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妃那番当众毫不留情、如同冰锥刺骨般的严厉训斥,仿佛在北境本就凛冽的寒风中又泼下了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让林晚从头顶凉到了脚心,也让她彻底从初入宫时那份尚存的、或许能安然度日的天真幻想中清醒过来。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这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步步杀机的深宫之中,是何等的孤立无援,处境又是何等的岌岌可危。那些看似无形的流言,其杀伤力远超明刀明枪,它们能扭曲事实,能蛊惑人心,更能借刀杀人于无形。她变得更加沉默,如同一株被迫收敛所有枝叶的植物,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必须前往寿康宫进行的晨昏定省,她几乎足不出撷芳斋那方小小的院落,将自己隔绝在那一片狭小的天地里。待在斋内,不是对着窗外那被宫墙切割成四方块的、沉闷的天空发呆,便是强迫自己埋首于书卷之中,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与暂时的逃离。侍女青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沉稳笑意的脸上,如今也布满了化不开的忧虑,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想说些宽慰的话,可看着自家小姐那紧抿的唇线和眼中深藏的疲惫与冷寂,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某些人,某些势力,绝不会因为你的退让、你的隐忍、你的自我封闭而有所收敛,反而会将其视为软弱可欺,从而变本加厉,步步紧逼,直到将你彻底逼入绝境,或者,如他们所愿地,彻底清除出局。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莫名烦躁。林晚因心中郁结难舒,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絮,憋闷得厉害,便破例带着青黛,选择在御花园最为偏僻、人迹罕至的西北角散步,希望能借助这片相对清净的天地,稍稍透一口气,理一理纷乱如麻的思绪。主仆二人沿着蜿蜒的碎石小径默默走着,四周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只闻鸟鸣啾啾,倒也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可行至一处嶙峋假山的背阴处时,一阵压抑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哭泣声,夹杂着尖利刻薄的斥骂声,却突兀地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林晚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头一紧。她示意青黛噤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隐在一块巨大的湖石后望去。只见华贵妃身边那位最得力的、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掌事太监福海,正带着两个身材粗壮、面目凶狠的小太监,将一个身形瘦弱、穿着低等宫女服饰的小丫头团团围住。那宫女跪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单薄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抖得不成样子,一边脸颊上赫然印着清晰的、红肿的五指掌痕,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她不断地磕着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很快便见了血丝,混合着眼泪和尘土,糊了满脸,看起来凄惨无比。
“……不长眼的贱蹄子!瞎了你的狗眼!贵妃娘娘最心爱的那套孔雀蓝釉莲瓣纹茶盏,也是你这双贱手能碰的?那可是西域使臣进贡的珍品,价值连城!摔碎了这一只,便是把你全家老小绑在一起卖了,也赔不起!” 福海尖着嗓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小宫女的脸上,话语恶毒如蛇信,“按宫规,损坏御用之物,视同大不敬,重打三十水火棍,革除月银,撵去浣衣局做苦役,永不叙用!”
三十水火棍!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那碗口粗的硬木棍子,蘸了水之后分量极沉,专责打犯大错的宫人内监,别说三十棍,便是十棍二十棍下去,对于这样一个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宫女来说,也足以要了她的大半条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必定是筋骨断裂,落下终身残疾。而浣衣局,那更是宫中有名的“阎王殿”,进去的人每日有洗不完的衣物,睡不足两个时辰,吃的却是最差的馊饭冷羹,寒冬腊月双手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酷暑炎夏也要在闷热如蒸笼的屋子里劳作,进去的人,鲜有能全须全尾、健康地熬过三年的!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濒死的绝望,“是……是地上不知被谁泼了水,滑腻得很,奴婢端着茶盘路过,脚下猛地一滑,这才……这才失手打碎了茶盏……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求公公明察!求您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一边哭诉,一边更加用力地磕头,那咚咚的声响,敲在人的心上,让人心悸。
林晚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认得这个小宫女,前几日在太皇太后宫中随侍时见过一次,是个沉默寡言、做事小心翼翼、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丫头,好像叫……含翠。看着她那惊恐无助、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模样,看着她额头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和那红肿的脸颊,林晚的眼前,仿佛瞬间与多年前御花园里那个被一群华服子弟推搡围住、瘦弱孤单、倔强地抿着唇却无人伸出援手的男孩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强烈悲悯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冲上了她的头顶!父亲林靖谆谆教导的“藏锋”之道,母亲苏氏千叮万嘱的“隐忍”之策,在此刻,在这**裸的、恃强凌弱的残酷景象面前,都被击得粉碎!她骨子里那份源于将门血脉的、对不公与强权的天然反抗,那份源自本心的、最为朴素的善良与正义感,让她无法再做一个冷眼的旁观者!
