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总统上位,随即宣布李彩云就任中海省省长。
“本来想让你当大总统的,不过我想,你大概不喜欢这个位置,就给你换了个位置。”燕临道。
叶无双面色平静:“军阀头子,我又不是没有当过。”
她轻飘飘地道:“——赵月本就是封建王朝的末帝。”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燕临问。
“成事不说。”叶无双只是道:“而且反正到最后还是要丢给涂山玄明他们操劳。”
想到工作量突然增加的两个冤种,她微微一叹:
“——说好的报酬再翻一倍吧。”
接着,睨了他一眼:“——你付。”
“遵命就是!”燕临微笑道。
·
又在海城玩了两个多月,叶无双和燕临才坐上离程的火车,再次启程,游玩四海。
‘突卡突卡——突卡突卡’
火车滚动的声音响起。
铁道旁,一辆汽车停了下来。
火车拖着长长的身子,慢吞吞地驰过。
突然,火车的车窗里,传来噗嗤一声闷响,有一个大块头从上面掉了下来。
“叮当叮当——”铁链响了起来。
掉下来的大块头灰扑扑、黑黝黝的,大猩猩一样,‘它’快速地翻了个身,踉踉跄跄,山羊一样迅疾地跑远了。
“逃犯——”
“毙了他!”
火车内传来喧哗声、斥责声,两架步枪搁在车窗上,噗噗噗噗地往那大块头身上打去。
大猩猩——蓬头垢面、野人一样的逃犯,用一双很凶狠的眼睛怨毒地看了过去,飞快地奔入铁道旁的小道里。
叶无双和燕临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火车开过去后,他们的车也开了过去。
林间,偏僻的小道上。
前方是一架悬桥。
长长的绳索上面,铺着窄窄的木板,摇摇晃晃,两边是悬崖峭壁,底下是长长的深渊,水势汹涌。
燕临看着吊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无双,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叶无双道:“当然。”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你要和我一起走过去吗?”燕临轻轻地说道。
叶无双轻轻一笑:“有何不可!”
他们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手牵着手,一步一步踏上了吊桥。
四周宁静至极,地下的水声哗啦啦地流着,脚下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一脚踩空,掉下桥中,粉身碎骨。
一步、一步、又一步。
他们相互扣着对方的手,感受着对方急促跳动的脉搏,心脏难以抑制地跳动着,感到难以言喻的刺激。
吊桥走到了尽头。
他们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恐怖如同恶鬼一样的脸庞。
他们忍不住吃了一惊。
“江石!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着鬼一样脸庞的人,衣衫褴褛,狼狈而凶狠,他冷冷地盯着他们,冷冷地问道。
燕临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翻找着记忆,开口道:“仇虎?”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西南省总督!”
篝火前,仇虎说道:“之前听别人说起来,还以为是和你同名同姓的人,真好!你有福气!”
燕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不算什么。”
仇虎和江石是在押解的路上认识的,都是被人冤枉成土匪,一个要押去充军,另一个压去做苦役。两个人都受过‘关照’,没日没夜地挨鞭子、受欺辱,结成一对难兄难弟。
仇虎的爹被活埋,妹妹被卖到窑子里,而他在牢狱里整整待了八年,做苦力,挑土块,数不尽的挨打受罪,直到被打瘸了一条腿,生了病,被解到旁处,他才找到逃跑的机会。
“江大哥,弟兄!我跟你说过我的苦处,你我都是受屈负苦过的,你该明白我的感受,我得回去报仇,我不求你什么,只要你不要出卖我。”仇虎声音急促,说着话:“我仇家两代似海的恩仇,总要有报偿的时候!”
“冷静,不要急。”燕临道:“我没有要出卖你的打算。”
“我信你。”仇虎平静下来:“因为我们都是受过苦的人!”
他低下头,喃喃道:“我相信,我那冤死的爹,屈死的妹妹,就在我的身边,他们会保佑我的,会保佑我成功报仇雪恨的。”
此时,叶无双饶有兴趣地看着仇虎的身后,唇间泛起一抹神秘、幽微的笑。
仇虎抬头看了叶无双一眼,微微笑着:
“这位就是你当年说的未婚妻吗?现在是你的媳妇了!”
“真好!你有福气!”
他的脸上笼上层层愁绪:
“当年,家里给我定了亲的姑娘,八年过去,大概已经嫁人了吧。”
他猛地站起身来,恨恶着脸:“我要回去,马上回去!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仇虎沿着铁轨道,不停地走啊走,遇到了一个傻子。
从那傻子口中,他知道了,他的仇人焦阎王已经在三年前就死掉了。而焦阎王的儿子生了儿子,又娶了他未过门的妻子花金子,日子过得多舒畅啊!
