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金銮轿缓缓行过汉白玉长廊，苏清颜端坐其中，面色平静地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宫墙琉璃瓦。春桃掀开轿帘一角，小声道："娘娘，前面就是凤仪宫了。"
"嗯。"苏清颜轻轻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记事簿。今日她要亲自走访各宫，向众妃嫔解释后宫用度节减的缘由，凤仪宫是首站——那里住着贵妃林氏，皇帝宠妃，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存在。
轿辇刚在凤仪宫前落下，便见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宫女快步迎上来："皇后娘娘驾临，贵妃娘娘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苏清颜微微颔首，仪态端庄地步入凤仪宫正殿。殿内熏香袅袅，珠帘轻晃，贵妃林氏正倚在软榻上，见苏清颜进来，懒洋洋地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
"贵妃姐姐多礼了。"苏清颜微笑回礼，目光却在贵妃微微隆起的腹部停留了一瞬——她已有三个月身孕，这是皇帝第一个子嗣，难怪如此矜贵。
"听闻皇后娘娘要推行后宫节减，臣妾正想请教，这宫中用度，是从何处开始削减？"贵妃落座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苏清颜从容坐下，将记事簿放在案上："贵妃姐姐不必担忧，此次节减，首重公平合理。御膳房开支过大，首当其冲；各宫炭火供应，按等级递减；至于宫女太监的月例，也根据实际工作量重新评定。"
"哦？"贵妃挑眉，"那不知臣妾这凤仪宫，每月能领多少炭火？"
"按祖制，贵妃位分应享每日七斤上等炭。"苏清颜翻开账册，"但上月凤仪宫共领了十斤上等炭，五斤中等炭，这显然与制度不符。"
贵妃脸色微变，随即又展颜一笑："皇后娘娘真是精打细算。不过臣妾怀有龙嗣，畏寒怕冷，多领几斤炭火，也是为了腹中皇嗣着想。"
"贵妃姐姐言之有理。"苏清颜不疾不徐，"所以臣妾特别考虑到了这一点。贵妃宫中的炭火供应，仍按十斤上等炭的标准发放，不减反增，以示对龙嗣的重视。"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皇后娘娘果然体贴。不过其他方面呢？听说御膳房的膳食也要削减？"
"御膳房开支确实过大。"苏清颜点头，"每日浪费的食物足以养活数十平民。臣妾提议，除特殊场合外，各宫膳食标准按位分适度调整，但贵妃宫中的膳食，不仅不会减少，还会增加营养搭配，确保龙嗣健康。"
贵妃神色稍缓，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皇后娘娘一番苦心，臣妾心领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听闻德妃姐姐昨日在坤宁宫大发雷霆，不知皇后娘娘是如何应对的？"
苏清颜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德妃姐姐只是一时不解，经臣妾解释后，已明白这是为国为民的必要之举。"
"是吗？"贵妃轻笑一声，"德妃姐姐向来心高气傲，恐怕没那么容易妥协。她与太后关系匪浅，皇后娘娘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苏清颜微笑道："多谢贵妃姐姐提醒。臣妾初掌后宫，确实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望贵妃姐姐不吝赐教。"
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客气了。不过臣妾倒是好奇，皇后娘娘如此年轻，为何对这后宫用度如此上心？"
"臣妾只是尽本分罢了。"苏清颜答道，"后宫用度取之于民，理当节俭。更何况边境时有异动，国库吃紧，臣妾虽身处后宫，也当为陛下分忧。"
贵妃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果然与众不同。好了，臣妾乏了，就不留皇后娘娘了。这后宫节减之事，还望皇后娘娘多多费心，莫要让某些人钻了空子。"
"臣妾明白。"苏清颜起身行礼，缓步退出凤仪宫。
春桃跟在身后，小声道："娘娘，贵妃娘娘似乎话中有话。"
苏清颜点头："她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也是在提醒我——后宫中有人不会轻易妥协。"
午后，苏清颜来到永和宫拜见太后。殿内，太后正与几位诰命夫人品茗闲谈，见苏清颜进来，太后笑道："清颜来了，快过来坐。"