“住手!” 清冽而坚定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力度,骤然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打断了福海那尖利的斥骂和含翠绝望的哭求。
福海和那两个小太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愕然回头,见是林晚,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偏僻之地遇到她。福海那双三角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算计和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倨傲与阴鸷所取代,脸上堆起惯有的、虚伪而令人作呕的笑容,尖声道:“哟,原来是林姑娘。姑娘金安。恕奴才眼拙,没瞧见姑娘在此。这儿正在处理一个不懂规矩、毛手毛脚打碎了贵妃娘娘御用珍品的奴才,场面腌臜,怕是污了姑娘的眼,姑娘身份尊贵,还是请移步别处逛逛吧,免得沾染了晦气。” 他话语看似恭敬,实则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意味。
林晚没有理会他那套虚伪的辞令,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她径直越过福海,走到那名叫含翠的宫女面前,无视她满身的狼狈与血污,蹲下身来,目光与她惊恐的泪眼平视,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先别怕,告诉我,伤着哪里了?除了脸上,可还有别处不适?” 她查看了一下含翠额头的伤口和脸上的掌印,眉头紧紧蹙起。
含翠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抬起泪眼婆娑、布满血污的脸,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林姑娘……救救奴婢……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地滑……真的是地滑啊……”
“林姑娘,” 福海见林晚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加重了几分,“宫有宫规,法度森严!这贱婢打碎了贵妃娘娘心爱的物件,人赃并获,她自己也已认罪!按宫规处置,天经地义,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姑娘您虽得太后娘娘青眼,但毕竟是客居宫中,插手这等宫内事务,恐怕……于礼不合,也容易惹祸上身啊。奴才劝您,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话语中的威胁与警告,已经毫不掩饰。
林晚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剑锋,直直射向福海,那双黑亮如玉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压抑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冰冷火焰:“宫规自是应当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但是,福海公公,”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假山之间,“我且问你,她是否蓄意破坏?可曾仔细查证她所言地上湿滑是否属实?是否有人暗中作祟?三十水火棍下去,她这单薄身子,可能活命?!贵妃娘娘心爱之物固然珍贵无比,但一条活生生、会哭会痛、父母生养的人命,在你们眼中,难道就如此轻贱,可以随意践踏、如同草芥一般吗?!”
她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昂,却字字铿锵,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铮铮铁骨与不容置疑的正气,掷地有声,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那强大的、混合着愤怒与悲悯的气场,竟让久经世故、惯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福海,一时之间被震慑住,张了张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呵……好一个伶牙俐齿、仗义执言、悲天悯人的林姑娘!” 一个冰冷刺骨、充满了浓烈嘲讽与厌恶意味的女声,自不远处幽幽响起,如同毒蛇吐信,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齐齐回头。只见华贵妃在众多宫娥太监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捧月般,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显然已将方才的争执尽收眼底、听入耳中。她今日穿着一身极为华贵的绛紫色蹙金双层广绫凤尾裙,满头珠翠在透过树叶缝隙的斑驳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神情,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里,却如淬了毒的寒冰,阴冷地锁定在林晚身上。
“贵妃娘娘金安。” 福海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带着小太监们跪下行礼,声音都带着谄媚的颤抖。
林晚压下心头的翻涌,也依着宫规,屈膝行礼,但她的脊背,却如同朔州城头历经风霜的旗杆,依旧挺得笔直,不曾有半分弯曲。
华贵妃慢悠悠地踱步上前,目光先是如同打量一件垃圾般,扫过地上抖得更厉害的含翠,随即,那如同毒针般的视线,便牢牢地钉在了林晚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刻薄讥诮的弧度:“本宫竟不知,何时起,这宫里的规矩法度,轮到一个小小的林姑娘来质疑、来指手画脚了?怎么,在林姑娘你这双‘慧眼’看来,本宫依法惩治一个毛手毛脚、损坏御物、证据确凿的奴才,倒成了草菅人命、滥施酷刑的暴行了?还是说,” 她的话锋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凌厉的杀气与毫不掩饰的恶意,“林姑娘你自恃是将门虎女,父兄手握重兵,功高震主,便连这宫廷法度、连本宫这个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了?!可以任由你在此大放厥词,公然挑衅?!”
这顶“藐视宫规”、“目无尊上”,甚至隐隐指向“倚仗军功”、“功高震主”的恶毒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狠辣,其心可诛!林晚只觉得胸中气血一阵狂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知道,华贵妃根本不在意含翠是否无辜,她只是在借题发挥,意图将事情闹大,坐实她“桀骜不驯”、“恃宠而骄”甚至“心怀叵测”的罪名!看着华贵妃那嚣张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嘴脸,再看看地上那个因为极度恐惧而几乎要昏厥过去、命运悬于一线的含翠,一股源自林家血脉、源于北境风沙淬炼出的血性与刚烈,直冲脑门,让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她猛地抬起眼,毫无畏惧地迎上华贵妃那毒蛇般的目光,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清晰无比,如同金石坠地:“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若一定要认为臣女方才所言是在顶撞于您,是在质疑宫规,臣女无话可说!但含翠何辜?!她只是一时失足,意外打碎器物,其行虽有过,其心却非恶!罪不至受此酷刑,更罪不至死!若娘娘定要以如此严酷无情、不教而诛的宫规来彰显您的权威,来杀鸡儆猴,那这宫中人人挂在嘴边的‘仁德’二字,不要也罢!因为它根本不配!”
