面容竟也开始龟裂,一道道裂痕如同泪痕般蜿蜒而下。
朱玄真死死捂住双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脑海,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连视线都开始扭曲。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一道清光骤然亮起!
"道友,连累你了,你可在观中暂避,有忘忧仙人庇佑,可安然无恙。"
道士声音透过梵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亦可随我一同对敌。待逼退这歹人后,必有重谢。"
朱玄真想着那和尚实在诡异。
修士最重因果,若想得那《雷火煅金身》,此刻正是结下善缘的好时机。
"我助道长一臂之力!"
朱玄真随道士踏出观门,就在她脚步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笼罩着她的清光突然扭曲,竟化作一道屏障,将她隔离在外!
耳畔梵音骤然清晰,震得朱玄真喉头一甜。
更骇人的是,随着咚一声,木鱼发出最后一响,余韵悠长。
小和尚缓缓抬头,那双没有瞳孔的金色眼睛直勾勾地望来,眼波流转间,竟化作滚滚黄泥浆流,铺天盖地朝她倾泻而下!
朱玄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忙手掐决,道道神雷劈下,可神雷劈入泥海,竟如石沉大海,未激起一丝涟漪。
而那黄泥依旧向前扑来,已漫至脚踝。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什么克泥?
对,泥为土,水克土......
电光火石间,她催动灰蒙蒙的神通种子。霎时葵水如雾,在周身形成薄薄水幕。
泥浆遇水果然微微退散。
渐渐的她感到法力不支,神通种子也愈发萎靡。
水幕越来越薄,而黄泥却越发粘稠厚重,如层层湿纸糊面,黑暗,沉闷,窒息……死亡的阴影如跗骨之毒,爬上她的识海,眼皮越发沉重,眼前阵阵发黑。
彷如在脸上一层一层的抹水放纸,黑暗,沉闷,压抑,无力……乃至窒息。
我不想死!
朱玄真狠狠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唇角滑落。
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她染血的五指召唤雷印,冷呵道:"吾以掌雷使之名——"
"敕令风雨令使,司风起雨!"
哗——!
霎时间狂风怒号,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浆上,发出嗤嗤声响,泥流在暴雨冲刷下竟开始寸寸瓦解,泥流在暴雨冲刷下寸寸龟裂,露出小和尚那张始终含笑的面容。
只是此刻,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几分僵硬。
“施主,何苦执迷不悟。”
他双手合十,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你可知只要泥塑上身,便可承一方香火,成为香火正神,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放肆,本座乃掌雷使,未来的雷道正神,区区黄泥,何敢塑我金身?"
朱玄真眉间一道雷纹若隐若现,冷笑道:"倒是你,一个佛门弟子,却在此为道家立像,就不怕佛祖降罪?"
"阿弥陀佛,道本是佛,施主,你着相了。"
说话间,他腕间佛珠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碰撞声。
雨滴在接近他周身三寸时,竟自动避让开来,他忽然向前一步,声音带着蛊惑,"贫僧观施主与我佛有缘,不若皈依我佛,来日必证菩萨果位,登西方极乐。"
"佛本是道?我本是道,即我本是佛!"
朱玄真每说一字,空中便炸响一道惊雷,雷光映照下,她眉目如画,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厉声道:"既见佛祖,为何不拜?"
“施主真是巧舌如簧,但我观你不过一凡身,如何能执法则大道,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话音未落,他眼中突然涌出滔天黄泥。无数泥浆巨手扭曲蠕动着扑来,却在风雨中寸寸崩解。
时间在僵持中缓慢流逝。
朱玄真胸口剧烈起伏,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唇色早已褪尽。
忽的,一口鲜血溢出唇角,在衣襟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躯在发出不堪重付的哀嚎,每一寸经脉都在寸寸崩裂,如同精致的瓷器上蔓延开的裂痕。
恍惚间,她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
太古时期,炼道天尊欲炼化三千大道,执掌天地生死轮回。虽最终功败垂成,却将法则炼化为权柄,散落天地之间。
得权柄者,即可执掌天地法则。
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
朱玄真在剧痛中艰难地维持着清明。寻常修士需历经入道,筑基,紫府,出窍,方能成就阴神阳神,真正承载法则之力。
而她这具不过入道级的躯体,如何能承受雷道权柄的浩瀚伟力。
朱玄真脸色惨白,头痛欲裂,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要冲破这具躯壳的束缚。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惊雷劈开混沌:既然能以权柄驭使法则,为何不能以法则真意塑炼己身?