"给太后请安。"苏清颜恭敬行礼。
太后拉着她的手，慈爱地笑道："免礼。听闻你今日去凤仪宫了？贵妃那孩子性子娇惯，你多担待些。"
"臣妾明白。"苏清颜微笑道，"贵妃怀有龙嗣，臣妾特意嘱咐御膳房，为她准备营养膳食。"
太后欣慰地点点头："你考虑得周到。这后宫节减之事，皇帝与哀家商议过，确实有必要。不过..."她话锋一转，"德妃那孩子性子倔，你初登后位，不必与她硬碰硬。"
苏清颜心中一凛，看来德妃昨日的言行已经传到了太后耳中。她恭敬地答道："臣妾明白太后的意思。臣妾并非要削减各宫用度，而是希望合理分配，避免浪费。"
太后满意地笑了："你能这样想就好。对了，听闻你将节省下来的银两拨给了军需？皇帝昨日还与哀家提起，说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实在难得。"
苏清颜谦虚道："这是臣妾分内之事。国家有难，后宫理当节俭以助军需。"
离开太后的永和宫，苏清颜的心情有些沉重。太后对德妃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而贵妃虽然表面客气，眼中却藏着审视与算计。这后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娘娘，回坤宁宫吗？"春桃问道。
苏清颜摇头："不，去御膳房看看。"
御膳房内，油烟弥漫，厨师们正忙碌地准备着各宫膳食。苏清颜刚踏入大门，便有一名小太监匆匆迎上来："皇后娘娘驾临，小的们有失远迎！"
苏清颜摆摆手，径直走向案台，拿起一份膳食单："这是今日各宫的膳食安排？"
"回娘娘，正是。"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
苏清颜快速浏览着清单，眉头渐渐皱起："贵妃宫中每日八菜一汤，外加四种点心？德妃宫中七菜一汤，三种点心？就连位分较低的嫔，也有五菜一汤......"
她抬头看向御膳房总管："宫中规定，各宫膳食标准几何？"
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娘娘，按祖制，皇后每日十菜一汤，贵妃九菜一汤，德妃八菜一汤......"
"那为何实际供应远超规定？"苏清颜沉声问道。
总管低下头："回娘娘，这...这都是各宫主子们要求的，小的们不敢不从啊！"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从今日起，严格执行祖制标准。皇后十菜一汤，贵妃九菜一汤，德妃八菜一汤，依次递减。多余的部分，全部用于军需。"
"娘娘！"总管惊呼，"这...这恐怕各宫主子们不会答应啊！"
"这是朕的旨意！"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连忙跪下，只见皇帝大步走入御膳房，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他走到苏清颜身边，扶起她："清颜，你做得对。"
苏清颜惊讶地看向皇帝："陛下何时......"
"朕一直在暗中观察。"皇帝微笑道，"清颜，你处理后宫事务的方式，让朕刮目相看。"
皇帝转向御膳房总管："皇后娘娘的旨意，就是朕的旨意。从今日起，严格执行！若有违抗者，严惩不贷！"
总管连忙叩首："奴才遵旨！"
离开御膳房，皇帝与苏清颜并肩走在长廊上。阳光透过琉璃瓦洒下斑驳光影，皇帝忽然开口："清颜，朕知道你推行节减遇到了阻力。"
苏清颜点头："是的，陛下。有些人习惯了奢靡生活，一时难以接受改变。"
"朕会支持你。"皇帝坚定地说，"后宫节减节省下来的银两，朕已命人全部送往边境。将士们得知是后宫省出来的军饷，士气大振。"
苏清颜心中一暖："陛下体恤臣民，臣妾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
"清颜，"皇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有你在朕身边，是朕之幸。"
苏清颜微微低头，脸颊微红："陛下过奖了。臣妾只是尽本分而已。"
春风拂过，带着初夏的暖意。远处，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看似平静的后宫，实则暗流涌动。而苏清颜，这位年轻的皇后，正以她的方式，一步步稳固着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回到坤宁宫，苏清颜刚坐下不久，德妃便遣人送来请帖，邀她明日赏花。春桃看着请帖，疑惑道："娘娘，德妃娘娘这是......"
苏清颜微微一笑："她是来探我的底了。去回她，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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