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精神病院的规则游戏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苏妄的解剖刀正悬在第七根肋间隙。
尸体的皮肤已经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弧线,皮下脂肪泛着苍白的光泽,像块被冻硬的黄油。他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刀锋刺破筋膜的阻力——这是他作为实习法医的第三十七具尸体,本该和前三十六具一样,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揭开死亡的真相。
但今天不一样。
解剖室的时钟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秒针卡在数字“12”的边缘,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更诡异的是,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磨损严重的银戒指,戒面内侧刻着个模糊的“野”字,边缘还嵌着丝暗红色的线,像干涸的血迹。
“苏医生,发什么呆呢?”
甜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消毒水也盖不住的茉莉香。苏妄握着解剖刀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他的余光扫过不锈钢器械台,镊子的反光里映出个白大褂身影——护士站的小林,平时总爱嚼着口香糖说八卦,今天却没戴护士帽,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上,有片皮肤颜色略深,像是贴了什么东西。
“院长特意交代,这具‘特殊标本’要你亲自处理。”小林的脚步声停在三米外,不远不近,刚好在解剖台的盲区里,“说是……和你母亲的案子有关。”
苏妄的刀刃突然向下用力,精准地挑断肋间隙的软骨。母亲的案子是他心里的刺——三年前在精神病院坠楼身亡,警方定论为“意外”,但他始终记得太平间里母亲的手腕上,也有圈和这枚戒指相似的红痕。
“他在哪?”苏妄的声音很稳,目光依然落在尸体的胸腔里。心脏的位置是空的,像被人用勺子挖走的,边缘不规整,带着撕裂的组织残留,不像是专业手法。
“院长在办公室等你呢。”小林笑了,声音里的甜腻突然变得尖锐,“不过他说,你得先把这具尸体的报告写完——毕竟,这可是你‘亲手’送进来的。”
“亲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苏妄猛地回头,解剖刀在灯光下划出冷光——小林的白大褂领口敞开着,露出半截银色芯片,金属边缘缠着的红线,和戒指上的那丝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
他的手机突然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屏幕亮得刺眼,显示着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背景是诡异的暗红色:
【欢迎来到异常收容游戏01号副本:青山精神病院
玩家:苏妄(身份:实习法医)
主线任务:72小时内找到院长李伟的秘密,成功离开精神病院
生存规则:
1. 永远别相信穿白大褂的人,尤其是主动提起你母亲的护士。
2. 每晚12点后,病房区的娃娃会苏醒,它们喜欢藏在解剖台底下,别让塑料眼睛盯上你。
3. 若听到铁栏敲击声,无论对方是谁,必须回应“我在”,否则会被“收容”。
4. 绝对、绝对不要打开307号病房的铁柜,里面的东西会模仿你的声音。
5. 副本内死亡,现实中也会同步死亡。】
屏幕在他看清规则的瞬间熄灭,再按电源键,只剩漆黑一片。苏妄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他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也是这样阴冷的天气。
“怎么不说话了?”小林的脚步声又近了些,茉莉香浓得发腻,“是不是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苏妄猛地抬眼,解剖刀的刀尖指向小林的喉咙:“你不是护士。”真正的小林左眉骨有颗痣,眼前这人没有;真正的小林笑起来会眯眼睛,而这人的瞳孔始终是放大的,像散瞳后的病人。
被揭穿的瞬间,小林脸上的笑容突然裂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泛着青黑色:“反应真快啊,002号实验体。”
她的手猛地撕开白大褂领口,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块嵌在血肉里的芯片,红线像血管般缠在上面,正随着某种频率微微搏动。苏妄的解剖刀差点脱手——那芯片的形状,和他母亲遗物里的半块碎片完全吻合。
“砰!”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木屑飞溅中,一个身影踉跄着冲进来,手腕上的束缚带还在晃,银灰色的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左眉骨有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是个男人,穿着病号服,却不像病人。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里露出半截磨尖的塑料勺,边缘闪着冷光。
“借过。”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却精准地拽住苏妄的手腕,往解剖台底下钻。
苏妄被拽得踉跄,鼻尖撞上对方的锁骨,闻到股复杂的气味——消毒水、血腥味,还有点淡淡的烟草味,像他父亲生前抽的那种老牌子香烟。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男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有圈浅白色的疤痕,形状和尸体手指上的戒指完美契合。
“躲好。”男人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力道不轻,把他往更深处按了按。他的掌心很热,带着灼烧般的温度,苏妄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薄茧,像是常年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
“陆沉野!你跑不掉的!”
门外传来粗暴的吼声,三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胸前的徽章上刻着“收容部”三个字,手里的电击棍滋滋闪着蓝光,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毒蛇的信子。
陆沉野?苏妄的指尖突然碰到个硬物——是男人藏在病号服口袋里的东西,半截芯片,边缘缠着的红线和小林脖子上的、母亲遗物里的完全一样,只是这截芯片的断口处,有个极小的“1”字刻痕。
“跑?”被叫做陆沉野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撞出回声,惊得器械台的剪刀“哐当”落地,“告诉李伟,想要核心碎片,就自己来拿。”
他像只敏捷的猫,突然从解剖台底下滚出去,塑料勺反手捅向离得最近的制服男。那人没料到他敢反击,惨叫着捂住手背,血珠滴在地板上,瞬间被白色瓷砖吸收,没留下半点痕迹。
苏妄趴在解剖台底,透过金属支架的缝隙往外看——陆沉野的动作狠戾又精准,专挑关节和穴位下手,塑料勺在他手里像把锋利的刀。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每当制服男的电击棍靠近,陆沉野总会往左侧身,避开左眉骨的伤口,像是在保护什么。
“砰!”
