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从药房出来时,天边已是月色皎洁,繁星点点。
她抬了抬自己发酸的胳膊,看着夜空出神,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错过了晚饭。
云溪不得不承认,杜若是个很强的对手。
尽管在行医上,云溪比杜若经验丰富,但在理论知识上,她就显得薄弱了。
她是偏爱用毒治病的,用药惯来天马行空,不拘泥于常理,于是碰上药理考试就不及杜若基础扎实。
在三次小考中,她得了两次第一,杜若得了一次,能不能升上第一席,还要看最后的大考。
连日来,云溪几乎都把心思放在了医理上,整日埋首于医书中,又因着丁香几个人的折腾,云溪整个人瘦了许多。
琳琅有一次头靠了一下云溪的肩膀,登时被她的骨头硌了一下。
“你看看你,本来就没几两肉,现在更是瘦得只剩骨头。”
云溪那时正忙着钻研用药,一手拿医书,一手拿药杵捣药,都没顾得上回话。
琳琅看着云溪瘦削的肩膀,有些心疼。她其实有些不理解云溪为什么那么拼命。
结合几次考试的成绩来看,第一席必将从云溪和杜若之间产生。医女处的前两席,有资格成为丽贵妃的贴身医女,俸禄会大大增加。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云溪都有资格为丽贵妃诊病。
既然如此,云溪为什么还这么努力呢?
面对琳琅的疑问,云溪只是弯了弯眼睛,她饶有兴趣地放下药杵,掩去了眼神中的一抹冷意,笑容清浅地说:
“因为,我不想轻易让某个人如愿。”
丽贵妃不是想看她的笑话吗?不是想把她永远扣在凌波殿吗?她偏不让丽贵妃如愿。
她的去留不该只由丽贵妃说了算。
她怎么能让丽贵妃这样得意,她要风风光光地站到丽贵妃面前。
云溪将新的药材放进去,重新拿起药杵,手腕使了些力气,“啪”地几下,药材汁水飞溅。
被汁水溅到的琳琅,揉了揉眼睛,觉得刚才的云溪似乎带着一股子杀气。
错觉,一定是错觉。
琳琅看她做药做得认真,不想再打扰她,便要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瞥了一眼云溪的手腕,顿时眼下发酸。
昏暗烛光下,女子神情专注而认真,丝毫不顾及红肿的手腕。
那手腕细得,感觉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折。
琳琅眼前氤氲起一片水雾,她嘟囔道:
“要是七殿下真是你的后台就好了,他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啊,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本以为云溪不会回答,却没想到云溪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
“这点小事,何须他来出面。”
琳琅尚在伤感中,听到这话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便踏出了门。
等她关上了药房的门,才一拍脑袋,猛地反应过来。
什么叫何须他来出面?
难道说只要云溪想,七殿下就可以出面?
天呐。
琳琅激动地拍掌,又赶紧止住声音,怕被别人发现,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看来她的《清冷皇子俏医仙下册》又有新故事内容了。
彼时的云溪尚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琳琅的心中引起了怎样的浪涛,她刚刚回到清芷阁。
推开房门,陈圆圆正在桌前冥思苦想前几日小考的试卷题目,杜若则是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本医书翻阅,不时提醒一下陈圆圆。
“你回来了?就差你一个人了,丁香去混堂司洗澡了,想来也马上就回来了。”
陈圆圆见云溪回来,很热情地同她打招呼,杜若则是微微颔首,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云溪弯了弯唇,点点头,她照旧是先到铜镜前拆头发,然后下意识地随手摸了一下自己放在木盒中的蝴蝶簪子。
这一摸,眉头紧锁。
她急忙将包裹在簪子外面的手帕解开,将簪子置于掌心。
那是兄长亲手给她打的檀香木簪子,也是家人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怎么了?”
陈圆圆看她神色不对,担心地看过来。杜若也投来关怀的视线。
夜色已深,蝉鸣聒噪,皎洁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让那根断成两节的簪子在女子白皙的掌心显得更加突兀。
剩下她们说了什么,云溪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觉得耳边嗡鸣声一片,四周的声音在一瞬间被抽离,眼前的景色疯狂收缩,最终定格在那刺目的断裂上。
云溪此时如坠冰窟,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指尖不停颤抖。
那簪子明明轻得不得了,可此时却觉得有千斤重,重到她几乎无力再拿着。仿佛是有人捏紧了她的心脏,那股尖锐的疼痛令云溪呼吸急促,喘不上来气。
冷静,云溪,你要冷静。
指尖深深嵌进掌心,云溪抬起头,极其缓慢又极其艰难地深呼了一口气,把心间的悲痛压下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檀香木质地坚硬,又被她仔细地收在木盒里,除非是人为蓄意破坏,否则不可能突然断裂。
只有一个可能性。
几乎是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身上的血液急剧上涌,席卷而来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燃烧。
恰在此时,丁香沐浴完回到房间,正拿布巾擦着头发,看见云溪手中断裂的簪子,轻哼一声,看热闹般地凑过来:
"哟,我们云大夫的宝贝簪子断了?"
