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病房的铁柜与爬行的娃娃
解剖台底的阴影像块吸满了福尔马林的纱布，闷得人喘不过气。苏妄的手肘抵着陆沉野的膝盖，对方病号服上的血渍蹭到他的白大褂上，晕开朵暗红色的花，形状和他母亲坠楼时裙摆上的痕迹惊人地相似。
“咔哒。”
塑料关节摩擦瓷砖的声响从储物架方向传来，轻得像昆虫振翅。苏妄的解剖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刀刃贴着裤缝，目光透过金属支架的缝隙锁定目标——那个戴法医白大褂的迷你人偶，正用三只关节着地，剩下的右手攥着片发亮的金属，在月光下闪着冷光。11号刀片的反光在它塑料眼球上晃过，映出个扭曲的人影，像极了七年前监控里母亲坠楼前的姿态。
“它在模仿你的解剖姿势。”陆沉野的气音扫过苏妄的耳廓，带着电流般的麻意，“这种关节娃娃的‘行为同步率’是89%，能复制你最近三次的攻击动作。”他的指尖从病号服口袋里勾出根细金属线，是从305床老头的束缚带里拆的，“通风口的锁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拧开，你引它往尸体那边走，我去拿钥匙。”
苏妄的目光落在尸体左手的银戒指上。戒面内侧的“野”字被血渍糊了大半，却依然能看出刻痕的力度——和陆沉野指节那圈疤痕的深度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手机规则里的漏洞：所有NPC的“异常行为”都对应着某个实验体的“原始记忆”，比如这娃娃执着于刀片，或许是因为它的原型曾被手术刀伤过。
“它怕福尔马林。”苏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三米外的人偶听见。他故意碰倒器械台上的标本瓶，墨绿色的液体泼在瓷砖上，瞬间蒸腾起刺鼻的白雾。
人偶的塑料关节果然顿了顿，纽扣眼睛转向标本瓶的方向，攥着刀片的右手微微颤抖。苏妄趁机扑向尸体的枕骨——那里有处陈旧性凹陷，是他早上做初步检查时标记的重点，此刻指尖探进去，果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黄铜钥匙的齿痕硌得指腹发麻。
“找到了！”钥匙抛向陆沉野的瞬间，苏妄听见身后传来“嗤”的裂帛声——刀片划破空气的速度比他预想中快了0.3秒。
他侧身翻滚的动作慢了半拍，肩胛骨被划开道血口，血珠滴在尸体的白被单上，晕开的形状和戒指内侧的“野”字惊人地相似。陆沉野已经踩着器械台爬上通风口，铁栅被金属线拧开的脆响里，他的声音带着急意：“快上来！”
苏妄拽下人偶胸腔里的芯片碎片时，才发现这碎片的断口处有个极小的“3”字。红线在他掌心发烫，像母亲生前最爱的那盏暖手宝，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烫得心脏发疼。
通风管里的铁锈味混着陆沉野的血腥味，形成种诡异的甜。两人匍匐前进的节奏惊人地一致，塑料勺敲击管壁的回声里，陆沉野突然停住：“左拐，307病房就在前面。”
苏妄的肩胛骨还在渗血，血珠滴在通风管的金属壁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是法医常用的“求救信号”。这节奏刚落，走廊里就传来同样的敲击声，从307病房的方向飘过来，轻得像幻觉。
“是清醒玩家。”陆沉野的指尖在苏妄手背上敲了敲，“但规则没说玩家不能是NPC假扮的。”
爬下通风口时，苏妄的目光被护士站的粉色身影钉住。穿护士服的女人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布偶，哼着跑调的《摇篮曲》，布偶的手指却在偷偷掐她的颈动脉，指甲缝里嵌着的红线，和芯片上的线是同一种质地。女人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领口别着的胸针是半片芯片，红线从针孔里垂下来，在地面上拖出道血痕。
“她的芯片被布偶吞了。”陆沉野的声音压得像耳语，“这种‘共生失败体’会模仿最亲近的人的行为，你看她哼歌的调子——”
苏妄的呼吸猛地顿住。那跑调的旋律和母亲哄他睡觉时唱的一模一样，尤其是最后那个破音的转音，像根针狠狠扎进记忆深处。
307病房的门推开时，霉味混着血腥味涌出来的浓度，让苏妄的鼻腔瞬间发酸。被绑在铁架床上的男人看见他口袋里的芯片，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皮带摩擦铁架的声响里，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母亲的芯片……在铁柜里……”
苏妄的解剖刀抵住男人喉咙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勒痕有五圈，和母亲照片里的红痕数量完全一致。烛光摇晃中，铁柜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个蜷缩的人形，锁孔里的半截钥匙突然自己转动了半圈，金属摩擦声像有人在里面轻笑。
“别信他。”陆沉野的塑料勺敲了敲铁柜，回声里带着空洞的闷响，“他的影子和铁柜连在一起，是‘镜中人’的傀儡。”
男人的瞳孔突然变成纯黑，嘴角咧开的弧度超过人类极限：“打开铁柜啊……看看里面的‘陆沉野’，是不是和你记忆里的‘杀人犯’一模一样……”
“哐当！”
锁芯崩裂的瞬间，无数个娃娃从铁柜里涌出来，塑料关节的咔哒声淹没了整个病房。它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胸腔里嵌着的芯片碎片红线缠绕，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最前面的娃娃戴着和陆沉野一样的病号服，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跳窗！”陆沉野拽着苏妄冲向窗户时，苏妄回头看了眼铁柜最深处——那里的红雾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用解剖刀划开一具尸体的胸腔，手法和他刚才的动作分毫不差。
后院的月光凉得像冰。苏妄摊开手心，两块规则碎片的红线已经缠绕成环，中间的空隙刚好能放下核心芯片。陆沉野靠在仓库的铁皮墙上喘气，嘴角的血痕混着笑意：“还差一块，就能换隐藏规则了。”
仓库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年轻的李伟正对着显微镜轻笑，载玻片上的红色液体，在灯光下像极了苏妄此刻掌心的血。
“他在培养新的实验体。”苏妄的解剖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第三块碎片，一定在他那里。”
陆沉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标有‘001’的培养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相信我。”
仓库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像在催促，又像在叹息。苏妄看着陆沉野眼底跳动的红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电话里，也曾有过这样的风声，只是当时他没听懂那三短一长的敲击声，是她最后的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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