仇虎诱惑了昔日的未婚妻,和她偷情。
焦家那个瞎了眼睛的老婆子、焦阎王的老婆、焦家儿子焦大星的妈、仇虎的干妈,察觉到了这事。
“猛虎临门,家有凶神。”
她让人叫回了儿子,可仇虎等的就是焦大星回来。
焦老婆子去侦缉队报案抓他这个逃犯时,仇虎用一把匕首,结果了焦大星的性命。
焦老婆子回来后,用铁杖要杀了仇虎,却不想误杀了自己的亲孙子小黑子。
焦老婆子抱着惨死的孙儿,恨毒欲狂地诅咒着:“虎子!虎子!你这一招太狠了,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跟着你的,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侦缉队马上就来宰你了!”
门外,侦捕队已经来了,放着枪,仇虎和花金子被逼着逃进了黑林子里。
夜半,最原始的黑暗中,矮而胖的灌木,黑黝黝的林子,昏惨惨的月光,稀落落的星星,呜呜吹过的冷风。
他们在阴森森的林子里面拔足狂奔,时不时陷入恐怖的幻觉里。
咚、咚、咚、咚……
庙里的鼓声催命一样响了起来,夹杂着喃喃的念咒声。
啪、啪、啪……
是打枪的声音。
瞎老婆子抱着她死去的孙子,一步步幽魂一样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发出哭非哭嚎非嚎的、鬼一样的叫魂声:
“回来!我的小孙孙,回来!奶奶在等着你,——黑——子——你——快——回——来——”
她身上发着红光,那是红色的灯笼,傻子狗蛋打着红灯笼,跟在瞎老婆子身边,天真地唱着曲,幽幽凄厉:
“初一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哪两边排……”
“殿前的判官哟掌着生死的簿……青脸的小鬼哟,手拿着拘魂的牌。”
“阎王老爷哟中间坐……一阵哪阴风呀……吹了个女鬼来——”
天上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了星星,没有了月亮。
风声、枪声、打鼓声、念咒声、追逐声、叫魂声、唱戏声、鸟啄木声……
仇虎看见自己被活埋的爹、屈死的妹妹、看见阎王殿里颐指气使的焦阎王、看见凶恶的狱警、受苦的囚犯弟兄们……
两人又累又渴,中了邪一样,陷入种种梦魇幻想之中,彷徨失措,失魂丧魄,看不到一丝出路。
此时,一声凄厉、高昂的乐声响起。
“唢呐!是唢呐的声音!”花金子惊惶四顾,唢呐一响,非喜即丧,这声唢呐,所代表的,是丧讯?是喜讯?
山歌声声,清脆嘹亮:
“一只小船轻悠悠,月儿弯弯在当头……”
“日头出东月落西,行人要笑三更鸡。”
“鸡叫一声天亮了,豺狼虎豹藏行迹。”
“莫担忧——黑夜也有人行走——”
“人人都讲山有虎,特地拿刀拦虎头——”
月亮出来了——
银白的月,明亮的月,那么清,那么亮。
咚、咚、咚——
轻轻的,拨浪鼓的声音。
黑色的树干上,坐着两个人。
仇虎眼睛睁得很大——
“你们,江石!李彩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树上的两个人,一人拿着拨浪鼓在敲着,一人持着唢呐,在神秘的月光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仇虎拉过花金子,敏捷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借着月色观察身后追兵的动静。
“放心,”叶无双跳下树,轻轻地开口:“听说这村庙里的老神仙是个人贩子,附近的村民都去找他算账了,侦缉队也被他们绊着,脱不开身来追你们。”
“那你们又有什么目的?”仇虎看着他们的眼神惊疑不定,防备地道。
“我们对你们可没有什么想法,”燕临居高临下,神情冷淡:“只是喜欢看戏而已。”
“只不过,有一个信息要告诉你们。”叶无双轻轻地笑了一下:“焦大星和小黑子都没死哦!”
“不可能!你在说谎!”仇虎道:“我明明亲手杀死了他!”
他举起手:“我的手!你们看我的手,上面还留着他的血!我杀了他!报了我们家两代的血海深仇!”
花金子睁大眼,“虎子,你的手!你的手——”
在月光下,仇虎的手,那粗糙的、黑黝黝的、布满伤痕的手,竟然变得光滑丰满,没有一丝伤痕。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透着红润健康的光泽,那一瘸一拐的右腿,渐渐地变得有力起来——就像他从来没有瘸过、没有挨过苦受过罪一样。
“虎子,你好了!你好了!”花金子惊喜地喊着:“你看起来和八年前一模一样,甚至比八年前还要好!”
“这是怎么一回事?”仇虎惊疑不定,他能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疲惫感,手和脚都变得那么健康有力。
“是蛊。”叶无双说道:“是我在你和焦大星身上都放了蛊,将你身上的伤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仇虎看着她,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无双只是笑,很神秘地笑着,并不为他做解答,只道:“焦大星和小黑子,经过这一番折腾,虽然能捡回一条命,但是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她轻轻地说道:“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一个小孩子,想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等他们死后,焦家也就断子绝孙了。”
仇虎手指紧紧地攥着,半晌,他哈哈大笑:“断子绝孙!断子绝孙!痛快!痛快!哈哈,断子绝孙!”