“放肆!狂妄!” 华贵妃勃然大怒,脸色瞬间铁青,指着林晚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你……你竟敢如此对本宫说话!竟敢公然诋毁宫规,污蔑本宫不仁!来人!给本宫掌嘴!狠狠地打!打到她知道什么是尊卑上下,什么是宫规律法为……”
“够了!”
一声蕴含着极大怒意、极度失望与冰冷决绝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般骤然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硬生生打断了华贵妃那气急败坏的命令!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断喝猛地一颤,循着声音来源,带着惊惧望去。
只见安太妃脸色铁青如寒铁,胸口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起伏,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一棵苍劲的古柏之下,显然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冲突的起因到林晚那“大逆不道”的言论,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她的目光,先是如同掠过微不足道的尘埃般扫过跪地的含翠和惶恐的福海,随即,那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目光,便带着彻底的失望与一种仿佛看到什么污秽之物般的厌恶,死死地钉在了林晚身上!
“贵妃娘娘处置犯了错的宫人,自有其道理和章法,依宫规行事,并无不妥。” 安太妃的声音像是结了千年的寒冰,她先是强压着怒火,对华贵妃说了一句,算是勉强维持着场面上的平衡,给了对方一个台阶。然而,下一刻,她那蕴含着雷霆之怒的目光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林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决绝:“林晚!你……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不,是绝望!”
她一步步走向林晚,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林晚已然冰冷的心上,也踩在周围所有大气不敢出的宫人心上。“本宫原以为,你只是年少无知,性情跳脱,行为偶有失当,虽不堪大用,但若严加管教,假以时日,或可扳正一二,尚有一线挽回之机。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冥顽不灵,桀骜不驯到了极点!竟敢公然顶撞贵妃,口出狂言,诋毁宫规!甚至……甚至说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质疑天家仁德之言!”
安太妃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停在林晚面前,距离如此之近,林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燃烧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厌恶:“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人命关天!可知‘无规矩不成方圆’?!宫规森严,乃维系宫廷秩序、界定尊卑上下之根本!是保障这皇宫大内数百上千人井然有序之基石!你仗着几分在边关学来的血气之勇,便以为可以肆意妄为,感情用事,置尊卑上下于何地?!置宫廷法度于何地?!今日你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女,可以如此顶撞贵妃,藐视宫规;来日,你是否就敢质疑陛下圣裁,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心中毫无敬畏与规矩之人,留在宫中,迟早是祸非福!是一颗会毁掉整个平静局面的毒瘤!”
安太妃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狠,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彻底将林晚在她心中、在这宫廷之中最后的立足之地,斩得粉碎,将她打入了“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深渊!她看着林晚那即便在如此重压之下,依旧挺直不屈、仿佛永远不会弯折的背影,看着她眼中那未曾熄灭的、在她看来是“执迷不悟”、“毫无悔意”的倔强火焰,心中最后一丝因为其父兄之功而产生的不忍与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厌弃与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的彻底决绝。
她闭上眼,深深地、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浊气都吐出来一般,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如同古井般冰冷、不见丝毫波澜的清明与决断。“看来,这宫廷,是留你不得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怒吼更令人胆寒,“为了宫廷的清净,为了规矩的尊严,也为了……避免你将来铸下更大的错,连累家族。本宫会即刻亲自前往寿康宫与乾清宫,禀明太皇太后与陛下,林氏女林晚,性情顽劣乖张,不堪教化,屡生事端,藐视宫规,顶撞尊上,已不宜再留居宫中。即日……送出宫去,交由林府严加管束!无诏,不得再入宫门!”
决裂,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也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晚站在原地,只觉得周身血液都仿佛被瞬间冻结,无边的冰冷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紧紧包裹。她看着安太妃那写满了不容置疑与彻底放弃的神情,看着华贵妃嘴角那抹再也掩饰不住的、得意而残忍的冷笑,看着周围宫人或投来麻木的、或带着隐秘同情、或纯粹是看好戏的各式目光……她维护了一个弱小的、濒临绝境的生命,却失去了在这宫廷中最后的、名义上的立足之地,甚至可能因此而连累父亲乃至整个林氏家族的清誉与圣眷。巨大的委屈,一种被彻底误解、无处申辩的悲凉,以及一种深深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无力感,如同汹涌的暗潮,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她没有再试图辩解,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哀求的神色。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安太妃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被误解的痛楚,有对这不公规则的悲凉,更有一种无法被理解、也无法融入这片天地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疏离。然后,她缓缓地转过身,挺直了那仿佛承载了千钧重压、却依旧不肯弯折分毫的脊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撷芳斋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将她孤独而倔强的影子,在冰冷的宫墙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道无声的、控诉的伤疤。
安太妃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半分轻松与快意,反而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一丝极淡的、被她立刻强行按压下去、不愿深究的不安与空洞。她猛地拂袖转身,不再去看那道仿佛烙印在宫墙上的影子。这个在她眼中已然无药可救、彻底无可挽回的将门之女,终于,要被彻底清除出这片她誓死也要维护其“清净”与“规矩”的宫闱了。尘埃,似乎已经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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