云溪没有出声,眼睛里的冷意如同结了千年的寒霜,嘴角的弧度没有半点温度,平静得可怕。
杜若敏锐地发现,云溪的情绪不同于往常。
丁香却是在心里认定了云溪不会拿她怎么样,反而还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好像在说:是我干的,但那又如何?然后擦着云溪的肩膀就要往床榻走去,在碰到云溪时,还用力地撞了一下她,将她挤开。
未等云溪开口,陈圆圆先忍不住打抱不平:
“丁香,你莫要再欺负云大夫了。晌午时,我便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回房间,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没准是你弄坏了她的簪子。”
“陈圆圆,你办事怎么偏生不长脑子,你说我弄坏了她的簪子,有证据吗,难道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就想污蔑我?”
丁香坐上床榻,将鞋子十分随意地一甩,自然地扯过被子,合上眼就准备入睡。动作一气呵成,连眼神也不想丢给陈圆圆一个。
陈圆圆的指证对她而言,根本毫无杀伤力。
“你,你真是太过分了。”
陈圆圆被她气得眼睛直冒泪花,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击。她本来就是性子软的人,连和人争吵,都说不出什么重话。
云溪走过来,本想递给她一方手帕,见她努力强装无事但脸上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便拿起手帕为她拭了拭泪,然后又十分平静地俯身弯腰,将丁香随意甩在地上的鞋子重新摆放好。
“云大夫,她这么过分,你不生气吗?”
陈圆圆抽抽噎噎地问。她曾见过云溪对着簪子出神的样子,心知那簪子一定对云溪十分重要,可今日丁香如此过分,云溪却仍旧未与她争吵,反而还帮她整理鞋子。
“我说过的,我从来不记恨人。”
因为碍她事的人,都被她解决了。
云溪十分平静地说,笑意却不达眼底,周身的气质孤冷地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将视线投向丁香的鞋跟处,一抹金色在浅蓝色的宫鞋上有些扎眼。
那是她蝴蝶簪子上的金箔碎屑。
很好,起初还担心冤枉了丁香,现下人证物证都有了。
一股纯粹而强烈的戾气在云溪心底蔓延,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
她从药箱里拿出些香片,放在香炉中点燃,一股栀子花的清香很快传了出来,沁人心脾。
闻到这股香气,本来合着眼的丁香先是猛地坐起来,捂住口鼻,待反应过来是什么香后,才又舒了口气,重新躺下。
陈圆圆看见她这样子,嘲讽道: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丁香你这么心虚,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云溪报复你吧。”
丁香翻了个身,没有理陈圆圆。
“这是白日里医女处新发的凝神香吗?”
看见丁香没有回话,总算出了一口气的陈圆圆又笑眯眯地转过头问云溪。
医女处考核压力大,时常有夜晚难眠者,李医官便调制了这款安眠香,来帮助大家入眠,每月都会给众人发放。
“正是,今晚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大家晚上会睡得不安生,还是点些香吧。”
云溪淡淡道。
“云大夫真是体贴周到。”
陈圆圆不知内情地赞扬,发自肺腑地佩服云溪。随后她又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杜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专注地看书,又心生感慨:
不愧是首席,这么乱的场面下都能读书。
可陈圆圆却没有注意到,杜若的那本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她将视线定在云溪紧紧攥着的掌心上,若有所思。
看来这一夜,注定无眠。
丁香不会想到,她眼中平平无奇的簪子会让她产生性命之忧。
她只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累,鼻间若有似无的栀子花的香气让她头脑昏沉,仿佛如在雾中,怎么醒也醒不过来,分明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床上生生拖了下来,却又感觉不到疼痛。
在梦中,她试图动一动身子,却觉得浑身疲软,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她又试图张嘴呼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啪”。
她感觉到有一大盆水泼在了自己身上,令她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丁香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忽然有了微弱的光,那光由远及近,越来越强,丁香甚至能听见隐约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丁香看见一个瘦弱的长发女子提着灯向她走过来。
待看清楚来人后,丁香惊恐地瞪大眼睛,试图挣扎,然而如同在梦中那般,她使不出一点力气。
“别挣扎了,反抗得越厉害越不会放过你哦。”
提灯女子甜丝丝的声音传来,分明是温柔好听的,可落在丁香耳朵里,却十分可怖,带着彻骨的凉意。
是云溪,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最柔善可欺的吗?
谁懂点开主页,发现收藏增加了一个的惊喜感。感恩的心,又有了一名新读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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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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