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密室中,太后手中的茶盏第三次碰响了案几。周嬷嬷看着自家主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道:"太后娘娘,您已经盯着那封信看了一整天了。"
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指微微发抖,抚过信笺上已经泛黄的墨迹:"二十六年了...哀家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周嬷嬷凑近看了看信上内容,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沈家当年送来的女婴,竟是..."
"哀家的亲生骨肉。"太后将信笺紧紧贴在胸口,闭上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当年先帝宠妃势大,哀家刚生产就被抱走了孩子,对外宣称公主夭折...若不是沈家老太君冒险送来这个女孩..."
周嬷嬷突然想起什么:"那皇后娘娘身上的玉佩!"
"正是哀家当年留给孩子的信物。"太后猛地站起身,"快,去请皇后来,就说...就说哀家得了上好的血燕,要与她同享。"
周嬷嬷刚要转身,太后又一把抓住她:"记住,只带那个叫云袖的宫女,其他人一个不许跟来。"
当沈清凰接到太后口谕时,正在凤仪宫与云袖对弈。她手中的黑子悬在半空,眉头微蹙:"这么晚了,太后单召本宫去尝血燕?"
传话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回娘娘,太后是这么吩咐的,还说...只让云袖姐姐跟着伺候。"
云袖手中的白子啪嗒掉在棋盘上,与沈清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自从林若雨被打入冷宫,宫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不得不防。
"知道了。"沈清凰放下棋子,转向云袖,"去把本宫那件杏色披风取来。"
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杏色代表警戒,要带上太后赐的银锁和沈清凰准备的"醉梦散"。
慈宁宫的灯火比平日明亮许多。沈清凰踏入殿门时,太后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山水画前,身姿挺拔如松,丝毫看不出已是知命之年。
"儿臣给母后请安。"沈清凰福身行礼,云袖也跟着跪下。
太后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凰,眼中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她摆摆手:"都起来吧。周嬷嬷,带其他人下去,只留云袖伺候。"
待宫人们退下,太后竟亲自上前拉住沈清凰的手:"来,陪哀家到里面说话。"
沈清凰被这异常的亲昵弄得有些困惑,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太后走向内室。云袖紧随其后,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藏在袖中的玉瓶。
内室尽头是一间从未对外人开放的密室。太后在墙上的暗格处按了几下,石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简朴却雅致的陈设。
"坐。"太后指了指室内的软榻,自己则从一个紫檀木匣中取出一物,"皇后可认得这个?"
沈清凰定睛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太后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枚与她随身佩戴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美玉,只是上面的纹路恰好相反。
"这...这不可能..."沈清凰下意识摸向自己颈间,那里正挂着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母后从哪里得来的?"
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颤抖着伸出手,轻抚沈清凰的脸庞:"哀家早该看出来的...这眉眼,这下颌的弧度...和哀家年轻时一模一样..."
沈清凰浑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云袖见状,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娘娘!"
太后这才注意到云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倒是忠心。"她转向沈清凰,声音突然哽咽,"孩子,你脖子上戴的玉佩,是哀家二十六年前亲手系在你襁褓上的。"
密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沈清凰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太后继续道:"当年先帝宠妃势大,哀家刚生下你就被抱走,对外宣称公主夭折...是沈家老太君,哀家的乳母,冒险将你送出宫,交给她的儿子抚养..."
"不...这不可能..."沈清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从未提起过..."
"他不敢。"太后苦笑,"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但老太君临终前留下了这封信,详细记载了来龙去脉。"她将泛黄的信笺递给沈清凰,"哀家也是今日整理旧物时才发现的。"
沈清凰接过信笺,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内容——确实如太后所言,她是被沈家收养的"公主",而沈家老太君正是太后的乳母。
"所以...所以我是..."沈清凰的声音支离破碎。
"你是哀家的亲生女儿,是先帝嫡出的长公主。"太后泪流满面,"这些年,哀家竟然让自己的骨肉喊了那么多声'母后'却不知情..."
沈清凰突然站起身,踉跄后退几步:"那...那皇上..."
"他不是哀家所出。"太后擦去泪水,声音骤然冰冷,"他是先帝宠妃的儿子,当年那贱人害死哀家孩儿后,先帝竟将她的孩子记在哀家名下,以稳固太子之位。"
这个惊天秘密如同一道霹雳,将沈清凰和云袖都震得说不出话来。太后继续道:"哀家这些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如今老天开眼,竟将你送回哀家身边..."
沈清凰双腿一软,跌坐在软榻上。云袖连忙跪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太后突然在沈清凰面前跪下:"孩子,哀家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在宫外受苦了..."
"母后!"沈清凰惊呼,连忙去扶,"您这是做什么!"
