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疗养院的镜屋与第三种选择
红雾疗养院的旋转门吞吐着白雾时，苏妄的碎片环正卡在第四道红线的死结上。
四道红线缠绕成的“囚”字在掌心发烫，将第四块碎片牢牢锁在中央。陆沉野靠在门柱上拆解着什么，塑料勺的尖端挑出半截银色芯片，红线从芯片断口处渗出来，在地面上蜿蜒成条细蛇，与疗养院门牌上“红雾疗养院”四个字的笔画重合——尤其是“雾”字的最后一捺，像极了307病房铁柜锁孔里的那半截钥匙。
“还有四小时十七分。”陆沉野的指尖在芯片断口处摩挲，左眉骨的伤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红雾浓度会在凌晨三点达到峰值，到时候所有镜面都会成为‘记忆投影’的出口，包括你解剖刀的反光。”
苏妄的解剖刀正抵着旋转门的轴承，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地下三层培养舱的玻璃。他注意到陆沉野每次提及“镜面危机”时，喉结都会剧烈滚动——那是七年前留下的应激反应，这个疯批玩家曾被关在全是镜子的房间里，被迫观看自己的心脏被解剖的全过程。
“父亲的实验日志藏在304病房。”苏妄的刀刃突然发力，旋转门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疗养院平面图，用红笔圈出的位置，镜面密度是其他房间的三倍。”
陆沉野的塑料勺突然停在半空。他盯着疗养院大厅的穿衣镜，镜中的自己正对着苏妄露出诡异的笑，左眉骨的伤口在镜中变成道深可见骨的沟壑，里面嵌着块芯片碎片，红线像血管般跳动。
“别相信镜中人的表情。”陆沉野的声音压得像碎冰，他拽着苏妄往楼梯口退，“它们会模仿你最恐惧的表情——你父亲举枪时的决绝，你母亲坠楼时的解脱，还有……你划开我胸腔时的冷静。”
苏妄的脚步猛地顿住。碎片环突然烫得惊人，第四道红线勒进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地面上晕开的形状，与镜中陆沉野伤口里的芯片轮廓完全吻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靠近镜面，都会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那是父亲举枪时，指尖夹着的烟卷燃烧的味道。
“304病房在三楼东侧。”陆沉野的塑料勺敲了敲楼梯扶手，第七级台阶发出空洞的回响，“楼梯转角的穿衣镜是‘双向投影’，能看到七年前的画面，但每次观看会消耗十分钟记忆时长。”
苏妄的解剖刀突然转向楼梯转角。镜面里果然闪过模糊的人影：年轻的李伟举着手术刀，父亲的枪抵着他的太阳穴，母亲抱着个布娃娃跪在地上，娃娃的肚子里露出半截芯片，红线在灯光下像条活蛇。
“是林小雨的姐姐。”苏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认出了布娃娃裙子上的碎花图案，与青山精神病院里那个小女孩的娃娃完全一致，“母亲在保护实验体。”
陆沉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镜中母亲手腕上的红痕，突然抓住苏妄的手按在镜面上：“感受一下。”
冰凉的镜面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频率与碎片环的震动完全同步。苏妄的指尖透过玻璃，似乎触到了某种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和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七年前，这里曾发生过血液浸透镜面的事。
“三楼到了。”陆沉野拽着他冲过走廊，两侧病房的门都敞开着，每个房间的镜面上都用血写着数字，从37一直排到002，其中304病房的镜面最干净，只有右下角有个极小的“妄”字刻痕。
“实验体编号。”苏妄的解剖刀抵在“妄”字上，刻痕的深度与他解剖刀的刀刃弧度完全吻合，“37号是林小雨的姐姐，002号是我，那001号……”
“是我。”陆沉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左眉骨的伤口在镜中开始渗血，“也是你父亲枪下的第一个实验体。”
304病房的门推开时，苏妄的碎片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第四块碎片从环空，红线在空气中勾勒出段七年前的录音：
“……必须销毁001和002，他们的共生适配率超过95%，会成为原始核心的容器……”是父亲的声音，背景里有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声音，“第37号的心脏已经移植，小雨的芯片必须藏在娃娃里……”
苏妄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左眉骨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颗痣，与李伟的那颗完全重合，只是颜色更浅，像滴未干的血。
“第三种选择。”陆沉野的塑料勺突然指向镜面，碎片环的红线正在镜面上组成个新的符号——既不是“融合”的缠绕，也不是“摧毁”的断裂，而是两个独立的“野”和“妄”字，中间用道红线连接，“你父亲留下的不是销毁指令，是共生方案。”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红雾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在房间中央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李伟的白大褂，手里举着颗跳动的心脏，红线缠绕其上，像个微型的碎片环。
“是‘规则具象化’。”陆沉野拽着苏妄往窗户退，“它想逼我们在融合和摧毁里选一个，但你父亲的符号说明……”
“说明可以共享核心。”苏妄的解剖刀突然刺入镜面，碎片环的红线顺着刀刃涌入镜面，与里面的红雾交织成网，“父亲的枪伤位置和你的枪伤一致，他早就用自己的方式试过了。”
镜面炸裂的瞬间，苏妄看到了最后一段记忆：七年前的天台上，父亲举枪对准自己的心脏，子弹穿透的角度，与陆沉野右肋的枪伤完全相同，而母亲将两块芯片分别塞进他和陆沉野的口袋，红线在风中缠成个“共”字。
红雾疗养院在身后坍塌时，苏妄的碎片环已经多了第五道红线，组成个完整的“共”字。陆沉野靠在废墟上喘气，左眉骨的伤口终于停止渗血，露出道浅白色的疤痕，与苏妄掌心的“共”字符号完美重合。
“下一个副本是实验体监狱。”陆沉野的声音带着烟草味，像父亲生前的怀抱，“那里有最后两块碎片，还有……李伟的原始核心。”
苏妄看着远处红雾中隐约出现的监狱轮廓，突然觉得那些被红雾吞噬的记忆，或许不是诅咒——至少此刻，他们能一起走向最后的副本。
而废墟的镜面上，未被炸毁的碎片里，映出个小女孩的身影，抱着沾血的布娃娃，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点头，娃娃肚子里的芯片，正发出与碎片环相同频率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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