电击棍终究还是落在了陆沉野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解剖台上,尸体胸腔里的器官标本被震得晃动,福尔马林的气味涌出来,混着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形成种诡异的甜。
苏妄下意识伸手想拉他,却被陆沉野按住肩膀。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过来,烫得惊人,像是发着高烧。
“规则三。”陆沉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电流穿过身体的颤音,气音拂过苏妄的耳廓,“记住,听到铁栏敲声,必须回答‘我在’。”
苏妄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走廊里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节奏很慢,像是有人用指甲盖刮擦铁管,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个制服男的脸色同时变了,领头的那个啐了口唾沫:“妈的,十二点了!”他们不再追陆沉野,转身就往门外跑,关门时苏妄听见其中一人说,“别让娃娃们出来……”
门落锁的瞬间,解剖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电流的滋滋声里,墙壁上的影子被拉得扭曲,像无数只手在舞动。
苏妄的目光猛地转向墙角的储物架——那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有穿碎花裙的布偶,有塑料骨架的关节娃娃,还有个戴着法医白大褂的迷你人偶。刚才进来时他没在意,现在才发现,所有娃娃的眼睛都是黑色的纽扣,正随着灯光的闪烁,反射出幽冷的光。
“规则二:别让娃娃靠近解剖台。”陆沉野不知何时已经靠过来,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台腿,呼吸还带着不稳,手里却把那截塑料勺转得飞快,“看来我们得暂时合作了,苏医生。”
苏妄的视线落在他病号服的口袋上,那里鼓鼓囊囊的,轮廓像是块芯片。他想起手机规则里的“002号实验体”,想起母亲遗物里的半块碎片,突然有种荒谬的预感——眼前这个疯批,可能是他唯一的活路。
“你也是玩家?”苏妄的刀还握在手里,刀尖对着地面,保持着随时能反击的姿势。
“不然呢?”陆沉野挑眉,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十厘米。苏妄能看清他睫毛上的血珠,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冷静,警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或者,你觉得我是规则一里说的‘白大褂骗子’?”陆沉野笑了,嘴角的弧度带着挑衅,却在看到苏妄白大褂口袋露出的芯片角时,眼神骤然变了变。
他的手突然探过来,快得像闪电。苏妄下意识挥刀格挡,却被他轻松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别动。”陆沉野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走廊里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门外。储物架上的娃娃开始轻微晃动,塑料关节摩擦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像有人穿着硬底鞋在走路。
苏妄盯着陆沉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急切?他犹豫了两秒,用没被抓住的手,从白大褂内侧口袋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正是母亲遗物里的半块芯片,红线同样缠在上面,断口处隐约能看到个“2”字。
陆沉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松开苏妄的手腕,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另一半芯片,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两个断口完美契合,拼成了个完整的圆形,红线缠绕交错,像打了个死结。
“果然是你。”陆沉野的声音发哑,指尖轻轻拂过拼接处,像是在确认什么,“我找了你三次……不,是很多次了。”
三次?苏妄皱起眉。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
“别管那么多。”陆沉野把完整的芯片塞回苏妄手里,眼神示意他收好,“记住,这是你的保命符。规则五说‘副本内死亡现实同步’,但只要握着它,至少能多活一次。”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的敲击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涌过来,像潮水般拍打着门板。
储物架上的娃娃已经掉了下来,正以诡异的姿势在地上爬行。穿碎花裙的布偶离解剖台最近,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的两人,嘴角不知何时被缝上了红线,和芯片上的线一模一样。
“它们来了。”陆沉野握紧塑料勺,身体微微前倾,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规则三,敲击声停了就要主动回应,不然它们会进来‘收容’我们。”
苏妄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陆沉野的侧脸,灯光在他银灰色的发梢跳跃,左眉骨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的一句话:“相信你的直觉,小妄,它比证据更可靠。”
“我在。”陆沉野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门外的嘈杂,在空旷的解剖室里回荡。
苏妄深吸一口气,跟着喊道:“我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储物架上的娃娃也不动了,保持着爬行的姿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沉野松了口气,靠回台腿上,露出抹劫后余生的笑:“还算聪明。”
苏妄没理他的调侃,指尖摩挲着拼接好的芯片。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异常收容游戏”是什么?“实验体”又是怎么回事?陆沉野说的“找了很多次”是什么意思?
但最迫切的,是眼前的处境。
“院长李伟,”苏妄看向门板,那里的阴影里,似乎有个小小的影子在晃动,“到底是什么人?”
陆沉野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解剖台上那具没有心脏的尸体,突然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
“他啊……是个喜欢收集‘心脏’的疯子。”
他的目光扫过尸体无名指上的戒指,又落在苏妄握着芯片的手上,眼神复杂难辨:
“而我们,就是他最想要的那两颗。”
走廊里的风不知何时变大了,吹动着没关紧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储物架上的娃娃依旧保持着爬行的姿势,但苏妄敏锐地发现,那个戴法医白大褂的迷你人偶,已经转过身,纽扣眼睛正对着解剖台底下,嘴角的红线,似乎变长了些。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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