"哀家不配做你母亲..."太后泣不成声,"但哀家发誓,从今往后,定会护你周全...不止如此..."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哀家要让你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沈清凰心头一跳:"母后的意思是..."
"大梁开国三百余年,出过两位女帝。"太后一字一顿道,"哀家要让你成为第三个。"
云袖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沈清凰则完全呆住了,半晌才找回声音:"这...这太荒谬了...朝臣不会答应..."
"他们会的。"太后冷笑一声,从匣子里取出一叠文书,"这些年,哀家可不是白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朝中过半大臣都与哀家有过命的交情。更何况..."她翻开其中一页,"皇上毒害先帝的证据,哀家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沈清凰猛地抬头:"什么?先帝不是病逝的吗?"
"病逝?"太后讥讽地笑了,"那贱人生的儿子,怎会甘心等先帝自然驾崩?他下的毒,哀家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直到三个月前,先帝当年的贴身太监临终前交出了这份口供。"
沈清凰接过那页纸,上面详细记载了皇帝如何在先帝药中下毒的经过。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页:"这...这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最近开始对哀家下手了。"太后平静地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慈宁宫那日的毒茶,就是他指使林若雨下的。"
云袖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娘娘也..."
"没错,他是想一箭双雕。"太后怜惜地摸了摸沈清凰的脸,"幸好你们都没事,否则哀家..."
沈清凰突然转向云袖,眼中满是后怕:"那日若不是你警觉..."
太后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突然道:"哀家知道你们的关系。"
沈清凰和云袖同时僵住。太后却笑了:"不必紧张。哀家若是介意,早就发难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云袖,"这丫头对你一片真心,哀家看得出来。他日你若登基,收她做贵妃也未尝不可。"
云袖的脸刷地红了,头埋得几乎贴到胸口。沈清凰则震惊于太后言语间的笃定——仿佛她登基为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母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沈清凰艰难地说,"儿臣...我需要时间消化..."
"当然。"太后理解地点头,"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哀家都会站在你这边。"她顿了顿,"另外,从今往后,你要格外小心皇上。他若察觉我们的关系..."
沈清凰郑重点头。太后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周嬷嬷送她们离开。临行前,太后突然叫住云袖:"丫头,好好照顾她。"
云袖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奴婢誓死保护娘娘。"
回凤仪宫的路上,沈清凰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云袖也不敢出声,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进入寝殿,屏退左右,沈清凰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跌坐在床边。
"清凰..."云袖跪在她面前,担忧地仰视着她。
沈清凰的目光没有焦距:"我是公主...皇上不是太后亲生...他们要让我当女帝..."她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惊人的事实,仿佛这样能让它们更真实一些。
云袖轻轻握住她的手:"不管你是谁,是皇后还是公主,亦或是..."她吞了吞口水,"女帝...我永远都是你的云袖。"
沈清凰这才看向她,眼中渐渐有了神采:"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即使...即使前路艰险?"
"除非你赶我走。"云袖坚定地说,"否则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跟定你了。"
沈清凰突然将她拉入怀中,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云袖感觉到肩头有温热的湿意——一向坚强的皇后娘娘,竟然哭了。
"我只有你了..."沈清凰的声音闷在云袖肩头,"太后虽然是我生母,但她眼中除了亲情,还有算计...只有你,是纯粹为我而来..."
云袖心疼地回抱住她:"我会一直在。"
两人相拥良久,沈清凰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擦干眼泪,神色重新变得坚毅:"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太后说得对,皇上若察觉我们的关系,必定会下杀手。"
云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个装有"醉梦散"的玉瓶:"我会随身携带。"
沈清凰抚摸着她的脸颊:"明日开始,我会向太后要几个可靠的暗卫,暗中保护你。"
"我更担心你。"云袖忧心忡忡,"皇上若要对太后下手,必定也会针对你..."
"他不会轻易动我。"沈清凰冷笑,"至少在找到替代沈家的人选前不会。沈家掌控着西北三十万大军,这是他最大的忌惮。"
云袖这才稍稍安心。夜已深,两人却毫无睡意,并肩坐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各自思索着未来的路。
"清凰..."云袖突然轻声唤道,"若你真的...成为女帝,我们..."
沈清凰握住她的手:"那时,我要光明正大地立你为后。"
云袖惊得瞪大眼睛:"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沈清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要打破男帝的规矩,何不打破得更彻底些?"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云袖心跳如鼓,既惶恐又期待。她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但只要是沈清凰说的,她就愿意相信。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为这惊世骇俗的誓言作见证。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初夏特有的花香。在这静谧的夜色中,谁也不会想到,大梁王朝的命运,正在这小小的凤仪宫内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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