“虎子……”花金子担心地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喔喔喔——
鸡鸣声响起,天空现了曙白。
轨道上,飞驰而来的火车,发出一声声嘹亮的汽笛声。
花金子听着火车的声音,面上泛起希望的红光:
“虎子,咱们走吧,坐火车去,到你说的黄金子铺地的地方去!”
“嗯!”仇虎亲热地拉着花金子的手:“咱们一起去,我带你去见我的弟兄们!”
叶无双递给他们一个布袋,里面放着火车票和一些钱物。
仇虎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袋子,爽朗地道:“谢谢你们!”
火车到站了,仇虎和花金子一起坐上了火车,他们一身轻松,心中充满了希望。
火车站外,叶无双微微笑着,看着一旁的空地。
她目光所及之处,白发的农人,满面风霜的老人鞠躬一礼:
「多谢两位大神,仇荣感恩不尽。」
燕临轻轻一笑:“此世之人,身死之时魂魄即刻进入轮回,阁下的身份,恐怕不仅如此吧?”
仇荣沉默一瞬,立起身来。
他的周身散发出神秘的光芒,脸上闪耀着异样的神采,有着自然而然的庄重矜慢:
「在下乃是婆娑境的圣女——英华,仇荣是我的转世之身。」
“原来如此。”叶无双道。
英华又是一礼:「仇虎是我转世历劫所生的子嗣,彼时身在劫中,如果没有两位相助,在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两位。」
「两位神通莫测,在下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恩情,」英华取出一片红色枫叶,「此物之中有一道传承,是我族大能所创,希望能对两位有所裨益。」
「他日,两位若到我族之域赏光,持此信物,我族上下必待之如贵宾,竭诚以待。同时,两位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够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婆娑境圣女离开此界后,叶无双和燕临参看了枫叶上的传承,确实有所裨益,之后,又到各地游玩了数月,终于决定启程回去西南。
在西南省的边界不远,叶无双见到了一群人。
一群老弱病残,携老扶幼,特别的是,他们身下都骑着各种猛兽,老虎、狼、马,有的人手里还缠着蛇,又端着枪,看上去很有几分凶残。
“恩人!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那些人看到叶无双和燕临,都非常激动。
“是你们啊。”叶无双认出了他们,当初在山上遇到的一群人,他们的坐骑身上都种了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唉,一言难尽。”打头的老村长道:“自从咱们得了两位恩人的帮助后,收服了一些猛兽,倒也过了一阵子的好日子。可惜后来家里打仗,一帮外国人三天两头地开飞机,从天上打枪扔炮弹,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听说西南这边很太平,咱们村子商量后,就决定逃到西南去住,能遇上两位恩人真是来对了!”
叶无双正要开口说话,天上就传来阵阵轰鸣声,像一场恐怖的风暴。
众人脸色一变,“快!快趴下,外国鬼子又要扔炮弹了!”
轰、轰、轰——
呼、呼、呼——
几架轰炸机,蝗虫一样地飞过来,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吼声,毫不遮掩。
村长死命地拉着叶无双的衣角,喊道:“快趴下躲着啊!他们要投弹了!”
叶无双抬头,看着天上的几架飞机,神情渐渐漫上厌烦。
平时在别的地方撒野也就算了,西南可是她的地盘,竟然也有人敢来嚣张?
在她的注视下,气定神闲、悠闲地坐在飞机里的飞行员们感到机身开始剧烈晃动,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飞机,处理故障。
咔嚓——咔嚓——咔嚓——
咚——咚——
飞机像是被切碎的白菜一样,解体了。
飞行员们的身体无处依存,下饺子一样,从高空坠下。
“砰——”
“砰——”
“砰——”
一辆车子开到了地里。
叶无双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幽幽地注视着正在呻吟着、半死不活的人们:
“前方是我的药田,差一点,就被你们毁掉了我辛苦种下的药材。”
“当如何回报你们呢?”她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仇虎出自曹禺先生的戏剧《原野》里。
*“一只小船轻悠悠,月儿弯弯在当头……”
“日头出东月落西,行人要笑三更鸡。鸡叫一声天亮了,豺狼虎豹藏行迹。”
“妹莫忧——”
“黑夜也有人行走,人人都讲山有虎,特地拿刀拦虎头。”——《刘三姐》里的山歌。
刘三姐被财主关押后,在半夜,被阿牛哥和众人营救出来,逃出生天后,两人划船,慢慢地到了白天,朝阳初升,刘三姐和阿牛哥一起唱山歌,歌声积极向上,充满了向上的希望,而《原野》里,仇虎在日出时死了,写的时候,突然就记起了这里面的‘黑夜也有人行走’‘鸡叫一声天亮了’,觉得很合适,于是就加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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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架空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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