她凝聚雷道真意于食指,皮肉瞬间被消融,白骨瞬间被侵蚀化作虚无。
朱玄真瞳孔剧震,但当她看向识海那枚灰蒙蒙的神通种子时,突然明悟。
真意如核,神力为皮,而她缺的,正是那层护持法则真意的种皮外衣!
她没有神力,又如何……
突然朱玄真想起妙音师姐所说,唯有功德是万金油……
电光火石间,她将五雷真意与功德金光糅合,以指为笔,在肌肤上刻下道道雷纹,华光冲天而起,九重雷道阶梯在她身后显化。
每一重都对应着雷道神职,此刻她仿佛化身雷道本身,却又在瞬间被封印九成威能。
但,足够了!
朱玄真五指虚握,雷印化柄,雷道为鞭。
漫天风雨骤然染上紫电,如天河倾泻般冲刷而下,狠狠抽在那金身和尚身上。
和尚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蔓延开的金色裂痕,那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扩散,转眼间就布满了整个金身。
“还不死吗?”
朱玄真眸中寒光乍现,手中雷鞭舞得密不透风,将那金身抽得四分五裂,最终化作一滩烂泥。
然而,泥浆蠕动间,和尚的身影竟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原地。
"你是不可能杀死我的!"他阴恻恻地笑着,眼中金光流转。
又是无数鞭影,金身再次化为齑粉。
可转眼间,那令人厌恶的身影又恢复了原状。
"施主何必白费力气?"和尚双手合十,脸上挂着虚伪的慈悲,"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助你破了这忘忧观,里面的香火功德尽归你一人所有。"
他压低声音,语气蛊惑:"那忘忧老道设计害你,这些本就是你应得的......"
朱玄真冷笑一声,手中雷鞭不停。
一鞭、十鞭、百鞭......
紫电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和尚的身影一次次击碎,当第一百零一次恢复原形时,和尚终于沉默不语。
"怎么不继续聒噪了?"朱玄真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眼中带着讥诮。
“施主,我是不死的,你抽累了自会明白,打我你毫无利可图。”
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诱哄:"不如我们联手 那忘忧老道骗你出来送死,里面的香火功德,合该是你的补偿......"
朱玄真眸光微动,看向道观。
只兄那观门微敞,内里隐约可见一座十二角祭台,静静悬浮于虚无之中。
忽然,她心头猛地一颤——
青云子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分明记得,立于门前的道士将她迎入观中......而青云子,应当还在观外!
紫府洞天……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莫非这一切,都在他人的紫府之中,一尊开府失败的筑基仙台竟有如此威能......绝对有问题!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道观。
"你竟敢带他进来,伐山破庙,觑视我香火功德!"
道士的怒喝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他原本清逸的面容此刻狰狞可怖,银鹤暗纹的衣袍无风自动。
朱玄真冷笑:"若非你先设计害我,我会如此?怎么只许你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
"快拦住他。"道士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你既向忘忧仙人上香,便是与我性命相连,我若死,你也会死!"
“所以,我会明知这观中有问道,还是求神上香,是你在影响我的意志?”
“是,但我死了你也要死,为什么还不助……”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颠倒。
观中景物如水中倒影般扭曲破碎,最终只剩下一条璀璨的紫色雷道,以及那尊破碎的神像。
道中的朱玄真强忍剧痛抬头,只见和尚从神像残骸中取出一团金光璀璨的香火。
他盘膝而坐,那团香火竟渐渐化作一尊肥头大耳的鎏金佛像!
佛像宝相庄严,低眉浅笑间尽显慈悲。供牌上忘尘法师四个朱漆大字刺目非常。
而在庙门处,一个和尚虚影正若隐若现......
"原来如此。"
朱玄真了然,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紫色雷霆,朝着庙外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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